舒慈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那以后就要好好学了,不然本宫就不让耿小姐来园子来教你。”
“儿臣遵旨。”乐畅退出了舒慈的怀里,拱手弯腰,颇有样子。
舒慈转头对耿莘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定个规矩,每月逢五和逢十耿小姐来园子里教课,如何?”
“是,小女遵旨。”耿莘笑着拱手。
待耿小姐离去,紫婵说:“这位耿小姐面带福相,让人看着就容易亲近。主子未曾与她谋面,那日赏花她家夫人也告假未来,您和老太太为何会同时选中她呢?”
“耿家是忠善之家,教出来的女儿也差不了。”舒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紫婵仍然未懂,忠善之家教出不肖子孙的例子多得是,为何主子就一定看中耿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呢?可是她没有再开口问,因为她隐隐知道主子不想再多说,她自有她的道理。
行宫这边,耿莘开始授课,紫禁城那边,大选开始。
骆显被太后以孝道施压,不得不枯坐半日在这里选妃。说实话,他认为这些女子的长相都差不多,让他眼前一亮或者有些兴趣的,一个也没有。
“咳。”太后轻哼了一声。
骆显顿了一下,抬了抬下巴,李江懂了,一个眼神下去,唱名的太监立刻道:“留牌子,赐花。”
皇后端着微笑,悉心地问询下面的秀女们,就像慈爱的一家之母一样,缓解了不少由皇上带来的压力。
这一选便是月余过去了,最后一共进了十二位嫔妃,位份最高的是纪阁老的孙女纪氏,辅一开始就被封为嫔。
“那日春猎本宫就看出来了,她是有大志向的人。”舒慈修建着矮松,抿着笑说道。
“以纪氏的容貌才华,加上阁老的地位,她什么夫君会选不到,偏偏要入皇宫这个大染缸里来。”陪在她身侧的隆裕大长公主说道。
舒慈转头看她:“你倒是悠闲,这三五年不回京,一回来就在我这里窝着,我可是不白白收留你的。”
隆裕大长公主,先帝的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一直和舒慈的交情不错。她三年前嫁了白州的海家,如今是回京小住。
“海家待你如何?”舒慈问道。
“晨昏定省,侍奉公婆,即便我贵为公主也不例外。”隆裕叹气。
舒慈大笑:“这便是你自己选的姻缘罢,怨不得旁人。”
“初嫁的那一年,才到白州我便知道了海家不同别家,你是没有看到他们的宗祠,天哪,全天下的贞洁牌坊有一半都在他们家。”隆裕哭笑不得,“我问驸马,要是他先我一步离开,他家人可会逼我守节?”
“驸马怎么说?”舒慈放下剪子,感兴趣的问。
“驸马说,你是公主,他们逼不得你,但海家在官场的人不少,且大多数是祖父的门生,估计会时不时给皇上上个奏本,请他姑妈为夫君守节。”
“哈哈哈……”舒慈大笑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隆裕那苦不堪言的样子,更是乐了。
隆裕公主摇头:“我告诉驸马,以后还是我走你前面罢,我骆家丢不起这个脸呐。”
舒慈含笑:“那你不改嫁不就行了?”
隆裕啧了一声:“你知道我是天生反骨,要是没有那些贞洁牌坊估计我还会老老实实的,但一看到那些东西我就不舒服,说不定要唱反调。”
屋里的侍女都笑了起来,大家都喜欢这个直言直去的公主。
“倒是你,你是皇兄的妃子,倒是不得不为她守节了。”隆裕看着舒慈,叹气,“枉费了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我皇兄可是暴殄天物了……”边说着,她还一边上手摸了起来,越摸越觉得她这小嫂子的脸蛋儿怎么比她还顺滑。
“我嘛,时也命也。”舒慈挡开她的手,无奈叹气。
曾几何时,她梦里的夫君应该是高头大马的汉子,穿着盔甲执着长矛,跨马而来。十五岁那年,她入了宫,遇见了骆晟,从此她梦里的场景就消散了,他喜欢写诗作画,爱好风雅,最爱穿着白色长袍在坤元殿门外挥笔题诗,他甚至比她还要身弱。叛军攻入京城的时候,他穿着那年她梦见过的盔甲,驰马而去,然后一去不回……
先太后临死之前问她:“你可曾怨我?”
“怨。”
十年的宫廷生涯早就让她忘了如何说真话,但那一刻,她脱口而出,惹得太后最终愧疚辞世。
作者有话要说: 骆显:原来我是你的理想型啊。
舒慈:当时年少不懂事啊……
第14章 京城第一美男子
自从耿莘到颐春园里来任教,就时不时地会撞上一个爱穿白色长衫的男人,他生得风流倜傥,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极了贵太妃娘娘,他端着手从她身边走过,她偶尔会听见心脏“砰”地一声跳起的巨响。
“殿下……”又一次遇见,她拎着裙子往练武场上跑去。
“师父。”乐畅拿着小弓回头看她,“师父为何如此匆忙?”
“殿下,您可见一个穿白色衣袍的男子经常在园子里来往?”
“未曾看见。”乐畅想了一下答道。
“那……最近园子里有没有生人进出?”耿莘问道。
乐畅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摇头:“没有。”
耿莘失望地耷拉下肩膀,暗自嘀咕:“莫不是我的幻觉?”
书房里,紫婵给上座的两人上茶,笑着向其中的一位说道:“舅爷,这可是新进的碧螺春,您尝尝?”
文珺端起茶杯,先是闻了一下,然后尝了一口后放下:“一般般,比不上我珍藏的大红袍。”
舒慈转头看紫婵:“我说了吧,他嘴刁得很,让你巴巴地献上来,结果如何?”
紫婵叹气:“奴婢该信娘娘的,给舅爷上陈茶就好了,反正他也不领情。”
文珺眉毛一竖:“怎么说话的,该打!”
紫婵笑着屈了屈膝:“是,奴婢这就下去领罚,主子和舅爷慢聊。”
说完,她退了下去。
“紫婵这丫头,都在宫里待恁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欠打。”文珺啧啧两声。
“也就在你面前是这样罢了,谁叫她是你带回来的人呢。”舒慈笑着说道。
文珺:“早知道就不带她回府了,嘴皮子这么利索,该送去哪个戏班子才对。”
“好了,我请你来是聊正事的,你就放过我这丫环吧。”
“说吧,又是什么事儿?”文珺弹了弹袍子,气定神闲的问。
舒慈眼眉一挑:“你这几天,可见着我这园子里一位爱穿粉色衣裙的姑娘了?”
“见着了,每次撞上都直愣愣地盯着我,我脸上莫不是雕花了不成?”文珺摸了摸脸,很是疑惑。
都说外甥肖舅,舒慈这番容貌,就与文珺像了个七八成。只是一个是女儿的柔媚,一个是男儿的俊秀,气质上差了很远,但仔细看那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时至今日,宁远侯府的二少爷仍然是京城的备受追捧的美男子,从十六岁到三十岁,他蝉联头名十四年,至今无人超越。
舒慈端起茶杯,说:“我前几天让人算了一卦,你和那姑娘的八字极为匹配。”
“母亲那边才罢场,你这边又来了,再说这些个,我可甩手走了。”文珺说。
舒慈:“姻缘乃人生大事,你总是这么避而不谈,是何道理?”
“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姻缘如何重要却又极喜欢随意拉线,我这个浪荡公子虽看起来不着调,实则比你们都要诚恳得多。我以后的夫人,无论是长相如何家世如何,只要入了我的眼,我便守着她,绝无二心。”文珺轻笑,“不像你父亲或者我父亲,嘴上说着敬重妻子暗地里又熄不了纳妾的心。”
舒慈脸黑了一半。
“就拿你举例罢,入宫这么多年,你当初对先帝可是情真意切?”文珺瞥她。
“自然。”
“那他当日战死在城门外,你可有随他去了的心思?”
舒慈咬唇:“没有。”
文珺扬眉:“这不就是了?你爱他吗,或许有,但没有那么爱罢?”
“我还有乐畅,我不能丢下她。”舒慈说。
“公主只是借口,你只是想活,不想陪他一道死。因为在你的心中,你恨他。”文珺的话像是一柄剑,瞬间就挑破了这层脆弱的薄纱。薄纱之下,是她冷硬的心。
“想活有什么错?”舒慈抬眸看他,眼底里流转着讽刺的光芒,“怕死的人成千上万,我不过是其中一个。恨他又如何?他用那座紫禁城困了我整整十年,我不该恨吗?”
“没错,该恨。”文珺被她的目光灼烧着,却仍然温和的笑着,“慈儿,舅舅很高兴你现在的选择,我甚至兴奋你没有爱上他。”
“为何?”舒慈被他诡异的思想搞懵。
“因为你还有机会选择你的二次人生。不是为了家族,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礼教,甚至不是为了公主……”文珺轻声叹气,“你知道吗,城破的那天,你大哥一直在眉山等你,直到日落他才离开。”
“大哥!”舒慈突然站了起来,她鲜少这样失态,但此时却顾不得了,“你说我大哥那天出现在了眉山?他在那里做什么?他回京城了?”
“他想带你离开,是你自己选择了留下来。”文珺用眼神安抚她。
“他怎么知道我不想走?”舒慈皱眉。
此时,紫婵从外室走了进来,跪在舒慈的面前:“是奴婢。”
舒慈再次回想那天的情形,她起初的打算是等叛王攻入紫禁城的时候带着乐畅离开,没想到后来厉王赶来勤王,灭了叛王,局势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奴婢收到了大少爷的信,让我探查娘娘的心意。奴婢与大少爷约定了以日落为准,若是那时候主子不想离开,大少爷就会带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若是主子表露出想离宫的意思,奴婢就据实以告,帮助主子脱身。”紫婵给舒慈磕头,“十五年来,这是奴婢唯一瞒了主子的一次,愧疚难当,请主子责罚。”
舒慈单手撑在桌面上,内心震动,她不后悔选择了留下来,她后悔的是没有那个时候与兄长相见。
“大哥,他还好吗?”舒慈眼眶里滑出了泪珠。
“大少爷很好,有人照顾他,还有自己的生意,他请主子不要为他担心。”紫婵叩头。
“那就好,那就好……”舒慈抹了一把眼泪,说,“臭丫头,你起来,我不怪你。”
“主子……”紫婵抬头,泪眼婆娑。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做错。”舒慈轻轻一笑,说,“我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东西,是我放不下这高高在上的地位和荣耀,不怪你。”
她就是野心勃勃的女人,她就是不愿意余生以另外一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她是舒慈,是文帝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宠妃,她就是要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上。
主仆说开了,自然就没有了芥蒂,而文珺这个挑起是非的人却难以逃脱责任。
“你说吧,惹你哭了一场,我做什么弥补你都是应该的。”文珺叹气。
“你虽对耿小姐没有那个意思,但我却不能让人家白白当了乐畅的一回师父。”舒慈说,“耿忠的军饷案,皇上找不到证据为他脱身,所以至今未能交给有司审理。你若是帮耿家这一次,我保证你三年内不被外祖母催婚,如何?”
“母亲会信你的?”文珺挑眉。
“看来舅舅对耿忠的案子胸有成竹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皇上做不来的事情不代表我这个纨绔搞不定,你等着,别食言就行了!”文珺轻笑,起身,端着手,“我倒是对你如何说服老太太很有兴趣,看起来你的难度比我高。”
舒慈回之一笑:“你以后就明白了,其实很简单。”
“嗯?”文珺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被这丫头装套子里去吧?
舒慈站起来,双手一拱:“不送了。”
文珺离开,在园子外刚好碰到耿家的轿子,他扫了一眼正在上轿的人,翻身上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