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可怜的女儿都丢了三年了,我日也想夜也想!我眼睛都哭瞎了!我们两口子就这一个女儿啊!”
“大人,我女儿是才丢的!”
“大人,我女儿……”
梁心铭低声对惠娘道:“你先回去,朝云在家呢,害怕。”
惠娘犹豫地扫了一眼众妇人,似乎不放心把梁心铭留在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年轻的县太爷面对一群妇人,打不得骂不得,那也是有理说不清的。
梁心铭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然后把手一抬,对众人道:“诸位请跟我来。”说完向前面走去。
前面大堂,赵子仪和汤主簿也被一群男人给围着。
赵子仪看见梁心铭,急忙迎上来:“大人来了。”
梁心铭点点头,往大堂上一坐,对一干男男女女道:“各位乡亲,有何冤情,且慢慢讲来!”
原来,杜老爷和人贩子勾结拐卖女童的事迅速在潜县传开,那些丢失女儿的人家都蜂拥赶来县城。原本城里也有几户人家丢了孩子,他们对梁心铭的雷霆破案手段很敬服,因此并未怎样;今天这些人一来,人多胆气壮,就闹起来了。
一是找官府问,什么时候能救出他们的女儿。
二是找杜家算账,要烧杜家的房子、杀杜家人解恨。
赵子仪拦住了男人们,惠娘也出面将女人们劝住,才未酿出大祸,可是这些人哭天喊地、立即要救回女儿。
梁心铭总算明白,杜奶奶为何一点家产都不敢留了: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就算留了家产,她也保不住。与其被丢了孩子的人家报复,不如捐出来保平安。
梁心铭能体会这些人的心情,他们也并非刻意为难自己这个县令,不过是愤怒悲痛的情绪无处发泄罢了。
她静静地坐在堂上,耐心地听每一个人哭诉。
她也不过多劝解,只是配合地点头,神情肃穆。
若被问到如何救孩子时,她便将上报州府的话告诉他们。他们也没有异议,因为她不过是个小县令。
天黑了,堂上点起了灯笼。
夜深了,那些妇人也哭累了。
梁心铭看他们都发泄的差不多了,哭也哭不出来了;各自女儿丢失的情形也都反复说了许多遍,后来说的干巴巴的,不如一开始动人;如何救人的话也重复问了许多遍,像得了健忘症似得,才正色发了一番话。
她道:“诸位的心情本官明白。救孩子,总需要些日子,本官不可能今晚就把人弄回来给你们……”
她劝众人先住下,耐心等待。
之前,众人把她看了个仔细,觉得年轻的县太爷风采灿然,又爱民如子,与传闻十分相符,对她真心敬服;加上在县衙扰了大半天,也不好意思,都听话地退去了。
梁心铭便命人将他们都安排到客栈住下,所有费用都由县衙承担,反正县衙现在有钱。
人都走后,她依然静静地坐在堂上沉思,灯火将她的身影映在背后的江牙海水壁图上,放大了,就像巨人。
这一刻,她觉得头上官帽有些沉。
昨晚她还没有这感觉。
她破了案子,可她只是一个小县令,无法跨越州府救出被拐的孩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必须救出那些女孩子!
对方四五年间拐了二十几个女孩子,并非什么人都肯下手,这些女孩子无一不是长相出众、资质聪慧。她推断:这些女孩子将被精心培养,等长大后派大用场,而不是卖去一般的青楼。从孩子们的年纪上推断:她们目前还在调教之中,都还没有接客,再过几年可就难说了。
赵子仪见她久久不动,担心地叫道:“大人?!”
梁心铭抬头看他:“嗯?”
赵子仪劝道:“大人,先歇息吧。”
她真的已经瘦的不成样了!
他觉得十分心堵——他在各地游历,见过许多官员,哪一个不是红光满面、腆胸凸肚?谁像梁心铭这样!
梁心铭听话地回去睡了。
这次,她睡沉了。
她实在太累了。
梦中,她见到了小亨亨,策马扬鞭朝她奔来,笑得跟什么似得,她撇撇嘴嘀咕道:“什么好事,乐成这样!”
她便迎上前去,要问他。
还没张口呢,一阵疾风刮过,扬起的烟尘呛得她咳嗽不止,嗓子热辣辣的难受,“没长眼啊!”
她一下子就呛醒了。
身边惠娘也在咳嗽。
眼前红光闪耀。
那是什么?
梁心铭震惊万分:失火了!
她狠狠掐了惠娘一把,“失火了!”掐得惠娘尖叫一声,她却直跳起来冲向隔壁,朝云睡在隔壁。
她抱起熟睡的朝云,叫醒思思和樱桃,再回来喊惠娘,却见惠娘从床后跑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
思思和樱桃看着惠娘想:匣子里肯定是好宝贝,不然奶奶不会什么都不拿,单拿这匣子。
几人刚冲到门口,赵子仪和卿陌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拽住她胳膊,急道:“大人,跟我来!”
梁心铭怀里搂着朝云,一手牵着惠娘,嘴里喝令思思和樱桃,“快点跟上!”在赵子仪等掩护下,冲出了上房。
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人喊狗叫。
“大人出来了!”
众人大叫,都松了口气。
绿风、璎珞和欢喜也冲出了厢房。不管平日多调皮,到底是没经过大事的小姑娘,半夜发现失火,都吓傻了,等见了梁心铭和赵子仪,才回过神来,叫“大人!”
然看见梁心铭的模样,众人齐齐一愣。
第230章 以身诱敌
此时的梁心铭,只穿着青灰睡衣裤,乌黑长发散乱一肩,容颜如玉,秀眉横蹙,杏眼幽深,乍一看,与女子无异。
大人好美呀!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思思上前道:“把姑娘给婢子吧。”
梁心铭点点头,将朝云递给她。
又问男人们:“人都出来了吗?”
乔老爹忙道:“都出来了。火一起,值夜的人就发现了。就是这火……还有前面……”
梁心铭抬头向前衙看去,只见大堂和二堂上空都在冒烟,心中一动。忽听赵子仪对乔老爹道:“快去喊人来救火。”她忙断喝道:“不必,先救人!”对着前面尚未烧起来的火势,杏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
赵子仪忙答应,还是催乔老爹去叫人。
乔老爹便急忙跑出去了。
梁心铭道:“赵护卫。”
赵子仪忙道:“属下在。”
梁心铭没吭声,对他勾勾食指。
赵子仪微微俯身,凑近她。
梁心铭仰脸,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赵子仪只觉一股暗香袭来,气息如兰,因为情势紧张,也没在意,听了她的话,神情一正,道:“是!”又道:“大人请去三堂,那儿没起火。西跨院也没烧起来。”
于是众人退到三堂正院。
整个县衙,大堂、二堂和三堂的东跨院都起火了,大堂和二堂才烧起来,火势并不大,三堂东跨院火势要大多了。
赵子仪召集衙役们紧急集合。
顿时,整个县衙都闹腾起来。
梁心铭站在三堂前指挥:“汤主簿,你和李捕头到前面召集百姓帮忙,尽快隔离县衙周边,防止波及百姓民宅;你们几个去后花园,看看纵火犯是否藏在那里;你们几个去增援库房,一定要守紧库房;你们几个去西跨院检查,那里还没烧起来,要谨防贼人下手;赵护卫,你带人再去东跨院瞧瞧,看是否还有人没逃出来。”
赵子仪抱拳道:“是。”
于是大家分头去了。
乔婆婆奇怪,刚才不都说了,人都逃出来了,怎么大人还叫大爷去东跨院救人呢?虽疑惑,却不好问的。
赵子仪绕了一圈,很快又回到三堂正院,身上衣服变了,化为一名普通的衙役,混在梁心铭附近。
卿陌、丁丁、胖胖和流年则被他安排在梁心铭身边护卫,所以一眼看去,梁心铭身边只剩下几个小厮。
无人救火,东跨院火势渐渐肆虐起来。
梁心铭忽然惊叫道:“我的书啊!”抬脚就往东跨院跑,要去抢救她的书和文件,众人拼死拉住。
这时,一支弩箭从东跨院墙头射过来,目标,梁心铭。
梁心铭岿然不动,也根本来不及躲。
生死关头,她笑了,如春花盛开。
赵子仪如同鬼魅般冲向东跨院院墙,中途扬手打落弩箭,然后一连发出两枚飞镖射击那刺客。
“保护大人!”
从二堂奔来几个衙役。
梁心铭转头,刚要说话,其中一个冲她扬起手臂,银光一闪,两枚袖箭如流星般射来。
赵子仪身后长眼睛般,挥手又发出两枚飞镖,将袖箭击落,卿陌则扑上去与那衙役斗在一处。
这是一个高手,与卿陌打斗时,还有余力朝梁心铭射出一枚袖箭,另外两名衙役也朝梁心铭冲过来。
那时,丁丁在梁心铭身后,流年在左,胖胖在右。流年用力想推开梁心铭,胖胖直接把胖乎乎的身子往梁心铭身前一挡,那袖箭就没入了他的肩头。他比梁心铭矮,若是射中梁心铭,必定射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