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雪身子轻颤,却没有骂妹妹,只死死地盯着张世子。
张世子先对王晓雪道:“你这样说只会让她更加生气。让我来。”然后对王梦雪轻笑道:“弟妹,你打本世子可以,但不能责怪晓雪。不论你如何生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身为姐姐,这时候不该为妹妹的终身考虑?”
王梦雪道:“你在威胁我?”
张世子道:“不是威胁,是商量,也是请求:我想娶晓雪。请弟妹放心,我会上王家求亲,三媒六证地迎娶她进门。”
王梦雪讥讽道:“你不是看上我妹妹,是看上了王家吧?世子大哥,你既然这么能算计,就该知道:我的妹妹是不会给人做妾的。你想让她做侧妃是做梦!”
她嫁到张家八年了,就是大嫂林馨儿没了的那年冬天出嫁的,当时王亨离家出走,都没能来送她。八年了,她从未看透过这位夫君的大哥、王府的世子。但是,王家如今的情势她看得很清楚,因为王亨在仕途上的崛起,比八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大伯子才盯上了她妹妹?
王梦雪想不通,若说联姻,她不已经是张家媳妇了吗?至于说世子真爱妹妹,她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就听张世子道:“不是侧妃,是正妃!”
王梦雪心底直冒寒气:“那大嫂呢?”
张世子淡淡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梦雪激动道:“笑话,我不操心!你要娶我妹妹,却让我不要操心?晓雪,你过来。我马上送你回去!”
王晓雪不敢抗拒,临去时看向张伯远。
张世子握着她的手,柔声哄道:“你先回去。别怕,我明天就去看你。现在不跟你去,是怕尚书大人气头上,对你更不利。我的意思已告诉你姐姐了,她必定会告诉老太太和尚书大人。等明天我过去了,就能冷静坐下来相谈。”
王晓雪见他考虑周到,底气足了些,忙乖乖点头。
张世子又道:“我也要出去一趟,看看梁县令被刺是怎么回事,等查清了就派人告诉你。”
王晓雪更满意了,不自觉地对他笑了下。
王梦雪在旁看得忍无可忍,恨极了张伯远。若是他表现犹豫不决、怕担责任,她肯定会觉得他无耻;现在他一副志在必得、敢作敢当的模样,她又觉得他阴险,是拿定了王家、拿定了妹妹。她竭力压制着火气,想先把妹妹弄回去,再和祖母大伯父商议个办法,务必不让张伯远得逞。
还有,梁心铭被刺怎么回事?
王梦雪觉得头都要炸了!
张世子安抚了王晓雪,不顾王梦雪反对,亲送她姐妹出府,自己也骑马往伊人坊赶来。
那时,官兵和衙役都散了,梁心铭也回家了。张世子碰见张福,向他回禀了一件事,说奉他命令跟踪梁县令时,发现有一名龙禁卫也在跟踪梁县令,还恰好认识,是在宫中当值的,后来那人和一个宫女会合,进宫去了。
张世子听后沉吟道:“还真是热闹,连宫中人都插手了。吴贵人和梁心铭又有什么过节?”
张福和同伴面面相觑,都答不上来。
宫中的事他们哪知道啊。
他们不清楚,张世子有办法,他去找知道的人打听。
然后他便了解到:昨晚皇上和梁心铭下了一夜棋,而原本皇上是答应去吴贵人那儿用晚膳的,结果吴贵人痴痴等了一夜。吴贵人今早起可忙了,先派宫女出宫去了孟家,还派了这名叫何嘉的龙禁卫去跟踪梁心铭,意图不明。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监视着吴贵人的一举一动呢。
吴贵人怎么跟孟家又扯上了?
张世子很奇怪,这梁心铭身上到底有什么,竟能让左相右相、世子贵女,现在连宫中妃嫔都牵扯进去了?既然牵扯到他,他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人呢。
此案已经移交刑部,由刑部左侍郎石万春主审,刑部尚书宋微监审。刑部请赵世子、张世子以及参加朱雀王府寿宴的各府诰命夫人身边的丫鬟媳妇们上堂作证,所有人都证明孟清泉昨日见了梁心铭神色异常。
赵寅以最快的速度从老狼那问出口供,然后将他送到刑部。公堂上,老狼供出了孟远翔派他刺杀梁心铭的事实,并说梁心铭被刺杀当时,他正在伊人坊对面的珍宝斋二楼,监视梁心铭,但他却不承认那根冰棱是他射出去的。
已经计划杀人,却没有动手,这话没人信。
石万春下令,立即拘押孟远翔夫妻父女到堂审问。
梁心铭当然也来了,作为原告,陈述被刺杀经过。
第324章 正面交手
因皇上亲口斥责了孟远翔还让他闭门思过、教导女儿,现在老狼已经招供,石万春不敢大意,命除了他的官服押上堂,至于吴氏和孟清泉都戴着枷锁。
三人见梁心铭坐在堂上,恨极。
孟远翔终于到了图穷匕见之时,不顾一切地进行反扑,誓死也要拖王谏王亨梁心铭做垫背,在公堂上言之凿凿地指证:梁心铭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犯下欺君大罪;王家父子包庇媳妇林馨儿,瞒天过海,罪无可赦!
梁心铭听了这话,神色淡然。
宋微瞄了她一眼,严厉斥责孟远翔疯了,梁县令会试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验身,这事谁不知道?他妄想诬告梁心铭和王家父子,借此拖延审讯,不过是白费功夫。
这本在孟远翔意料之中,可他还是不甘心,喊道:“她就是林馨儿!她没有死!你们都被她骗了啊——”他说他之所以派人刺杀梁心铭,不是想要她死,是想戳破她伪装,若她受伤被诊治,就能暴露女子身份。
左侍郎追问:“你为何认定她就是林馨儿?”
孟远翔道:“本官夫人和小女见过她,都认识她。”
石万春道:“胡说!那王家更应该认识才对。若真是这样,王大人为何不阻止?会这样糊涂吗!”
孟远翔道:“正因为后果严重,王大人才不敢妄动,要思谋一个妥善的方法让她脱身。本官恨王安泰无情退亲,所以才不惜冒险也要揭发梁心铭!大人只要对她验明正身,就知道本官没有诬陷她。”
宋微不悦道:“孟大人就不要狡辩了,老狼都招供了。”
孟远翔这指控太离奇,没有证据,怎能随便验身?要是都能这样随意指控,那朝廷岂不乱套了。
孟远翔急中生智道:“下官也不是要她脱衣验身,只要让大夫来为她号脉,一号便知真假。”
宋微一愣,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依然平静。
宋微便威严道:“一号便知真假,但是本官不能答应你!孟远翔,你无凭无据指控朝廷官员,此乃刑部公堂,我等岂能任由你信口开河,被你指使团团转!”
孟清泉忽然道:“小女子听说,当日状元郎带病下场,从考场出来后晕倒,王大人和各位考生都想送她去医馆诊治,其妻坚决不肯,以妇人之力,从众男子手中将梁大人硬抢了回去。不知为何?”
孟远翔激动道:“因为她不敢就诊!”
石万春和宋微神色犹豫起来。
这算不算有证据的指控?
石万春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抬眼,认真对孟清泉道:“阎王愁东方倾墨曾亲自给本官诊脉。这能不能证明呢?”
孟清泉道:“阎王愁……”只说了一个名字就忽然住口,仿佛有什么忌讳不肯说下去。
吴氏刚要说话,被梁心铭抢了先。
梁心铭道:“你可是想说阎王愁和王夫人有奸情,所以串通起来为本官隐瞒?”
吴氏冷笑道:“这是实情。”
孟清泉则垂眸不语。
梁心铭转向石万春,问道:“石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吗?”
石万春道:“这……”
他怎好说是呢。
吴氏不禁得意地笑了。
梁心铭也微微一笑,道:“本官就是这样理解的。”
石万春眼神微晃,心想怪道孟远翔指控他女扮男装,别人又说他是王亨的男宠,确实是少见的美男子。
孟清泉却心底发寒。
她害怕,怕极了!
八年前林馨儿就牙尖嘴利,长大后又考了状元还做了两年官的林馨儿会怎样厉害?
梁心铭道:“孟姑娘的确聪明。然而,她为了指控下官,不惜以言语诱导两位大人,说明当初她的奶娘要挟王夫人就是她指使的,她为了保住亲事要挟自己的姑妈!”
孟清泉心中一紧。
吴氏笑容僵在脸上。
就听梁心铭问道:“石大人,现在审的是下官被刺杀的案子,孟远翔父女正在受审,对不对?”
石万春道:“不错。”
梁心铭道:“老狼已经招供,还有世子等各位证人作证,孟家父女刺杀下官证据确凿,对不对?”
石万春又道:“对。”
梁心铭再道:“孟远翔指控下官女扮男装科举入仕,犯下欺君之罪,有证据吗?刑部已经立案了吗?”
石万春心一沉,道:“并没有。”
他已经预料到梁心铭下面要说什么:没立案你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底现在审问的是刺杀案,还是女扮男装科举案?
然梁心铭并没有质问他,她问得更巧妙。
她道:“既如此,孟家父女就是诬陷下官。孟姑娘惯会巧言,曾冒充赵世子的救命恩人,引得朱雀王府对她感恩戴德,被苏相女儿当众揭穿;现在又以言辞诱导主审官,妄图操控审问方向。敢问大人,按大靖律法,这等污蔑朝廷官员又犯口舌的女子,该如何惩治?”
石万春喝道:“来人,先掌嘴二十!”
审案时碰见内行最讨厌了,熟悉大靖律法,懂得审问关键,一个不好主审官就会出丑,下不来台。他和王亨并列刑部左右侍郎,王亨的大名天下皆知,他今日若有一丝闪失,岂不被人耻笑,连王亨的门生都不如?所以,他惩治孟清泉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孟清泉不敢相信地看着梁心铭。
一个衙役走上前来,抡起手掌就朝孟清泉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扇下去,“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刺耳之极。
吴氏尖叫“林馨儿,你敢!”
梁心铭看向石万春,淡漠问道:“大人,养女不教、咆哮公堂该如何惩治?”
石万春咬牙道:“掌嘴三十!”
他恼怒地看着吴氏——找死啊!
又一个衙役走上来,对吴氏掌嘴。
堂上“啪啪”声不断,除此外,一点声音没有,众人时而看吴氏母女,时而看一派淡然的梁县令。
孟远翔鼓着嘴,额头青筋暴起,显见得拼尽全身的力气在克制自己。不是他怕挨打,而是此时叫嚣没有任何用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女被打,却想不出一点办法。
梁心铭一直看着孟清泉。
孟清泉也直直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