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涛顿时精神抖擞,急忙回去准备。
王亨就带着梁锦云下厨房了。
下晚时,一安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夫来给梁心铭诊脉。到堂上,一安先进房回禀了一声,才领着他进去。
到房里,大夫先在外间等候。
他扫了一眼里间,用四扇屏风挡着,暗自唏嘘。
当日他被请来给这位梁县令诊治时,梁大人的护卫说,在京城就有人刺杀他家大人。为免给大夫带来麻烦,要他在屏风外诊脉,不许看大人的长相,省得事后被人逼问,说了害人,不说被人害。他吓一跳,急忙答应。
于是,每次他来给梁大人诊脉,都是隔着屏风的。
这时,赵子仪从屏风后出来,把大夫上下一扫,确定他没有异样,才对一安道:“你出去守着。”然后又走进去。
一安忙就出去了,心里嘀咕“比千金小姐诊脉还谨慎。”
少时,大夫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响,大概是扶梁心铭起床。屏风里外都放了凳子,中间有张方几。大夫等里面人在屏风后坐下来,忙拿了小迎枕搁在方几上,一只被大毛衣袖遮盖了一半的手伸出来放了上去。
大夫先躬身道:“小人见过梁老爷。”
里面人道:“先生不必多礼。这些日子劳烦先生了。”清朗的声音十分好听,大夫觉得这官儿很和气。
大夫道:“能为大人诊治,是小人的荣幸。”
说着坐下,为里面人诊脉。
诊了一回,满意地点头道:“大人放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敢探看,起身到外间开方子。
少时,赵子仪走出来。
大夫将写好的方子给他看,“药方调整了,做了些添减,以后在饮食上好好调养就行了。”
赵子仪道:“多谢先生。”
一面奉上诊费。
大夫接后,道了谢,告辞。
一安送他出去,完了任务后,忙去找王亨回禀梁心铭的诊治结果,一找便找到厨房去了。
赵子仪拿了方子进去,向梁心铭回禀。
梁心铭又坐到床上去了,接过方子瞧了一瞧,抬眼对他微笑道:“好得差不多了,药方调整了呢。”
赵子仪道:“本来就不严重。”
梁心铭道:“那也不能大意了。”
这方子,是赵子仪的!
当日,梁心铭假装在雪崩时受伤,便考虑出去后如何就医,赵子仪道:“大人不用担心,属下有办法。”
梁心铭道:“大哥有什么办法?”
赵子仪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往左臂上刺下去,然后再拔出,鲜血立即染红了衣袖。
梁心铭失声叫道:“大哥你做什么?”
赵子仪微笑道:“小伤,没事。”
梁心铭急道:“这还是小伤?大哥为何要自残?”她隐隐猜到为什么,只不肯相信赵子仪会如此干脆利落,忙为他上药、包扎,愧疚道:“都是小弟连累大哥。”
赵子仪道:“大人听我说……”
几天后,他们被人救了出去。
一安就近找了个乡野大夫来为梁心铭诊治。赵子仪便提出隔着屏风诊治。大夫在屏风外,他换上梁心铭的衣裳,坐在屏风内,代替梁心铭应诊。每次大夫都是给他诊的脉。至于梁心铭每日吃的药,还是按以前大夫开的方子;情况好转后,又换了一张药量调整后的备用方子。
且说眼前。
梁心铭问:“大哥不怪小弟吗?”
赵子仪道:“怪什么?”
梁心铭道:“是我连累了你。”
赵子仪微笑道:“我只佩服大人。”
又露出了小虎牙。
梁心铭便不说话了,不肯用空泛的保证辜负他这一番心意,还是等将来用实际行动回报他吧。她不想连累他,更不能辜负他。“士为知己者死”,他帮助了她,她也要助他走得更高更远,才不枉他们相交一场。
第346章 夫君下厨
赵子仪见她不说话,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不愿她背负太多心理负担,主动笑道:“大人,安泰去厨房了。”
梁心铭瞪大眼睛,“真的?”
赵子仪点点头,笑道:“晚上大人就能吃到火腿炒饭了。看看可有属下说的那么好。”
梁心铭抿嘴微笑,很是期待。
赵子仪见她眼露柔情,神情不禁也柔和下来,想起他们佯装困在雪山中时,她谈起对未来的安排,那份决断和深思远虑,丝毫不输给王亨,和眼前的模样不能比。
大人是个奇女子!
他希望她幸福、平安!
……
厨房里,王亨正忙着:他让厨娘将一整只的火腿切割成几部分,只留下正中间的上方精华;又让她将这部分先切片,后切丝,再切成细丁;最后,把人家赶了出去。
梁锦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少爷将官服的袖子挽了挽,亲自去灶下烧火,惶恐万分,抢上前道:“让属下来!”
王亨冷哼一声,问他:“你会吗?”
梁锦云哑口无言。
他的确不会。
可是大少爷更不会呀!
然而大少爷让他见证了一个奇迹:穿着官服坐到灶下,居然把火给烧起来了。等锅烧热了,才上来,先吩咐他“去外面看着,不许人偷窥。”然后开始倒油炒菜。
梁锦云在门外听见里面“滋啦”倒菜下油锅的声音,还有锅铲翻炒碰到锅底的“铛铛”声,恍如做梦。
一安来时,正好炒饭出锅。
王亨尝了一口,面无表情。
梁锦云和一安进来,见灶台上满满一大碗火腿炒饭,白色的饭粒配着红色的火腿粒,还有红萝卜粒、笋、菇和绿色的葱花,煞是好看,都吃惊不已。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王亨,眼神满含期待:大爷亲手炒饭,给谁吃?
王亨道:“你们分吃了吧。”
一安激动的哆嗦道:“真的?”
王亨没好气道:“炒的!”
一安眼睛湿润了,哽咽道:“大少爷,你对小的真是太好了!小的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大爷。”
梁锦云不如一安嘴甜,只嘿嘿笑道:“谢谢大人。”
王亨咳嗽了一声,道:“这也没什么。你们一直跟着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碗炒饭而已,不必如此。”
一安心想,这可不仅仅是一碗炒饭。
他一直跟着王亨,没少得过各种赏银,可是大爷亲手炒的饭,恐怕老爷都没吃过呢,这是多大的脸面!一定是大爷见他机灵,这次救梁县令立了大功,特地犒赏他的。
他拿了碗来,将饭拨一半出来,和梁锦云一人一半,就站在厨房大口吃起来,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含糊不清道“好吃!真好吃!大少爷炒的饭真好吃!”
王亨又去灶下烧火了,然后上来继续炒饭:先炒火腿和各配菜,炒香了才将热饭倒进去,混合了一块翻炒。
一安和梁锦云对视,眼睛都红了——大爷是怕他们吃不饱呢,又多炒了一锅。一安比王亨还高一点,梁锦云更不用说,壮汉一个,两人分一碗饭哪够!
第二锅炒好,盛起来,王亨拿勺子舀了一勺,吃了,依然面无表情。转脸见那两人已经吃完了,吩咐道:“没吃饱吧?把这也分了吃吧。晚上还要值夜呢。”
这完全在两个忠心属下的意料之中。
一安道:“大爷,你对小的真是太好了!!”
他已经说不出别样的奉承话了。
再说,大爷这样对他,他怎能奉承呢?所有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
梁锦云过意不去,道:“大爷,别炒了。这一碗分了吃了也差不多了,回头再跟大伙儿一块吃点。”
王亨不吭声,继续烧火、炒饭。
一安和梁心铭继续狼吞虎咽。
第三锅出来,王亨尝了一口,又给那两人分了。
然后炒第四锅、第五锅……
直到火腿肉全用完了。
王亨脸色很不好、很难看。
他颓丧地想:“本官终日案牍劳形,周旋在名利场中,人都不灵光了,炒个火腿饭都炒不出原来的味道。”
一安摸着肚子打饱嗝:好饱!
他笑嘻嘻地对王亨道:“大爷,这炒饭一锅比一锅好吃,最后一锅最香。小的肚子装不下了,嘴巴还想吃呢。”
梁锦云瞪他道:“想的美!你把大人当成什么人了?”——给你炒饭的么?吃了五碗还不知足!
一安忙道:“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他不就是想变相地感谢大爷两句嘛,又不是真的要大爷一直炒饭给他吃。
王亨听后,信心恢复了些。
他想,一定是火腿不好,所以炒饭的味道才不好。等明日葛县令送了上好的火腿来,再炒就是了。今天就当练手好了,这么久没拿铲子,手也生。
想罢,离开厨房。
回到房中,命一安伺候他更衣。
一安就对他说起梁心铭的诊脉结果。
王亨忽然问他:“是大夫帮梁大人换药包扎的吗?”
一安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