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谏道:“怎么,你不喜欢她?”
王亨道:“儿子为何要喜欢她?”
王谏道:“为父听人说,那孩子长得有几分像馨儿,又善吹笛,为父见你思念馨儿,才特意求人将她从教坊司弄出来,让她陪在你身边,聊胜于无。”
王亨断然道:“儿子并不觉得她有哪里像馨儿!她也不可能代替馨儿!儿子心中,馨儿是无可替代的!”
他简直愤怒了,浑身颤抖。
他不由自主接近梁心铭,一是欣赏梁心铭这个人,二是误以为梁心铭是林馨儿装扮的,并非为了寻求慰藉。
这个小萝才十一二岁,明摆不是林馨儿,这些人煞费苦心地将她弄来,妄想取代馨儿,太可恶了!
当他是什么人了?
又当馨儿是什么人?
居然用个教坊司的女子来代替她!
王谏本是一番好意,见儿子不领情就算了,还冲自己发脾气,当时也怒了,道:“谁说替代馨儿了?”
王亨道:“那父亲为何将她弄来?”
王谏道:“不过是要她伺候你。”
王亨道:“儿子不用她伺候!”
王谏犀利道:“一个丫头而已,你若真对她毫无感觉,又何必大动肝火?可见你自欺欺人!”
王亨无言以对。
王谏深深地盯着儿子。
王亨憋了半响,忽然蛮横道:“谁许她跟馨儿一样装扮了?还学吹笛!不许她学馨儿!”
王谏嘲笑道:“你这话不通。难道只许林馨儿梳丫髻、吹笛子,爱玩爱笑,别的女孩子这样就是学她?你要不要在府中下一道命令:不许小女孩梳丫髻、吹笛子?”
王亨道:“儿子就是不喜欢她。叫她滚!”
王谏怒道:“为父弄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赶她走?你若不要,就让她留在为父这边,伺候笔墨。”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萝对王亨有影响,虽然一时不能接受,等天长日久,不怕儿子不动心。
他要找人来好好教导小萝。
王亨气得无法,转身就走。
外面,小萝不知情,见他匆匆出来,忙跟着他就往外走。王亨转头,断喝道:“站住!你就留在这里!”
小萝怔住了。
王亨回到德馨院,仔细分析:这事看起来无头脑,好像巧合,背后只怕不简单。父亲无非是想他早日忘记林馨儿,早日成亲,背后人的用意却未必单纯。
次日,他便悄悄派人去查小萝的来历。
费了一番功夫和手脚,也没查出什么惊人结果,小萝无非就是犯官之后,抄家后被充入教坊司。
王亨不信,命人继续查访,不用急。
再说王谏这边,请了名师来教小萝琴棋书画,并且还吩咐上下人等,不许太管束小萝,让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亨体恤父亲一番苦心,那日并不是真恼,后来照常去父亲那里请安。听了这命令后,想不生气也不行了。父亲分明想把小萝当林馨儿一样培养。当年,他和林馨儿可不就是这么自由长大的么!
他又去找王谏。
他一本正经对父亲道:“尚书大人博古通今,难道不知道‘因材施教’、‘因地制宜’?黄山风景奇秀,适合放养,所以养出了聪明灵慧的林馨儿。京城乃天子坐镇之地,煌煌天威,不可轻慢。这里讲究规矩和礼法,小孩子放养是不成的!父亲如此纵容小萝,让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在不妥。别到头来闹出事故,带累了王家,可就不好了。”
王谏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下不来。
养了一个出色的儿子,带来的绝不止荣耀。
王谏觉得,自己是京城最没威严的父亲。
他绷着脸,有些耍赖道:“在府里能闹出什么事故?你不过是嫌弃她,见不得她罢了,所以鸡蛋里挑骨头。任你如何舌灿莲花,为父心意已决,定要留下她!”
王亨道:“既如此,儿子不管了。”说完就告退了。
王谏忽然胆战心惊,怕他对小萝使绊子,赶她走。
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王亨从来就不是好男!
王亨回到德馨院,给慕晨思雨等人下死命令:不许小萝进来!又命思雨去告诫小萝:有老爷护着她,她在王府闹翻天都随她,但若敢靠近德馨院半步,打断她的腿!
生生将小萝吓得花容失色。
王谏听了这话,也气得半死。
父子俩从此算是杠上了!
第65章 媳妇对公公(二更)
梁心铭自梅园诗会后,又沉入紧张的备考。
很快,就到了年关。
在京城的这个新年,他们过得很温馨。
也只是温馨而已,繁华的京城对他们并无多大影响,原本梁心铭要带朝云上街玩,惠娘不许。
惠娘对小朝云说,爹爹二月就要会试了,在这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上街玩,如果被人碰了怎么办?和人争执被人欺负怎么办?甚至被风吹了冻了怎么办?
总之,要确保梁心铭平安参加会试。
梁心铭笑她大惊小怪,但还是听了她的。
于是,她们每日窝在家中,做各种好吃的,吃饱了就在院子里玩;玩累了就回来看书、陪朝云玩儿。
乔老爹和乔婆婆跟他们处得像一家人一样。
正月,梁心铭免不了要出去给人拜年,别人不说,王亨是她恩师,洪飞是她房师,且进京以来都很关照她,她不能不去拜年,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梁心铭不想去王家。不论是她与王家过往纠葛,还是王家豪门世家,都让她本能排斥。再者,她也不能空手上门啊,这年礼可不太好准备。她便先去了洪飞家拜访。
洪飞父亲在外地做官,母亲和弟妹都跟着父亲在任上,只他和妻小在京城,梁心铭在洪家吃了饭才回。
她听洪飞说,王亨明日和朋友聚会,她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第二天,她便提着几样礼盒上王府拜访。
王府门房外,梁心铭报上名号。
门房的人听说是大少爷的门生,还算客气,请梁心铭等候,派一人进去通传,原来他们竟不知道王亨出门了。
半路上,那家仆遇见老爷王谏。
王谏听说徽州梁解元几个字,略一沉吟,命他道:“请他进来,在外书房等候。”
家仆忙应道:“是,老爷。”
转头去请梁心铭。
王府门口,一安出门就看见梁心铭,忙招呼道:“梁解元来了!这可不巧了,我们大爷今儿会友去了,不在家呢。”
梁心铭就等这句话,忙道:“那我改日再来。”
将手上礼盒递给一安,请他拿给王亨。
一安忙接了,说等大爷回来,告诉大爷。
梁心铭了却一桩心事,正要离开,先头进去报信的家仆出来了,对她说“老爷有请梁解元”。
梁心铭暗道麻烦,这可是节外生枝了。
可是,公公有请,她不能不去。
她嫁入王家几年,还从没见过这个公公呢。
今天,少不得要会一会!
一安听说老爷有请梁解元,隐隐觉得不妙,将礼盒放在门房,骑马一溜烟去找王亨。
王亨在忠义侯府,听说梁心铭拜访,便吩咐道:“告诉他,我今儿有事脱不开身,明天请他吃酒。”
一安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老爷请梁解元进去了。”
只听得这一句,王亨就霍然站起来。
他急匆匆对忠义侯世子告罪一声,就离开了。
王府,外书房,梁心铭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公公。
她默算了下,王谏今年四十二岁,留着八字短须,看上去顶多三十来岁,面貌儒雅,是个极美的古代大叔。王亨的容颜,至少有六七分继承他的基因,父子两个很像。
她恭恭敬敬地拜道:“晚生见过尚书大人。”
王谏微微点头,没有请他坐,反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阵;再踱着方步,转到她背后。
梁心铭感到他灼灼目光在后盯着自己,坦然不动。
王谏见她镇定自若,又转过来,和她面对面。
他注视她,道:“梁解元果然好仪表人才!”
梁心铭自谦道:“尚书大人谬赞,晚生不敢当。”
王谏这才伸手道:“请坐。”
又对外道:“上茶!”
梁心铭先谢过,然后在下面椅子上坐了,两手端正地放在膝上,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
王谏便问她家乡哪里,师从何人,家中有何人等等。
梁心铭一一从容回答明白。
王谏听说她岳父是李松原,点头道:“原来你是李松原的弟子和女婿。难怪!”
梁心铭一惊,问:“尚书大人认识晚生岳父?”
王谏点点头,道:“听说过他的名头。”
梁心铭诧异,李松原很有名气吗?
王谏见她疑惑,道:“你岳父一手丹青极受人称道。听说他善制兽皮纸,在兽皮纸上绘制美人,形象栩栩如生,跟活的一样,挂在墙上,仿佛随时要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