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轻咳一声,道:“下官已经做了部署……”一面将她和王亨赵子仪的安排说了出来,听得方无适瞪大眼睛,把她上下打量,一副重新认识她的模样,似乎说“瞧你这温润清雅的模样,怎想出这不上台面的主意?”
梁心铭忍不住笑了。
方无适也开怀笑了。
两人顿觉亲近不少,因为彼此都看透了对方老底。
靖康帝也高兴,“两位爱卿竟然想一块去了,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忠义侯快传令!”
……
梁心铭等人出宫时,心情轻松多了。
这是一个极寒冷的清晨,却也是个好天气的征兆,太阳尚未升起,东南方向已经红了大半片天。
梁心铭想起朝云的小脸,微笑。
德胜路某宅院内室,白虎王林啸天一夜没睡,和心腹坐在炕上下棋,屋里气氛很静谧,也很自在。
“王爷,王亨和梁心铭进宫了。”属下俏没声来回。
“唔。”林啸天随口应道。
又过了不知多久。
“王爷,皇城附近的人听见雷响。”属下又来回。
“哦!留心探查,什么时候传旨撤换玄武王。”林啸天这回关注了些,还吩咐了一句,不过依然没抬头。
“是。”属下转身出去了。
和林啸天对弈的心腹是个三十来岁的文士,轻声道:“玄武王即便被临时撤离,还有朱雀王呢。”
林啸天道:“赵衡啊——”两指捏着一枚棋子,犹豫半响才落下,然后接道——“他不足威胁。”
心腹忙抬头问:“王爷有招对付他?”
林啸天道:“他会帮助我们救人的。”
心腹:“……”
他听错了吗?
没有听错。
林啸天一副笃定的神情提醒他,刚才他没听错。
很快,那下属又来回禀:“王爷,玄武王被撤了,还是由虎禁卫大将军沈奇接应赵世子进城。”
林啸天点头道:“这就对了。吩咐他们准备!”
下属道:“是。”
辰时,京城东门外,赵寅率五百禁军精锐,正整装待发,准备押送藏宝和俘虏进城,其他西大营的官兵都留在了城外,进城后的安全守护就由龙虎禁卫接替了。
赵衡骑马立在队伍最前方的大旗下,神情肃穆,没有半点平日的嬉笑热闹,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昨天收到的一封信,笔迹是林啸天的:“……当时她已珠胎暗结。贤弟可知这孩子现在哪?想知道,你清楚该怎么做……”这信搅得他一晚没睡。
还有前天,他离开王府时,赵三太太找到他,威胁并警告他的话也萦绕在耳边:“……你不配做朱雀王!大房该让出这王爵,否则我定会公开此事……”
赵衡转头,看向身后队伍。
队伍中间,有数辆囚车。
其中一辆上装的是林子程。
是他吗?
不,不可能!
林啸天怎么可能立他赵衡的儿子做白虎王世子,那孩子定然被林啸天藏起来了。
第695章 大变活人的考验
赵衡心中浮现一个绝代风华的影子,又难受又困惑:既已怀孕,为何不肯嫁给他,却嫁给林啸天?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更何况还怀孕了。是林啸天使手段逼迫她的吗?那有何惧,朱雀王族难道还怕他白虎王族!
还有,这件事十分的隐秘,怎的林啸天知道了,崔四姑娘(赵三太太)也知道了?林啸天知道了,为何还肯娶她?崔家又怎能将她嫁去林家?
赵衡将目光投向城门口,思绪又拉回到眼前:
林啸天骗他的吗?
林啸天今天肯定要劫囚,待会他怎么办?
束手旁观?
还是暗中放人?
他想的脑仁都疼。
东城门卯时便打开了,却禁止进出,禁军占据了城门附近的街道,戒严肃静。辰时一到,朱雀王父子押送藏宝和俘虏进城,长长的队伍绵延好几里。
进城后,赵衡神经便绷紧了。
赵寅其实已经察觉到父亲的异常,心中困惑,却没有问。他从来就不是肯多话的人,父亲不愿说的事,他做儿子的是不会缠着问的。若有行动,父亲会命令他。
德胜路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笼着袖子,说笑间嘴里喷出一阵阵的白雾:
“听说好多金银财宝!”
“最差的也是金子,没有银子。银子不值钱,还占地方。”
“珍珠用瓢舀!”
“宝石用篓子称!”
“夜明珠跟鸡蛋那么大!”
……
说话的人仿佛亲眼见到过一般,说的绘声绘色、极形象,不论真假,勾起大家强烈的兴趣,议论着成千上万的藏宝,好像自己也沾染上了富贵。
在这样的氛围中,那些扛着糖葫芦、挑着挑子的小贩们来回走动叫卖,赚他们的一文两文钱。
正当大家伸长脖子等待押送藏宝的队伍过来时,那扛着糖葫芦的汉子俏没声地拐进一巷子,从腰间抽出一杆铜制水枪,往人家窗户上用力一捣,往里射毒水。
那宅子里人吃一惊,厉声呵斥。
一卖五香茶叶蛋的老婆子嘴里喊“茶叶蛋香香的茶叶蛋”,也走了过来,把盖在篮子上的旧棉衣一掀,从里面摸出一颗“铁蛋”点燃了引线,就扔进人家院子。
一时间,各色各样人各显身手,将前后三座宅院都包围了,雷响不绝、惨叫连连,虎禁卫闻声赶来。
那些商贩都振奋地喊:
“这里面藏着反贼!”
“我们奉梁大人命令拿反贼!”
……
虎禁卫哪里会相信,还当他们是反贼呢,趁机作乱想劫囚,但这些人却不对官兵动手,让官兵自己进屋去看。虎禁卫进去一看,不由震惊:宅子里的人都被毒死了,手上还拿着火枪等武器,屋里堆着震天雷等火器。
禁军们慌了,凡是押送队伍经过的街道,两旁的宅子都经过彻底搜查,这些利器从哪来的?
那些商贩们道,反贼挖了地道。
紧急关头,王亨和梁心铭赶到。
王亨进宅破解机关,查找地道。
梁心铭以京都知府的身份,在外指挥衙役维持秩序,赵子仪辅助她,并派人通知赵寅:暂停入城,等候德胜路清理反贼。——这是双方早就约好的。
赵寅接信后,立即下令停止行进。
赵衡惊异地问:“怎么回事?”
赵寅道:“德胜路发现反贼。”
赵衡问:“谁送的信?”
赵寅道:“梁心铭。”
顿了下又道:“是赵子仪。”
赵衡莫名松了口气,笑道:“这小子,果真有些本领。”
赵寅默默看了父亲一会,问:“父亲刚才在担心什么?”
赵衡心一跳,道:“为父担心什么?自然是担心你。都到最后关头了,一个不慎就前功尽弃。”
赵寅没说话,只深深地看着他。
赵衡骂道:“不认识你老子了?”
他又恢复了骂咧咧的模样。
他忽然想通了,也放下了纠结:不论真相是怎样的,他都不能因为林啸天一封信,就慌张失措,更不能做对不起妻儿、对不起大靖的事。当年,他努力争取过的,是她不肯嫁他,并非他负她。他坦荡荡无愧于天地!
他只当这是个骗局。
她当年就骗了他!
他幸灾乐祸般道:“白虎王又被梁心铭给拦住了。真怪,这林家只要一遇见梁心铭,准坏事。梁心铭这小子不错,有手段,父王喜欢!哈哈哈……”
赵寅见父亲终于恢复正常,却又现出放纵不羁的本性,旁边许多百姓瞧着,他觉得有些窘,调转目光看向别处。
德胜路,虎禁卫大将军沈奇赶来了。
他跟着王亨,看着王亨从德胜路的一所宅院内找到地道入口,然后禁军顺着地道通向北面街道另一所宅子。他和王亨又赶去那宅子,王亨继续破解机关,又找到地道入口,进入下一个反贼窝藏点。一路势如破竹,直通北华门。
沈奇吓一身冷汗:这要是被白虎王劫了囚犯,瞬息之间便能将人转移走,并无声无息从北城门出去。这里哪怕将宅子给炸了,也无济于事。
梁心铭在德胜路某茶楼的二楼,就见北面接连燃放烟花,一路朝北放过去,直达北城门,便知道事成了。
玄武王领着大批禁军,连街道两边商铺民宅都占领了,一寸一寸地搜拿反贼。
正在等赵寅队伍过来的林啸天接到消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消息如何走漏了?”
下属惶惑道:“属下该死!”
林啸天问:“是谁在现场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