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昭儿小姐。戴上这个,泡了醋的。”吴管家递给宋昭儿一方浸满白醋的帕子,示意她戴在脸上。宋昭儿虽不解何意,但在吴管家的坚持下,她还是覆在脸上。又给身后的男子亲手戴上,一前一后进了武国公府。
府里人人神色匆匆,不见往日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弥漫的醋味,还有丫鬟拿着艾叶烧了,挥舞在风里。宋昭儿一路走过,被呛了好几次。府里可是出了疫病?她跟在娘亲身边多年,这仗势还只在乡下出鼠瘟见过。
满怀不解,她去了福寿阁,给老太太请安,顺便也想问个明白,不料居然在那见着秦蓁。老太太知道秦臻和宋昭儿交好,四年前宋昭儿一家出海未能回来过年,秦蓁还为此哭了脸。所以一听见宋昭儿回来了,她就把秦蓁喊来。一来让她俩叙旧,二来秦蓁在汀兰水榭多日未出,想来也苦闷,让她出来透透气。
果不其然,二人相见紧紧相拥,蹦蹦跳跳的。“昭儿姨妈,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信里没见你说过。”
“我不是写了信予你说不日将回来?”宋昭儿一拍头“哎呀,我忘了。我从海上走水路来的,顺着运河就过来了,恐怕信还在路上。”
“来了就好,我想死你了。你可看在我写的那么多信的份上,回来过年一次。”秦蓁注意到身后的男子“昭儿姨妈,这是?”
宋昭儿迎着秦蓁和老太太好奇的目光,脸红的低下头去小声说了句“他叫许繁是我心上人,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亲事定了。”男子摸摸她的手,昭儿一脸娇羞倒在他怀中。
秦蓁嘴巴惊得可以塞下鸡蛋,昭儿表姨一家是潇洒自由没错,可没想对亲事也是如此。老太太脸色微变,一息后恢复正常。宋昭儿至今未上族谱,严格上算不上宋家人,她的亲事只要父母同意,外人没什么可说道的。能回来和大伙说声再办亲事,已是仁至义尽。“昭儿,这次就你俩来京。你爹娘不回来?”
宋昭儿心情愉悦,语调都带着一丝欢快“回大伯母的话,娘亲在江浙还有些琐事。处理完了就会上京,年前应该能到。”老太太点头,又望了许繁一眼,模样算不上俊俏,但面容和煦,嘴角带笑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对了,大伯母。我看府里又是艾叶又是醋的,可是出了事?还有子琦、思颖怎么不见人,贪玩去了?”话话都戳中老太太的心,刚刚明媚一会的心情,瞬间变得灰暗“子琦害了痘,如今生死未卜。你切记莫去大房和五房瞎转悠,昊儿和明儿也害上了。”
“出痘?”宋昭儿从怀中掏出个本子,前前后后翻了几遍,最后停在一页“其疮皮不薄,如赤根白头,渐渐赤肿,而有脓瘥迟者,谓之大痘,此里证,发于脏也。其疮皮薄如水泡,破即易干,而出无渐次,白色或淡红,冷冷有水浆者,谓之水痘,此表证,发于腑也。【1】可是这个症状?”
秦蓁是见过陈明睿身上的痘,连忙点头“昭儿姨妈在何处见过?”
“我们一家出海,偶然到过一个海岛。上有孩童发病如此症状,但服食当地特有的东艾草可痊愈,病症重的附上前胡、甘草、生地、玄参、连翘、茯苓、木通、蝉蜕、麦门冬、川芎、陈皮、当归、生姜水煎服也可不日而愈。娘亲觉着神奇,就将病症和方子记下。我手里这本就是记载病症的本子。”
老太太听闻可以痊愈,从椅上一跃而起,走下来握住宋昭儿的手“此等神药,你可备着?”宋昭儿被老太太弄得神色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从海上直接来的,东艾草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昭儿表姐你把话说完啊,可急死我了。”能救陈明睿,秦蓁也很激动。
“只是那海岛上人与我们或有差异,这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药理我又不甚熟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真有不同,这救命的药可就变成了害人的毒。”宋昭儿的水平就半吊子,她可不敢轻易尝试。“要不等我娘亲来了,我们再试试?”
三个孩子出痘已经好几天,哪能再拖到四房入京?现在药石罔顾,再治下去也是等死,不如一试,死马就当活马医了。“昭儿,请你一试!”老太太紧紧抓住宋昭儿的手,眼中是这几日难见的希冀。宋昭儿有些难堪转头看了眼秦蓁,她也是满脸苛求的望着自己。
宋昭儿只觉得骑虎难下,她这是又给自己挖了坑啊。
作者有话要说: 【1】《证治准绳·幼科》 > 集之六·心脏部四痘疮(下)
这节里面关于水痘的症状和方子都是医术里的,东艾草纯属我胡诌,千万不要相信啊。
古代出水痘、天花基本上就算是gameover了,这里我给宋昭儿一个金手指,可能会有点夸张,还请大家包涵。
当然水痘和天花不同,水痘没有天花辣么厉害。所以这里也是有一点小夸张,大家可以看作书里的水痘介于水痘和天花之间~
这章是我在外地的网吧码的,太吵了码字码的慢,还请大家见谅~
我要后天才能回来,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网吧码字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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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
众人远远的看着婆子给宋子琦服下汤药, 心都是揪起的。沈氏摇摇坠坠, 手按在胸口,眼睛片刻不眨的盯着儿子。宋昭儿也很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配药,往常都是娘亲定制剂量,写方子,她只是打打下手。再来她对药理的研究更注重食疗方面,虽然有名医在侧辅着, 她心里还是没底。
由宋子琦试药还是宋旭决定的,那天老太太把大伙喊在一起,简短的说了东艾草的事。又着重说了此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府里要有人试药才好。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三个孩子都用药,万一有岔子,武国公府年轻一辈可就没了。
大房和五房起初还挺开心有救自己孩子的法子,可一听这方子还不完善都发了怵。陈氏的意思是宋昊是家里长辈, 年纪又比宋明大,底子厚实些,让他试药最好不过。宋芳苓听了也不顾淑女风范,跳起来指着陈氏鼻子骂道她蛇蝎心肠,就想害死宋昊好让宋明上位。虽然宋贤出面呵斥,但宋芳苓爱弟心切,失了理智大吵大闹的不得安宁。
事没解决,又闹起来, 宋旭关键时刻站出来,不顾沈氏的反对定下宋子琦试药。实在是没法了,宋子琦病的最重,这两天是米汤都喝不进,命若游丝。他不像宋昊宋明,再也等不得,这才让他试药。
快要入冬,夜里风大,地上的落叶摩挲作响。武国公府灯火通明,沈氏坐在子琦的房前,手里是一杯放凉的普洱。风丝丝入骨,浸的沈氏手脚冰凉,但她没有在意,一心一意挂在子琦身上。忽然身上一暖,她抬头是宋旭给她披了件狐毛大麾。
“茶都凉了。”宋旭给沈氏的茶杯拿来,沏上一壶新茶,放在她手里暖暖。
“谢谢。”沈氏轻声道谢,眼神始终盯着紧闭的房门。“琳琅你宽心,我问了大夫,若是方子没问题明日子琦的烧就退了。”他试探的抚上沈氏的手,见没有被推开,又用力的握了握。“子琦是我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老/子战场上九死一生,没理由他被小小水痘打败。等他好了,老/子要好好锤炼他,让他壮如牛!”
沈氏丢来眼刀子,神色却是嗔怪“我可不许你把儿子养的太壮实带去战场,还是安安稳稳一辈子的好。”宋旭见妻子不那么紧张,揽过她抱在怀里“子琦会没事的,往后他的路怎么走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沈氏沉默静静窝在他怀里,不一会儿稍稍放下心的她疲惫的睡去。
宋旭替她拨正乱了的发,多久了俩人不用见面就争吵,可以安静的说上一两句,事总会变好的不是么。他望了望屋内,子琦你要给老子挺过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差谁都不行!
*
秦蓁本也想熬夜等消息,但被老太太打发回了汀兰水榭。在房中等的无聊,歪头睡去。迷迷糊糊被果儿喊起,见果儿满脸喜气就知宋子琦的烧退了。
披上衣服赶去东院,大伙都在。听大夫说烧退下,痘也没再长,不出几日便可痊愈。沈氏终于放下心来,抱着宋思颖喜极而泣。
秦蓁向前说了句恭喜舅妈,被兴头上的沈氏一把抱在怀里。秦蓁愣住,多久没被人这样揽在怀里,似母亲的气息,她贪恋这一息的温暖,闭眼紧紧拥着沈氏。宋旭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为三人遮挡阳光,脸上是爽朗的笑颜。
秦蓁看得痴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武国公府萌生家的感觉。她有遮挡风雨的“父亲”,有温柔如水的“母亲”,有宠爱自己的外祖母,就算只是片刻的温暖她也愿意,因为这是家的味道啊。
四人的温暖悸动,仅限于此。宋思佳躲在院门口往里张望,听说宋子琦没事,长出一口气,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说不上来,转身朝西院跑去。
*
宋昊和宋明喝下药好上不少,就连最晚服药的陈明睿烧都退下,一场风波总算过去。
病是好了,事还没完。宋子琦的病刚刚好转,宋旭就抓着主使。与其说是宋旭查到的,不如说那人根本就没想掩藏。宋旭不过问门房最近可有不寻常的事,就什么都知晓了。
刘姨娘的亲眷上月来了两次。她是家生子,家里有人在京郊的庄子做事。上月探亲时,她听说京郊有人出痘,就托了亲戚弄了病童的贴身里衣,混在宋子琦的衣物中。这才让府里男童都染上水痘。
事查出,沈氏很是讶异。刘姨娘四年前小产后就不太正常,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在自己院子发几场疯癫,谁能把这事和一个疯婆子联系在一起?
宋旭带人去西院捉人,踢开刘姨娘的房门才发现。刘姨娘出痘多时,因没得到治疗,浑身没有一块好皮,黄黄白白的留着浓水,偏偏又命大还剩一丝气息。若不是冬天,周围定要围起一圈圈的臭虫。
顶着腥气,宋旭命人给她灌了汤药。将她锁在西院,等病好些就提审。宋思佳想替娘亲辩白几句,可事实摆在眼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只能在宋旭鄙夷的目光下,悄无声息的自个儿回房待着。
一切恢复平静,但宋昭儿累趴下,为了熬制那几碗药她许久没有闭眼。听见宋子琦好转她刚想休息就被陈氏抓去五房熬药,一来一往圆脸都被熬出个尖下巴。现在病情稳定了,她把方子抄给大夫,总算得了个清闲,天天往汀兰水榭跑,美名其曰叙旧。其实她跑这儿吃食来了。
汀兰水榭挨着福寿阁,老太太心疼秦蓁,怕她思乡心切,特意嘱咐自个的小厨房做些西南菜时不时送去。宋昭儿江浙美食吃的多,可西南菜不多吃,偶然在秦蓁这尝了一次,便没事来晃悠两回蹭蹭吃的。
秦蓁只觉得好笑,“昭儿姨妈天天往我这里钻,也不怕许公子想的紧。”正在吃乳扇的宋昭儿险些呛到,被秦蓁一通拍背才缓过神来,脸色通红“我们还没成亲,他不能随意进出后院,我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啊。”伸手就要把沾满乳屑的手抹在她的绣帕上。“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会挤兑我。等你也有心上人了,看我怎么整你。”
“别别别,好姨妈,手下留情。”秦蓁把绣帕举过头顶,这是她绣了好几天的,可不能弄脏了。“那是什么宝贝,见你绣几天了,莫不是绣给心上人的。我家蓁儿还真早熟,会怀春了。”宋昭儿打趣道“且拿来给我看看。”不等秦蓁回应,一把扯下放在眼前细细观察。
“蝈蝈、元宝、毛笔”她一个个辨认“还有一匹马?蓁儿你心上人爱好兴趣颇多啊。”
秦蓁从她手里夺回来,小心翼翼的摊开“这是给子琦他们绣的荷包,不是姨妈你说他们最好带个药草包在身边,好的快些?药理什么的我帮不上忙,绣个荷包聊表心意。”又一针一线绣起来。
“一个,两个......”宋昭儿心中默数“不对啊,蓁儿。家里就三个病号,你可绣了四个花样。”
秦蓁眼神躲闪“归义侯府的陈爷爷也害了痘,都是亲戚,不能厚此薄彼,我就多绣了个,到时候让人搭去。”宋昭儿直觉有故事,还想继续问下去,被秦蓁岔开去“昭儿姨妈,你写的信里,从未提到许公子,怎的忽然就要成亲了?”
果然一说到许繁,宋昭儿就满心娇羞,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我和阿繁自小相识,平日也只是兄妹相称。他是孤儿,又不会说话,被娘亲收留后帮衬着医馆里的事。”秦蓁暗自诧异,是说为什么许繁没有开口说过话,原来是个哑巴。“他自幼对我温柔,从没和我急过眼。每每我突发奇想,寻些吃食,他也都跟着我,一路上呵护备至。”
宋昭儿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嘴角翘起,咧出一排白牙“所以我从小就想,以后能和阿繁永远在一起多好。可我年纪愈大,他愈是疏远我。这几年更是躲着我,话都很少说上两句,我只当他不喜我身材圆润,心思也就淡了。”说到这,她目光黯淡似乎回想起俩人不算愉快的时光。
“直到后来我出海被海盗掳走,他来救我我才知道他是在乎我的。只是碍于自己身体和身份才不理我。真是个笨蛋,谁不知武国公府四房最不在意的就是身份地位。然后我就求了爹娘,允了这门亲事。”宋昭儿摊手“我和你通信时,还不知他也钟意我。万一我让你知道了,结果他又不喜我,那我还要不要脸面了。蓁儿,你理解我的吧。”
秦蓁含笑捏了捏宋昭儿凑上来讨好的小圆脸,“昭儿姨妈过得幸福我就开心,哪有怪罪的理。”她是真心为宋昭儿高兴,有几人活的如她潇洒,不管不顾身外物。
“蓁儿,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么?”宋昭儿还沉浸在甜蜜里,“就像这个乳扇,初入口酸涩,后回味醇香,吃过奶香四溢,总想着再吃一块。”说罢又丢了片放进嘴里,“一句话就是,念念不忘。”她挑挑眉,看向秦蓁。
“念念不忘。”秦蓁的心里不自主的浮现出一个身影,使劲甩甩头怎么会想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更新一发!终于回家了,超级累。
其实我一直在想舅舅舅妈这对是be还是HE好啊,好纠结~
舅舅属于铁汉柔情,舅妈是书香门第不喜欢舅舅这种粗犷型的,大家觉得俩人应该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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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痴
刚刚吃过朝食, 甜腻的饼子味还在嘴里打转, 早上的白糖雪花饼也忒甜了一点,秦蓁给自己倒了壶清茶, 想漱漱口解腻。杯子还没挨着唇边,就被宋思颖拖着往外走。
一路小跑去了正厅,此时的正厅空无人一,宋思颖眼睛转了转四周,把秦蓁扯到屏风后面躲起来。“表姐, 你这是做......”“嘘”宋思颖一把捂住她嘴巴,用眼神示意秦蓁往外看。
隔着山水绣屏,秦蓁从缝隙里看见老太太领着宋贤夫妇和宋旭夫妇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被束住污头垢面的妇人,定睛一看竟是刘姨娘。
原来今天是提审刘姨娘的日子,宋思颖急于见着她的下场,本着责不罚众,把秦蓁拖来一起偷看。
刘姨娘浑身散发着恶臭, 脸上的水痘被扣破,留下坑坑洼洼的印子。头发多日没洗,油腻的结成一缕缕,贴在脸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背部佝偻着,只有脸上擎着的两份笑意依稀有着往日的模样。
秦蓁对刘姨娘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入府时,天天跑来院子送东西的殷勤样。一眨眼四五年过去了, 貌美的姨娘变成如今这幅邋遢样子,秦蓁心中感慨万千。
“刘姨娘,你认不认罪。”宋旭嗓音低沉,言语冰冷,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刘姨娘。
“我何罪之有?我只恨天不待我,宋子琦没有死成!”刘姨娘眼睛亮晶晶的,满脸轻蔑“就该让沈琳琅也尝尝丧子之痛!让她也感受一下我的痛楚!”
宋旭一巴掌将刘姨娘打倒在地,“时至今日,不知悔改,武国公府可曾亏欠了你?你这么心狠,要让武国公府断子绝孙。”
刘姨娘扬起脸来,嘴角滑出血丝。“我就想让宋子琦去死,至于其他人,我没想下手,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转瞬间,眼神中又流露出悲伤“老爷,您不应该怪我啊。要怪就要怪沈琳琅这个贱人,要不她从中作梗,我们的儿子也应有明少爷那般高了。”
“我想过了,他长得肯定像老爷。浓眉大眼的,还有高挺的鼻梁。会长的和老爷一样高大,会像老爷一样英勇善战。等他长大了就可以陪着老爷镇守边关,那样您就不会寂寞了。”这刻的刘姨娘眼中似流水柔情,与刚才仿佛截然不同的二人。
秦蓁心想刘姨娘果然如传闻所说,疯疯癫癫,心智涣散。又听见砰的一声,只见刘姨娘拿头磕地“我恨啊,我所有希望,所有未来,都被这个贱女人毁掉了,我怎么不恨!日日夜夜,年复一年我都想着要把沈琳琅拆骨入腹,以慰我孩儿在天之灵!!!”她挣扎着站起,想一口咬在沈氏身上,还不等接近就被宋旭按倒在地。
“刘姨娘,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你为何要对我孩儿下毒手。”沈氏扪心自问,对府里的妾氏虽比不上三房的有求必应,但也可以说是毫无苛刻,一切按照祖制规章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放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仁慈的主母。
“问心无愧?你要是问心无愧,那我孩儿是怎么没的?”
“大夫说了,你是忧思过重才......”沈氏皱眉,子嗣是一府之重,她护住还不够,又怎么会残害自家子嗣。
刘姨娘翻过一个白眼,嘴角尽是嘲弄“放屁,统统都是放屁!我自个儿也找过大夫,一切如常。西院的吃穿用度,都由你沈琳琅负责,不是你下的手还有谁?除开你怕我生出的孩儿威胁宋子琦的位置,这府里还有谁不愿我孩儿出生?众人都觉得你高贵冷清,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你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骚/女人!”
刘姨娘大吼大叫,盖过身旁的声响。
宋贤转头,眼神询问的望了陈氏一眼。“无事,茶有些烫手。”“下次小心点。”陈氏点点头,轻轻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茶盖,表面波澜不惊,只是微微发颤的手出卖了她。她怎么都想不到根居然出在自己身上,当年爹爹送来的家乡特产,她吃了两口觉着发腥就借花献佛赏给了刘姨娘。后来刘姨娘小产,她派画壁查过那些特产,果然有问题。当初的小小举动,如今竟然惹出轩然大波,更是牵扯到她的明儿。难道世上真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身边有响动,秦蓁侧眼看了一眼。宋思颖双手握拳,牙齿磨的咯吱响。“贱婢!当初我娘亲就不应该把她抬成姨娘。”这次换作秦蓁捂她,在耳边小声说道“我的好表姐,小点声吧。”好在刘姨娘声音够大,没让人发现她们。
“老爷,老爷。”刘姨娘双腿跪着,一步一步挪去宋旭脚边“您明明知道的,沈琳琅心里没有你的,她不爱你啊老爷。她不守妇道,日日夜夜想着别人,凭什么做宋家主母!”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转向沈氏。老太太眼色不明,盯着沈氏打量,后者攥帕子的手不自然的抖动。就连屏风后的宋思颖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战火延到自家娘亲身上。
还是宋旭最先反应过来,一脚把刘姨娘踢开“一派胡言!为了自己脱罪还想编排主母?”刘姨娘一声轻笑,眼中是空洞,默默留下两行清泪,划过脸上留下水印“老爷,为什么,您还在袒护她。也是您的眼里心里何时有过别人,什么时候看过我一眼?”她扭着身子立起,仰头凝视宋旭,就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倚在西院门口,张望着一个不会来的人一样。眸里是无尽的温柔,心中却是摆不脱的凄凉。
“还记得么老爷,我初见您时,还在徐阳,您才刚刚及书桌,马都爬不上去。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就是,梅儿,快扶我上马。”刘姨娘咧开的嘴,似有笑意,可双眼不争气的蓄满泪“我以为那时候牵着您的手,就可以一辈子不松开。那时候您还小,晚上打雷害怕,我不陪在您身旁,您就整夜整夜的哭。我只好不睡,在您的床头讲故事。后来您长大了,练武总是弄得满身伤,我就忍着泪一个个替您包好。您被老国公骂了,我和您一起难过。您去了边关,我每天每天的盼着您回来。”她陷入回忆,眼中是柔情蜜意“老爷,您不知道老太太将我许你当通房时,我有多开心,现在想想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为什么!明明是我遇到您的,明明我更爱您,为什么您的眼里没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我就满足了。我想着如果我有个儿子了,你念在儿子份上也会常来看看我的。可是沈琳琅把一切都毁了,我当然恨她,如果可以我要一刀刀把她的肉割下,一口口喝干她的血,吸她骨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把宋思颖和宋子琦都掐死,那就只剩我们一家人了,老爷我们会过得很快乐的,您再也不会难过伤心了,我会好好对您的,一辈子都爱您,不会离开您好不好哈哈哈哈哈哈。”
刘姨娘面目狰狞,仰天大笑,又发起疯来。“刘姨娘,你还没看清你自己么?你不过是个妾氏!”宋旭的一句话让刘姨娘愣住,大哭起来,喉咙嘶哑,一口破锣嗓子着实嚎的凄惨。“你所说所做足以让你死个百八遍!来人啊,将刘姨娘......”
“爹爹。”宋旭话音未落,躲在角落已久的宋思佳大喊一声冲出来跪在宋旭面前“爹爹,求您绕了姨娘一命,她已经疯了,她说的做的并非本意啊。而且姨娘她出痘这么久,内里早就不行了,死只是迟早的事,就让她再苟活几年吧。”原来偷听的不只秦蓁和宋思颖,还有担心母亲的宋思佳。
宋旭压着怒火“思佳,爹爹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次你姨娘罪不可恕,她的事你不要管了。”宋思佳死死攥着宋旭的衣角“爹爹,我从小到大从未求您一件事,我只求您饶了姨娘一命吧。让她去庄子也好,庵里关着也好,只要让姨娘活着,爹爹我求求您了。”她不住的磕头,眼巴巴的望着宋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