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即便连莹尘这样的习武之人都有些累乏,更别提林家的人了。傅家的人还稍微好点,傅家这次流放一共四口人,傅夫人带着一个中年的姨娘,二人各自身边站着他们的儿子。傅夫人的儿子要年长一些,已经是青年人的样子,书卷气很浓,那庶子却目光煜煜生辉,扶着文姨娘稳稳当当的走着路。
大人们尚且能够忍忍,沈夫人把衡哥儿接过去哄着,莹尘才轻松了一点,她看到路边有果树,上面的桃子已经熟烂了,馋的她都流口水了。
本来她们这些流放的人十五岁以上每天八两口粮,十五岁一下折半,但看饶君羡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打算发放这些粮食,他只顾着赶路,这些人全死了,他也不心疼,反正都是罪犯。
正是因为看清楚这点了,莹尘也只有靠自己了。
她们后面跟着那位叫王令的差兵,他目光猥琐,已经在莹尘胸前或者林淡月身上打量了无数次了,她要求情简直是狼入虎口,可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娘……”
前面传来秦侍玉的声音,原来是林夫人晕倒了,饶君羡淡淡的扫了一眼,林东阳不由得求他:“饶大人,我母亲身子骨一向弱,这也走了差不多二十里了,也该让我们休息一下吧,求求您了饶大人。”
“不行,今日我们是必然要走五十里的,若不然这样,你的枷锁我先给你卸掉,你背着你娘走吧。”
他是不可能为了某个人去改变行程的,莹尘见他过来,也提了一句:“大人,我看前面有颗桃树,我弟弟饿的不行了,我们大人饿点就算了,他毕竟是一岁的孩子,我不浪费您的功夫,就走近一点,我捡几个桃子就成。”
只是往左走改成往右走而已,饶君羡不置可否。
在他的眼中,只要不耽误行程,那都无所谓,这些人想逃也逃不走,逃走的代价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见他没有反对,莹尘对沈夫人一笑,在路上捡了几颗石子,快靠近的时候,射了过去,掉了好几个,她走过去的时候秦侍玉也跟着捡了一个,她捡了之后还冠冕堂皇道:“沈妹妹,我们家的哥儿也饿了,和你们家哥儿一样,这桃儿正好给他们吃。”
沈莹尘撇撇嘴,没说话,时间有限,她也只能捡了三个桃儿。半个桃儿给衡哥儿裹嘴,沈夫人又喂给丈夫吃,她自己也吃了,这才舒服了一点。
天色越来越黑,衡哥儿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饶君羡找了一个破庙给他们栖身。这个时候男人们才能卸下枷锁,一天就吃了半个桃儿,莹尘饿的眼冒金星。
破庙全是灰,连稻草都没有,莹尘和沈夫人靠在一起,她是纯粹饿的睡着了。
次日,眼睛都还未睁开,饶都尉已经开始追着他们快点上路了。天才蒙蒙亮,鸡才刚叫几声,沈夫人赶紧帮衡哥儿把了尿后,一家人迅速出去。
秦侍玉正和傅夫人说话:“姨母,我那包袱里有一瓶药,是用阿胶茯苓熬的,我给您拿过来吧。”
这秦侍玉八岁父母双亡,被姨母傅夫人收养,当年出嫁都是从傅家出嫁的。傅夫人没有亲生子女,她的嫡子是过继的,庶子并不亲近,唯独疼这个姨侄女。
傅夫人怕她难做,知道她公婆都在这里,推拒几番,林夫人见状遂道:“傅太太,你快收下吧,我们俩家既然流放在一处,儿媳妇又是把你当亲娘来看的,那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可要互相扶持才是。”
“既这样,那我就收下了。”傅夫人感激道。
林家俨然和傅家结盟,却并不多和沈夫人说话,沈夫人和莹尘咬耳朵:“她们这种读书人家,向来喜欢摆架子,我还不信去了玉昌,咱们比她们差了不是。”
她也知道京城的人常常背后说她们是屠户女,泥巴腿子没洗干净,觉得她们是暴发户行径。根本不屑与她们来往,林夫人的举动就很能说明问题。
莹尘冷笑一声:“什么呀,我打的桃子她们可捡的起劲了。”
早上没走多久,就经过一个小镇,饶君羡让老差兵老刘过去买了不少馒头过来发放,成年男人一个人两个馒头,莹尘和衡哥儿一人才一个,但聊胜于无。
饶君羡似乎认识卖阳春面的老板,让莹尘她们坐下来吃,还能吃面,这个时候银子就派上用场了。老板也是坐地起价,但莹尘知道无论多贵她都要多吃。
“老板,来四碗猪肉丝面,我给你一两银子。”她身上有钱,外加沈清送来的钱,其实也不算少。
平时莹尘吃面条是细嚼慢咽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她要迅速吃完,还让老板卖了个水囊给她,装了热水在里面。又坐桌上喂衡哥儿吃面条,并把馒头全都背在身上,见有人卖干粮,她也不论价钱的卖,还买了点咸盐。
果然衡哥儿还未吃完,饶君羡就嚷着要走了,秦侍玉的儿子还没吃几口,她心疼不已,还要再喂,其她人都已经归位了。
就连衡哥儿也直接没吃了,沈夫人掰饼给他吃,他这才满意。
“走不走啊?”王令阴沉的拿着鞭子扫了一下。
秦侍玉只好含泪把儿子拉走,一行人又开始出发了,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存货,莹尘觉得精神了好了许多。
只是今天的运气比昨天还差,昨天还能有个遮风避雨的破庙,今天就只能在树林里休息了。王令拿着鞭子看着众人,他一时看着沈莹尘硕大的胸脯子,又想秦侍玉是个妇人肯定放的更开,再有那林淡月嘴儿生的好看,若能含着他那物事,肯定更爽。
女人们都只觉得累,夜晚也看不到他的目光。
第5章 05 大虫叼人
半夜,莹尘被蚊子咬醒了,她痒的止不住的抓脚。她们憩息的地方在林子口处,此处呈碗的形状,夜晚没有一丝风,闷热的如蒸笼一番不好受。
额头上混合着汗水,莹尘拿出帕子来擦汗,扇风,她又仔细瞧了瞧衡哥儿,看他睡的很熟,也放下心来。衡哥儿毕竟才一岁,她很怕他出什么事,他可是她的弟弟呀。
天还是很黑,莹尘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次日又要走五十里,这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刚闭上眼睛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莹尘睁开眼睛,看到一小群人从树林里钻出来。
他们几乎是直接过来抢马和粮食的的,莹尘听到饶君羡的声音,不一会儿竟然缠斗起来。莹尘把爹娘推醒,她见有人过来抢包袱,忙上前应战。头一次实战,莹尘抱着衡哥儿,见来人使大刀要砍,她一脚踢了过去,见匪贼和沈夫人缠斗,她又过去,从袖口甩出针来,这些人应声而倒。
要知道做山匪的大部分人其实就是走投无路的人,他们可没有莹尘这样的生活水准,大部分人甚至晚上都看不到人,仅仅凭声音去杀人。
莹尘听到林家的小孩子哭闹起来,傅夫人的声音也传过来:“澄儿,你去帮帮林家的人。”
傅夫人说的澄儿是她的庶子傅澄,这少年不过十二,据说身手挺俊的。这傅夫人也挺有意思的,长子十八岁不让出头,庶子十二岁就喊过去帮忙。还好莹尘周围的人基本都被她搞定了,王全过去林家帮忙,都知道林家的读书人身子骨弱,没有会武功的。沈夫人尖着嗓子提醒丈夫:“可别让刀子碰到你。”
沈夫人夫妻都是热心人,莹尘却不是,她进宫做伴读,在宫里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过,姑姑人前风光,人后也要伤神,她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人。
山匪们见这边人多势众,还有练家子,有几人仓促而逃。饶君羡和王令立马骑着马让她们走,“这些人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老刘把枷具拿出来,王全第一个带上,其余的人都是慢吞吞的,能拖就拖,毕竟戴这个可不好受。
大家逃的匆忙,跑到天亮,才松懈一下,沈家无人受伤。傅家那边文姨娘肩膀被人砍了一刀正在叫唤,林家的人却全须全尾都是好的,就那林淡月的包袱被抢走了,文姨娘正指桑骂槐。
“自家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未必就不是儿子。”
沈夫人一脸八卦的看着,莹尘也觉得好笑,她看看那边的傅家人。傅夫人的嗣子傅溆是个个子很高的青年,他相貌英俊,还有秀才功名,即便在这样的仓促的条件都不疾不徐。与之相比傅澄相貌更精致一些,不过才十二岁的小孩,身上就有肃杀之气。
因昨晚山匪之事,林家的人和傅家感情更好了,对于也帮了忙的王全,她们并没有多提。沈夫人颇为气恼:“你爹就是个棒槌,看他下次还帮不帮,他帮了人家,人家可不领他的情。”
王全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反而劝她们:“出门在外总得把关系搞好,独门独户的容易出事。”
知道她爹这人是个滥好人,莹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昨儿可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人,您放在自家的人不拜,去拜外边的人,怎么回事啊?”
她也不想这么对王全的,但她爹这人不这样说他,他就总是搞不清楚状况,老是敌我不分,对他好,他喜欢蹬鼻子上脸,对他不好,他还能老老实实的。
莹尘这么一说,前面的林淡月抖了抖,她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夺过包袱,还好傅澄来的及时。一面羞自己无用,若自己和沈莹尘一样有些功夫,也不怕歹人了,一面又叹前途艰险。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嘀咕,沈家明明就一个男人,其余都是妇孺小孩,反而没什么损伤,而林家和傅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害。
秦侍玉和莹尘隔的很近,她知道莹尘有一身功夫后,有意无意的开始找她说话,还让她的儿子澜哥儿和衡哥儿在一起玩。
在一处驿站里,饶君羡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和王令都是九品的都尉,可以享用公家的孝敬。且他今年考武举,虽不是前三,那也是排的名号的,因此,亮了亮牌子,那驿臣早就奉上红烧鸡等荤菜了。
莹尘她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但好歹有个地方能梳洗一番,这一下就花了五两银子,简直是天价了。
梳洗完毕,感觉身上都轻了几斤,这个驿丞很会赚钱,把土布当丝绸的价格卖,莹尘无法,也只有买了不少柔软一点的土布,连夜和沈夫人一起给全家做衣服。
能坐在床上,这可真是这些天以来唯一舒服的一天了,衡哥儿早就睡着了,王全帮着打浆。莹尘负责做她自己和衡哥儿的衣服,沈夫人把油灯拿的离她近点,她们夫妻很久以来都只有这个女儿,她小小年纪就能干非常,在宫里能帮妹妹的忙,现在流放了也是她样样操心。
莹尘先把衡哥儿的做出来了,她自己的做的很简单,上身短打,下身裤子,她连裙子都不想穿了,太不方便了。
做完最后一针,就听到外面人开始喊了,王全急着站起来。他的胆子最小,莹尘不由得道:“爹,您这么急做什么?现在我们出去,也要等别人。”
王全一时讪讪的,沈夫人跟衡哥儿把衣服换好了,一家人才出去。出去就看到文姨娘和傅夫人在吵,秦侍玉在傅夫人身边帮忙。
沈家一家人不参与人家的家事,站在一边,等王全带了枷具,饶君羡催了几声,众人才开始走着。唯独文姨娘喊自己肩膀痛,王令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寻了个板车,让老刘拉着她走,可把大家羡慕狠了。
途径汉中时,在高坡上一行人才能歇上两个时辰才能走,饶君羡让老刘生了火,他淡淡的道:“这附近常常有野兽出没,你们可别乱跑,若是跑的远了被野兽吃了,我可管不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不敢龇牙。
文姨娘见状,头一个跑到火堆旁坐下,傅夫人翻了个白眼,让傅溆扶着她在附近坐下。那傅澄和文姨娘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好,流放途中,文姨娘也只管自己。
衡哥儿和澜哥儿玩了一会儿让王全抱着睡觉,莹尘连日走路也乏了,昏睡过去。林家的人身子更弱,不一会儿都睡死了,王令却朝文姨娘勾勾手,文姨娘看了傅澄一眼,见他眼睑微动,有些害怕儿子发现,但想起王令的许诺,她提了提裙摆,咬咬牙还是去了。
王令拉着她去了坡下的一处隐蔽的山石夹道,他早就按捺不住了,本来他心里想的是若能把秦侍玉或者沈莹尘和林淡月搞到手才好,可沈莹尘有功夫在身,秦侍玉和林淡月几乎是形影不离,只有这文姨娘,半老徐娘又放的开,他玩起来尽兴。
才进夹道,他就脱了裤子,朝文姨娘扑了过去,文姨娘也被他闹的身上火热,细碎的声音传来,饶君羡半眯着眼睛,他也觉得身上有些热了。押解犯人,尤其是女罪眷,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饶君羡没必要为了这个理由和王令闹翻。
谁也没发现傅澄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着……
衡哥儿半夜要拉臭臭,王全好脾气的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拉,正捡着树叶帮他擦屁股。衡哥儿天真的道:“爹爹,绿眼珠……”
王全吓的屁股尿流,这哪里是什么绿眼珠啊,这是一匹狼啊。
莹尘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父亲的叫声,心里一紧,她分奔过去,看到王全正在对峙中,遂放下心来。
那狼此时却扑了过来,莹尘上前飞踹一脚,那狼却极其狡猾,它偏了偏头,又要扑上来。莹尘发力直接用拳打在狼的脑袋上,只把它捶烂方满意。
未曾想火堆那边也出了事,有一头母大虫过来,饶君羡正和虎搏斗。傅夫人又推了傅澄出去:“我这里有你哥哥就好,你去林家人那边帮忙。”
文姨娘和王令不见踪影,饶君羡功夫不错,但也只能避开大虫,倏而那大虫朝林家人跑过去,傅澄再傻也不会为了林家人牺牲自己,最多带着林家人往高处爬,林凤阳落到最后,傅澄过来拉他,却没想到,那大虫张口就叼住他和傅澄。
饶君羡和莹尘追了过去,不巧又有狼群要来,他忙道:“我带大家往西边逃……”
竟不准备再管林凤阳和傅澄了,傅夫人带着傅溆要快步离开,林淡月本来应该是她走在最后是,是小弟要保护她,才在后边的。
她泪水涟涟的站在饶君羡前面,盈盈下拜:“饶都尉,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第6章 好人有好报
林淡月生的确实绝色,眉色如黛,本来就透亮的眼眸因为有了雾色,越发摄动人心。饶君羡不由得一动,然而莹尘已经跑到老虎前面,却说那傅澄再会武功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又不慎被老虎衔着。
老虎已经下口了,周围传来女眷们的啜泣声,莹尘飞跃而上,骑到老虎背上。饶君羡本欲过来,却见沈莹尘已经开始营救了,遂趁机用铁棍敲了老虎一棍子,那虎背也不是那么好骑的,老虎直发狂往前冲过去,就趁这个时候,莹尘猛捶了虎脑一下,老虎张了张口,莹尘把傅澄踹了下来。
她见老虎调头,又忙从虎背下来,饶君羡又上前去,那老虎却发狂把林凤阳咬碎了。
顿时林夫人要上前去,被儿媳妇秦侍玉拉住了,莹尘看了也觉得十分不忍。她再看看傅澄,晕了过去,却无大碍,身上只是有些咬痕,王全狠掐了他的人中,傅澄清明了过来。
“王叔……”
他试探的喊道,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这是回到十二年前了。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头痛,还有咬痕,这分明是那日他被老虎咬在口中,被沈莹尘救下来了。
王全喜道:“傅小兄弟,我帮你擦了点伤药,内服的你沈姐姐也给我了,快就着水喝点吧。”
傅澄看了王全一眼,心生感激,前世他只陷入在林凤阳死了的悲剧中,无法自拔,甚至还觉得自己该死,没救成朋友,自己却活了下来,而对真正的救命恩人沈家人都还来不及真正的谢人家。
他喝下药,竟然好多了,能够站起来了。莹尘本以为傅夫人和傅溆做做样子也要来慰问一下傅澄,毕竟他也被老虎咬了,没想到傅夫人和傅溆都只是在安慰悲恸的林家人。
这个时候,文姨娘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她一靠近,莹尘便闻到一股怪味。文姨娘看儿子浑身烂烂的,她一幅关心的模样:“澄儿,这是怎么搞的?娘去那边如厕了,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说完还嚎了几嗓子,就是王全这样的人看着都觉得假的慌,傅澄也是皱着眉头,不搭理文姨娘。
沈夫人抱着衡哥儿从林家那边过来,也是心有不忍的说道:“林家那个小儿子既聪明又懂事,真是可惜了。”
此时莹尘并不知道林家人会因为这件事情恨上她,还给她制造了一些麻烦。
饶君羡见死了人,不免放松了一些,那王令却不一样,用鞭子催着众人走。莹尘赶忙拿起包袱和家人一起走,唯有之前文姨娘睡的那板车,让傅澄躺了上去,毕竟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衡哥儿上吐下泻起来,沈清送来的药都是跌打损伤的居多,并没有这种药,沈家人都快急死了。
本来白胖的衡哥儿病恹恹的,沈夫人和莹尘都心疼极了,好容易能休息下,莹尘就抱着弟弟安慰。林家的人都陷入悲伤中,唯有秦侍玉发现了衡哥儿的症状,随口问了一句,沈夫人一筹莫展的说了,秦侍玉知道这种病,她儿子也得过,但话到了嘴边她还是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