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给您倒是先知会一声啊!”总有那为钱强词夺理的,面露凶相,指着文弱的谈大人吹胡子瞪眼,“早知道你们是这么个算法,饿死我们也不能吃,我不管,你这是属于强买强卖,我们不认,工钱拿来!”
“哎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陆行在旁边干着急插不上手,“都不准动手啊!”
然而没人鸟他,相处时间久了,都知道陆大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活菩萨,跟人杠不上三句就能败下阵来。
谈让冲他摆手,示意他别管,他纹丝不动地坐在桌案前,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这种三岁娃娃都知道的道理还需提前知会么,诸位每天喊饿不干活,为了工期我不得已只好供饭,谁也不是冤大头,你们用脚趾头想想,世上有这种好事?不过想要工钱也成,你们把多吃的饭钱结算了,我就发工钱。”
这话听着有点绕,工匠们各自心里算了算,把饭钱结了,再给工钱,这他娘不是一个样吗,而且这些个饭钱结算下来,比工钱只多不少,他们只有吃亏的份。
“谈大人,您这是要不讲理啊!”
大家回过味来,谈大人这是玩他们啊,还是当傻子玩的,并且不讲道理的样子比他们还可恶。
谈让两手一摊,“不然呢,你们谁给我个解决方法?”
“找何都尉说理去!”
工匠们振臂高呼,浩浩荡荡去都尉府请民怨去了。
“谈兄,这可如何收场?”陆行急的原地打转,“倒是不怕他们赖账,就怕他们闹事,要是让琅琊王知道了,可不得怪咱们办事不力吗,这才干了一月啊!”
一个月就集体闹上了府衙,还是为着克扣工钱,就那帮人那些嘴,传出去不定多难听,对待官门人欺压良民的事情上,百姓们向来一呼百应义愤填膺,这屎盆子肯定还要往琅琊王头上扣。
“没事,我去找何都尉聊聊,闹不出大事的。”谈让站起来抖抖衣袍,尾随闹事工匠去了。
“他怎么还气定神闲的?”陆行问道蒲席上的大闲人,“咱要不跟去瞧瞧吧,别再出什么事。”
“出了事你去拦得住吗?”周璞就镇定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打赌谈让摆不平,就等着谈大人灰头土脸的回来赔钱。
“你还真把赌约当回事了啊?”陆行看穿一切的笑他,“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俩,你是明知道他心里有谱,故意跟他打赌,就想着陪给他钱的吧?”
周璞嗤笑,“别瞎说,你以为我是什么有钱人吗,大家各凭运气而已。”
虽然运气从来没光顾过他,这一月净输钱了。
周四公子嘴上说着不用管,到底跟着去了,不过也没掺合,只往都尉大堂一坐,一脸和善地观摩何都尉断案。
何有志见了他就紧张,手软脚软的坐立不安,还老忘词。
“为何克扣工匠们的饭钱,啊呸,工钱!”
断案之事大部分由内史大人管,而这帮工匠上来就找何都尉,分明是此地无银,上赶着来卖他。但何有志转不过弯来,打量着睁眼说一通瞎话,把谈让坑到底。
谈让可不想再重复刚才那些狗屁倒灶的废话,只说道:“舅舅,要是我没记错,这案子还是去内史府比妥当吧,您……”那脑子能审出什么正经玩意来。
这一声舅舅怕不是能炸开锅,好嘛,这是甥舅俩合起伙来耍人玩啊!工匠们看何有志的眼神简直要吃人,这王八都尉前脚撺掇他们去闹事,后脚就跟外甥女婿贪污他们工钱,根本是一对王八蛋!
“混账混账!”何有志怒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乱认什么舅舅。”
他色厉内荏的嚷嚷两句,其实心里已经虚成一滩烂泥,他不敢把事情闹到内史大人那里去,谈内史跟他这外甥女婿到底是爷俩,还能帮着他个外人说话吗,万一知道了他背后撺掇工匠的事,官饭又不保了。
不行,得跟外甥女婿私下聊聊。
“嗯哼,谈大人随我来一下。”
何都尉宣布紧急退堂,过后再议,贼兮兮地从后堂溜了。
气的工匠们只想往大堂上丢鸡蛋。
谈让抄手跟到后堂,笑问:“何大人有何话说?”
这会儿倒是不喊舅舅了!
何有志落荒而逃的时候根本没想好说什么,尤其一对上谈让这张脸,更是一个字蹦不出来。
收买还是威胁,威胁还是收买?
“您不好开口,不如听我说两句吧。”谈让善解人意的替他说,“工匠闹事,是你的意思吧。”
“你放……胡说八道!”何有志跳脚否认。
谈让把怼到鼻尖的手指压下去,“您猜,琅琊王会不会知道呢?”
何有志:“……”
他猜有可能,非常有可能,外头坐着王府四公子,这事没跑了。
完了完了,琅琊王知道他在背后拆台,不光官饭不保,脑袋也快不保了,哎呀,失策了失策了。
尽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失策在哪。
“看在阿令的面子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快指快指啊大外甥女婿!何都尉现在是满眼的求知欲。
“只有一条,将功补过。”谈让伸出一根细长手指,成功勾引住了何有志。
怎么补怎么补?
何都尉被他三言两语勾搭上套,主动贴耳上去聆听指教。
“你说什么,寺院闹鬼……”
“嘘……”谈让意味深长地笑笑,“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半刻钟后,谈让从后门走了,何有志继续升堂。
他直接拍案定罪,“尔等无故多吃饭,饭钱便从工钱里扣,有记录为证,不得再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