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两位侯夫人如坐针毡,便准备行礼告退。
萧弋这才扫过了她们,安阳侯夫人心下一动,突然出声道:“皇上令臣妇二人,不必再教授娘娘。可……可宫中宫务又由谁接管呢?传出去,怕是有碍娘娘的名声。”
萧弋淡淡道:“自有朕来管。”
“皇上事务繁忙……”
赵公公在一边笑道:“还有莲桂姑娘来帮着娘娘操持呢。”
安阳侯夫人道:“臣妇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那臣妇便斗胆说了,这掌了宫务大权的人,掌得久了,难免生出些旁的心思,若是将来妨害了娘娘,可怎么是好?”
听她言辞,似是真为杨幺儿着想一般,萧弋这才多看了她一眼。
萧弋的口吻漫不经心,道:“杀了便是。能扶得起一个,自然便能扶得起第二个。”
安阳侯夫人心下一激灵,她拜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妇浅见了。”
“你倒也是个聪明人,来日娘娘若有闲来无聊时,你便进宫来陪伴娘娘说话罢。”
安阳侯夫人笑着再度拜倒:“谢皇上隆恩。”
说罢,她这才与钧定侯夫人一并往外行去。
走在路上,安阳侯夫人面上神情有了变化。
她原先刚得了信儿的时候,还心道,皇上待新后恐怕也并不似这样亲近宠爱。毕竟这后宅妇人都知晓,若是丈夫不曾将管家权交予自己,那便必然没有爱重之意。没了管家权,将来便难免要处处受气。若是疼惜妻子的,自然会给得痛快。
不过现下她方才知道,哪里是不够亲近宠爱呢?又哪里是不爱重呢?
倒正是因为过分疼惜了,方才不舍皇后娘娘费半点心力,受半点累,一心只想将她放在皇后位置上,只管受万人臣服朝拜、侍奉尊崇便罢了。
到底是天子。
宠起人的手段都是与旁人不同的。
……
杨幺儿穿得厚厚的,从里间出来。
萧弋面色淡漠,但手上却是从莲桂那里拿过了一件大氅,然后将大氅抖开,再给杨幺儿披上,慢条斯理地给她系好了带子。
等穿好了大氅,他便攥住了她的手:“今日更冷了。”
杨幺儿点头,一边将另一只手也往萧弋的大氅里钻,她道:“凉。”
萧弋带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杨幺儿的一只手由他拉着,一只手钻进了他的大氅底下,时不时地贴上他的腰。她对自己这等撩火行为向来是不自知的。
萧弋侧过脸,看了看她,到底是没有制止。
他们行出门,缓缓朝前行去。
他们的一件大氅尾巴上绣着龙,一件大氅尾巴上绣着凤,走动间,大氅衣摆抖动起来,好似龙凤相接到了一处。
待入到另一偏殿中落座,只见桌案上膳食竟都已经摆好。
萧弋凑近了一瞧,便见上头每一条鱼都是橙红色,像锦鲤的颜色,可仔细瞧,又不像是锦鲤的模样。身形都不大对得上。
他落座,取筷子取了些鱼肉品尝,一股菜汁味儿……
原来是染出来的色。
萧弋哭笑不得。
偏杨幺儿还像模像样地指着,睁眼说瞎话道:“锦鲤,给皇上的哦。”
她原来还记得冻死的锦鲤呢。
萧弋放下筷子,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杨幺儿,方才被她撩起来的火,似乎这时候才以汹涌的姿态袭了上来。
他哑声道:“幺儿也学会说瞎话了。”
杨幺儿一脸呆色。
他起身绕到她的身后,俯下身凑在她的耳畔,低声道:“朕得罚你。”
杨幺儿眉头刹那皱成了一团。
嗨呀,皇上怎么这样难讨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前面冻死的锦鲤吗?这就是幺儿跟嬷嬷说的事。
然后前面把钧定侯夫人写成临阳侯夫人了,等之后返回去改改。_(:3ゝ∠)_钧定侯府就是萧光和他们家。
这章信息量还比较多叭,本来还想努力写个一万字的,但是坐在电脑面前写了五个小时才写出来七千多字,加上又特别困,就只更这么多辣~明天再努力试试挑战一万~
☆、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太后已经接连几日都不曾睡好觉了。
自从那日有人来报, 说那小太监撞上的不是大月国公主, 反而是皇后之后,太后就难得安眠了。只要一闭眼,她脑子里便是萧弋站在跟前, 眉眼阴郁,盯着她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似的目光……
太后数次从梦中惊醒, 每回惊醒, 她都要砸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
她气愤于自己下意识地对萧弋感觉到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
小皇帝如今都还未能将朝堂玩转呢, 还不知道要看多少人的脸色,她有什么好怕的?
但再三的自我安抚,都起不到作用。
太后始终忍不住去想……那小太监如今人已经失踪了,那便说明没有瞒过皇帝的耳目。皇帝迟早会找到永安宫来……可会是何时找上门来?
越是心下没有确切的结果, 才越叫人难安。
……
太后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发冷。
她睁开眼, 砸了玉枕。
殿中众人被她惊醒过来, 哪里还敢再打瞌睡, 连忙就到了她的床榻边上, 跪地扶住了太后:“太后娘娘,不如请林御医来吧……”
太后咬着牙,冷声道:“不。”
若是请了御医,哪岂不是正说明她因着小皇帝,生生自己将自己吓病了吗?
若是传出去,岂不正叫小皇帝心头快活?
宫女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太后的模样。
她身上的里衣都叫冷汗湿透了,她的脸色发着白, 从脖根子一直白到了脸上,连唇边一圈儿都是白的。可她的眼下又是青黑的,眼珠子在黑夜里瞧着也让人有种惊悚的感觉。
这些日子,太后瘦了太多了,两颊微微凹陷下去,看着实在如恶鬼一般。
宫女想再提御医之事,可看着太后的模样,又不敢提。
昨日便是有个小太监无意中说错了话,太后喘了口气,便生气地将手边的茶盏砸了上去,当即叫那小太监头破血流。
如今连瞧病都不敢瞧,只能生生受着。
宫女正心神恍惚,想着太后娘娘近日着实改变良多,突地便听见太后冷声道:“人都死了吗?哀家起身,怎么还不点灯?”
宫女呆在了那里。
其他人也纷纷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太后。
室内的静寂实在过于明显了,太后一顿:“怎么不说话?当哀家死了吗?”
周围安静极了,安静得太后心头也有点发颤,好似偌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似的。
她心底渐渐爬过了毛毛的感觉。
“徐嬷嬷!”她高声道。
徐嬷嬷是个稳重人,太后向来倚重她。只是前些时候,殿内的赵嬷嬷更得了太后的心,徐嬷嬷方才不大守在身边了。
可这时候,太后满脑子想起来的,还是徐嬷嬷。
徐嬷嬷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在太后跟前跪倒,扶住了太后的手,哑声道:“太后娘娘,殿内点了灯的……”
太后陡然失了声。
徐嬷嬷口吻带着心疼的味道,她道:“奴婢这就去请御医……太后娘娘莫要担心,定然只是一时的毛病……”
太后抬起手,声音陡然变了调:“哀家瞎了?”
她当然也没看见,徐嬷嬷望着她的目光,冷冷淡淡,并不含一丝焦灼、心疼之意。
殿门外。
连翘一手捏着抹布,一手拎着木桶,目光冷冷又带着怨憎地看向殿内。
看不见了?
这方才只是个开始呢。
想到这里,连翘又禁不住嘴角弯了弯,带上了一丝甜蜜味道。
她将事情办得这样好,越王殿下该是要夸她的罢?待她来日出了这永安宫,太后便该知道她也不是任她拿捏欺负的!
……
西暖阁内。
赵公公微微躬身,附在萧弋的耳边道:“那边请御医了。”
萧弋头也不抬,淡淡道:“朕还当她还要再扛上一阵子。”
“当是扛不住了……一早醒来,连眼睛都瞎了。那边的人回来说,还有一拨人也下了手,而且还要早上一阵儿,就开始给她下药了,一副接一副的,死也不过是个早晚的事儿。如今叫咱们这边一加药,身体立时便不行了。”
萧弋放下了手中的御笔,神色微冷:“是越王。”
赵公公想不明白:“越王不是素来与太后关系极好吗?他若是个聪明人,便该知道,如今他只有太后、李家可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