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多看了两眼,紧接着,又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
——走下观景台的是两个人,前面的金冠蟒袍,看上去与萧钧差不多年纪,自然该是安王萧瑀无疑,而跟在萧瑀身后的,是一名宦官。
这观景台是个两层的殿宇,他们二人打楼上下来之后,便进了楼下的一间房中,看上去,像是个休憩场所。
当然了,这本也并不奇怪,可能安王殿下看水戏累了,想去歇一歇,也是有可能的,而那名宦官,也大约是跟着去伺候的。
只是没过多久,拂清便又看见,那房中又出来了一人,虽然依然是宦官的打扮,但她却一眼就能看出,并不是先前进去的那名太监。
从身形来看,反而极有可能……是安王萧瑀。
啧,这可就太有意思了,萧瑀堂堂亲王,平白无故的,竟然要同太监换衣裳穿……
不过此时众人都被湖中水戏所吸引,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异样,只有拂清眼睛一亮,一时间再也没了看水戏的兴趣,从人群中抽身,悄悄跟上了萧瑀的脚步。
若论跟踪,拂清绝对是高手,尤其此时又是园中常见的侍卫打扮,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当然了,那位易装之后的二殿下萧瑀也很顺利,一路低着头在园中行走,竟也没人认出他来。
许也是怕被人发现,萧瑀脚步极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另一片殿宇之中,环境清幽,也没什么闲杂人等。
唯有一小宫女等在门外,见到他来,赶紧屈膝行礼,并将人引到了某间房中。
拂清顿时明白了,萧瑀八成是来跟人幽会的。
——那小宫女跟他行礼,态度也极为恭敬,很显然是认得他的,再者,如若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去见的,他也根本无需乔装,所以拂清当下可以非常肯定,里头的女子,极有可能,身份很是特殊。
她愈发的兴致盎然,悄悄躲在暗处,密切注视着萧瑀进去的方向,颇有几分急切的等着认证自己的猜想。
不远处,湖面上的锣鼓声还在响着,反而衬得此处愈发安静。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又有了动静,拂清只见,那房中门扇开启,萧瑀又从里头走了出来,不必说,依然是宦官的打扮,不过红光满面,显得十分饕足。
咳咳,见他这幅样子,拂清不用想也能猜到刚才那房中发生了什么,心间一嗤,与此同时,却愈发好奇那房中之人了。
前头水戏还在上演,皇帝大臣们也都还在观景台上,想来萧瑀也不敢过多逗留,此时办完了“正事”,便赶紧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依然脚步很快,低垂着头,生怕别人认出。
不过拂清今次没有跟着他,而是继续在原地藏着,她要等着看看,那房中人究竟是谁。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房门再度打开,拂清眯着眼睛仔细瞅,只见从房中踏出一年轻女子,一身宫装,姿色倒是极佳。
宫装……
今日来金波园的当然也有女子,除过后宫嫔妃,便是各王府或是宗族中的女眷,总之并没有外人。
思及此,拂清忍不住暗暗咂舌,这个萧瑀,表面上看似谦谦君子,没料到骨子里是这么荒唐,却不知这是搞上哪家的小媳妇了?
只可惜从前她甚少参加宫中宴会,竟不认得这女子,所以一时无法判断其身份。
而眼看着,那女子与宫女也一并离开了,拂清便试着往前跟了跟。
谁知一阵过后,却见她们入了绘芳园,须知那里是今日后妃所在的地方,侍卫们不能轻易靠近,因此她只得打消了念头。
她一人往湖边走,几步过后,却听见身后有声音在唤她,“这位小兄弟,你掉了东西。”
这声音有些熟,她一怔,赶紧回头去看,却见身后出现了人。
一身宦官的打扮,怀里还抱着拂尘,但那张脸,却是熟悉无比。
她愣了愣,唤道,“同叔?”
第九十八章
同叔?
确定自己没看错后, 拂清一脸惊讶的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同叔神出鬼没,但此时遇见他, 还是这般打扮, 实在叫人出乎意料。
然同叔倒是很淡定, 还对她笑了笑, 又挑眉道, “怎么?你都能来, 我就不能来?”
眼看又是一年不见,此时见到同叔, 拂清高兴还来不及, 忙也笑道,“怎么会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问, 今日这里守卫森严, 您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这幅打扮?”
说起来, 同叔一直面净无须,穿上这身衣裳,到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同叔却不打算跟她正经回答, 只哼笑道, “叔叔我本事大着呢, 自有办法!”
说着还特意端起架子走了两步, 拂尘慢悠悠的甩了两下, 乍一看出去,任还真像宫里哪个司的总管。
拂清无奈又好笑,只得笑着应是,只是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立时又一顿,满是警惕的问道,“我明明易了容的,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同叔却斜眼瞥她,“废话,你的易容术好歹是我教的,我能看不出来?”
拂清闻言有些泄气,“我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同叔顿了顿,又来安慰她,“不过除过我,应该没人看出来,还是不错的。”
拂清这才好了一些,也终于把心思扭回到正题上,问道,“老实说,您怎么混到这里来了?可别告诉我是来看水戏的啊。”
她可是知道的,同叔绝不是会平白去游山玩水的人,反正他此时出现,必定有什么事。
哪知同叔却道,“我来照看你啊,你既然已经决定跟宁王进京,也知道这京城凶险,叔叔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照看她?
拂清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人在宁王府,同叔就算要照顾她,又何须混在宫中装成太监?
然没等她质疑,附近却忽然有人走过,二人皆是一顿,立时闭上了嘴,装作普通寒暄的样子,神色也收敛了不少。
而好不容易等那路人走远,周遭又清净下来,没容拂清开口,同叔却揶揄笑道,“你方才可是看了什么好戏了?”
拂清知道,同叔今日必定是早就发现了她,所以此时也不再遮掩,咳了咳,道,“您既已知道,还问我做什么,话说回来,您可知道那女子是谁吗?”
同叔嗯了一声,也没跟她卖关子,直接道,“前年打泉州府选秀上来的李贵人。”
“李贵人?”
拂清却是一惊,“是后宫嫔妃?”
同叔点了点头,“正是。”
语罢又冲她挤了挤眼,“怎么样?这个发现是不是很刺激?”
拂清却着实惊讶的厉害。
缓了好一阵儿,她连连咂嘴又摇头,压低声音道,“这人莫不是疯了,他爹的女人他也敢碰?”
同叔也点头,“这就叫‘饱暖思淫.欲’,他生在富贵窝里,从小到大事事有人保驾护航,太过顺遂,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想行些逾矩之事寻求刺激。”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拂清点了点头,却还是难免心间惊异,又叹道,“可此事一旦暴露,绝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安王,看来平时挺精明的,怎么会忽然糊涂到这等地步?还有那个女人,她难道自己也不知道同萧瑀有染会是什么下场?弄不好她全族都要赔上性命的!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又不得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同叔笑了一下,眉眼之间颇有些神秘,道,“可她就是这么大胆呐,你瞧,眼下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萧瑀,平时或许还算聪明,可一旦遇见手段更高的,也只能败下阵来。”
他远望长天,叹了声,“总之……这就叫报应!”
“报应?”
拂清微顿,心间却一时生出些狐疑来。
她瞅了瞅同叔,问道,“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同叔倒也没卖关子,只道,“宫中可能出了奸细。”
奸细?
拂清一愣,“你是说这个人……”
同叔没有否认,拿眼神给她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吧。”
拂清心间一顿。
同叔是个老江湖,既然他说是,那必定就是了。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反常,问道,“您什么时候管起宫里的事来了?”
居然还能查到奸细,这很不寻常啊!
只见同叔神色微顿,却很快道,“你不都已经带人去见过你师父了吗?既然你师父也不反对,那我身为长辈,也应该帮一帮你,所以便在京城潜伏了下来,至于这奸细一事,纯属巧合间发现。”
“真的吗?”
拂清凝眉,还有些怀疑。
却见同叔的神色正经起来,又同她说,“好了,你我见一面也不易,咱们先谈要事。此番宁王得胜归来,皇帝又复用了卫离,可谓如虎添翼,尤其又赦了你的罪。但宫中有人坐不住了,正在谋划对宁王不利的事,你今日回去,可记得提醒宁王,务必要叫他小心。”
语声顿了顿,同叔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奸细的事,也一定要叫他知道,他身为亲王,查起此事更加方便。”
余下的事再也不必多说,拂清这么聪明,也一定能明白的。
反正此事是绝好的契机,弄倒安王,宁王一定是最大获利者。
从小到大,少见同叔这般严肃,拂清只得也跟着肃正起来,点头应了声好。
然而心间却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反常……
——这些言语之间表现出来的,同叔似乎更关心的是萧钧?
然没容她再多想,不远处忽然又有人走来,而不远处湖面上的嘈杂声,也小了些,似乎水戏已经结束了。
为免被人发现,二人便都不再多说,赶忙分开,各自去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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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波园中热闹了足足一天,待到天黑,又吃过晚宴,众人才各自散去。
宣和帝今日高兴,加之明□□廷依然休沐,便索性歇在了金波园中。
萧钧却是不能留的,当然,也是他自己不想留,便仍骑马,赶回了城中的王府。
如此一路,待回到王府,已是夜深时分。
虽然骑马颇为疲累,但拂清心里记挂着要事,此时也终于有机会跟萧钧单独相处了,她顾不得去歇息,先同萧钧说了今日的见闻。
“我下午闲来无事,观水戏的时候,无意瞅见萧瑀离开,你猜怎么着,他竟是换了太监的衣裳,与一宫妃厮混去了。”
“哦?”
却见萧钧一顿,想了想,道,“他下午确实离开过,没想到竟是去做了此种事?你可以肯定吗?”
她点头,“当然,我一路跟着他,亲眼瞧见的,那宫妃生的模样很是不错,听说还是前年才进宫的贵人,仿佛姓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