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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娇娘_分节阅读_第61节
小说作者:白鹿谓霜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704 KB   上传时间:2019-02-21 11:50:24

  覃九寒搁下手中的账本,从房内迈步出来,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常服,不似往常那般官威十足,反而像个温润的书生。他走到那奶声奶气拉着蓁蓁袖子询问的男娃娃身边,道,“那不是画画。日后跟着先生学识字就知道了。”说着,他指了指那石碑,缓缓念道,“盂县慈幼院长生碑,立于梁朝十三年十月二十,凡捐赠衣物钱财者,皆可在此碑留名,以兹勉励。”

  有百姓大着胆子问,“那咱老百姓能捐吗?捐了也能像县令夫人和主簿夫人一样,在上头留下名字?县令夫人捐了几百两银钱,咱们小老百姓可没那么多钱。”

  面对着众多百姓的询问,覃九寒不慌不忙道,“自然。行善不在于大小,不在于是官是民,而在于心意。若有行善之心,自该勉励。”

  众人听闻皆是交头接耳,捐点东西,便能在官府立的长生碑上留下祖籍名姓,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大善事,日后说给子子孙孙听,那也是很体面长脸的事情。

  几个妇人一琢磨,便赶忙回屋子揣了几件旧衣出来,叠的整齐,洗的也很干净,领头的妇人上来道,“大人,民妇们家中尚有几件旧衣,不求长生碑上留名,只愿这慈幼院长长久久开下去。”

  蔡老婆子急匆匆上来,收下那几件衣裳,那石匠也立刻执笔在石碑上写下几位妇人的名字,其他观望的人全都一窝蜂围了上来,捧着东西就要往蔡老婆子手里放。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玉腰她们几个也忙上去帮忙。

  眼看着外头人越来越多,院子里有些拥挤,覃九寒便携蓁蓁进了慈幼院的屋子,杜夫人也跟着进了门,笑呵呵道,“盂县虽穷,但百姓却都是古道热肠的人。这回多亏县令夫人您出主意了!”

  蓁蓁被她夸得有些脸红,不由自主看向半护着她的相公,这主意是她想的没错,但她也只是说了个大概,碑文也好、石匠也好,都是相公的手笔。费心费力的是夫君,揽功劳的却是她,虽说夫妻一体同心,也无需计较什么,但她也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就把这赞扬给收下。

  杜夫人还当她是年纪小,脸皮薄,被人略夸一夸就要红脸,便默默闭了嘴,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出去好好说道说道。她自己是盂县土生土长的姑娘,自然是知道盂县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好不容易来了个靠谱的县令,怎么也要把人哄得对盂县有些感情。

  有了感情,才会真正对盂县上心。这不上心和上心,差别可就大了。思及这位不苟言笑的县令对妻子悉心呵护的样子,杜夫人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县令大人不好讨好拉拢,但对自家夫人可是没话说。

  慈幼院的事一经传了出去,就有好些商户寻上门了,都拍着胸脯说,早就想为盂县出一份力,可惜从前一直不得其法,无处作为,现在这慈幼院有需要,他们做商户的,自然义不容辞,捐粮赠物的不在话下。

  商户们拍着胸脯保证要捐,官府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白捐,长生碑上的名姓越刻越多,虽说不论多少贵贱,只要捐了东西,便能在长生碑上留个名。但同样是留名,后头还会添上捐了何物,这些商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肯在这种事上落了下风,都是几十袋子米粮、几十匹麻布的捐。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慈幼院的粮仓就被塞得满满的。再有商户要捐钱赠物,慈幼院便不再收了。钱粮再多,总有用完的一天,金山银山,也挡不住光出不进。

  自从慈幼院不肯收钱物之后,大大小小的商户们都有钱没处使了。盂县穷是穷,但也只是普通老百姓穷,那些敢出盂县做生意的商户,手里头却是很充裕。再加上时下的人讲究身后名,不少商户自己捐了不说,还要以家中老人幼子的名义再捐。

  正当商户们琢磨着要不马车一拉,直接把粮布往慈幼院门口的时候,官府又贴出了一项告示。这回就不是捐钱赠物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再多的钱粮,吃光用光就没了,若是能交给这些孩子一技之长,那才是帮人帮到底。

  商户人家本来就要招学徒,从慈幼院招一两个,既得了民声,又有吃苦耐劳的学徒做事,又何乐而不为呢?商户们本来就从捐赠一事尝到了甜头,这一下更是想也懒得想,直接表明态度,这学徒,他们招!

  只不过做了学徒,虽说有了一技之长,但到底是入了商籍,日后就不能科举。但对于这些慈幼院的孩子们来说,科举是压根不敢想的事,年长些的都主动提出要去做学徒,说是要赚钱给院里头的弟弟妹妹们念书。

  盂县慈幼院,从短食缺衣到物资丰沛、从嗷嗷待哺到自食其力,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连盂县所属的乾州知府都被惊动了,下令命覃九寒携妻进乾州,一则褒奖,二则将经验提供给各县县令以运用到各县。

第90章 ...

  乾州府知府周大人年岁颇大了, 再过几年就到了致仕的年纪,因此处处与人为善,给人方便, 不肯再得罪人。这回特意将覃九寒诏入府里, 除了为民之心以外, 更多的是因为覃九寒这位籍籍无名的县令背后的探花之名。

  周大人虽说久居乾州府,但既然能做到一州知府的位置,必然也是在朝中有人的。因此,他心里多少有些数,这位被派到穷乡僻壤的穷县令, 可不是那些没关系被打发到此处的县令可比的。旁的人, 那叫做哪里缺人往哪里去;而这位覃探花, 却是摆明了下来历练一番, 了解了解民生疾苦,再回京为官。

  所以,覃九寒一进来,就发现这位周知府态度极为和善, 半点上峰的架子也无, 就好像是个普通的和蔼老人家一般。

  两人寒暄了片刻,周知府便把他的安排说了, “乾州府似盂县一般的县并不少, 只是如你这般为国为民的县令却少得紧,这一回,你们盂县慈幼院的事情, 我打算当做一个典型,如能把这法子推广开来,也算是功劳一件了。”

  实话实话,盂县慈幼院的法子并不是多么独到,但梁朝为官之人,多的是贪财揽功之人,少的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真正去做些实事的,反倒是少之又少。若真能把这个典型立起来,那么其余下官见了有人因此得了上峰青睐,自然也会效仿。

  周知府年轻时贪权慕禄,并未百姓做过多少实事,真到了快要致仕的时候,忽然就想要为乾州做些贡献了。

  他话说出口,又一再暗示不会抢功,即便整个乾州都推广了这个法子,这功劳也是他这个带头人,自然,这父母官的好名声,也是他的。覃九寒并不在乎什么好名声或是这功劳,官场上上峰抢功的事并不少见,甚至于他而言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情,但周知府既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也不是非要摆出一副清高模样,便淡然应下了。

  周知府见他表情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暗赞一声,然后又道,“盂县人穷匪多,并不是个多么好的地界儿,将你分到盂县也并非我意。但自你任了盂县县令,盂县的匪安生了不少,这回又有了慈幼院这一桩,日后评级就无需过于担心了。”

  说到匪,覃九寒便正色拱手道,“大人,下官此次前来,除了向大人汇报盂县慈幼院一事,也是为了盂县山匪一事而来。”

  “山匪?”一提到盂县的山匪,周知府就忍不住蹙眉,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缓了缓才委婉道,“盂县山匪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事由来已久,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恶匪似狼,丝毫没有人伦,手段血腥,盂县山匪关系又极为复杂,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谨慎些好。”

  周知府语重心长道,换做别的人跑他面前来说要剿匪,他指定把杯子连杯带盖摔过去,也就是看在覃九寒日后或有大作为,才这般婉言回绝。

  对于这位知府胆小怕事的性格,覃九寒也有所耳闻,因此对他打官腔的行为并不觉惊讶,只是将剿匪一事的利害关系给周知府说清楚了。盂县是个偏僻且穷的县不错,也正因为这些,盂县的匪才能在盂县称王称霸,无非就是觉得山高皇帝远,县令手里头不过是些捕快衙役,再往上,就没人来搭理他们这些小小山匪。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不是覃九寒自视甚高,而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之所以能从局势一触即发的京城脱身,无非是因为梁帝想让他成为爱子的左臂右膀,肱骨之臣。就凭现在梁帝对大皇子的看重,他在盂县所作所为,无一不入梁帝之耳。

  他若真对盂县的山匪束手无策,甚至连剿匪的心思也无,梁帝那里迟早会得了消息。到时候,倒霉的就不仅仅是他覃九寒了,至少周知府这个一府之长是逃不脱的。

  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覃九寒只是略透了几句,就把周知府点醒了。威风凛凛的知府大人头一次觉得做官真难,下意识捋了捋几根白须,愁得不得了,“那真如你所言,这盂县的山匪还真的非剿不可了?如若不然,我们用招安的法子?”

  覃九寒将他的美好幻想一一否决,“招安一事,并不是没有试过,但山匪已经成了气候,打家劫舍、钱财来得容易,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山匪,又如何肯接受朝廷的招安呢?”

  招安,向来是把人打服了才招安,但凡那些山匪尚觉得有一搏之力,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呢?更何况,连打都不打,就说劳什子招安,官府岂不是在和山匪服软?周知府也是年纪大了,实在胆小怕事了,所以才出了这般的馊主意。

  周知府仍旧犹豫不决,覃九寒便从座上起身,站如一株板正的青松,眉目间皆是神色坚定,一字一句为民请命,“为官一方,自然要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否则又如何担得起’父母官’三个字?大人乃一府之长,眼界非我等下官所能及,思虑众多,为一方安定,不愿起兵戈之事,下官亦能理解。但盂县乃下官管辖界内,下官实在不忍百姓日夜忧心,日日防贼,夜夜惧匪。大儒曾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下官自知不及大儒,但也想给百姓一个安稳的盂县。此间种种,大人亦爱民如子,下官亦无需赘言。”

  周知府被他这么一说,神色略有些松动了,虽然依旧觉得剿匪一事乃难事,但被这么一夸,心里也舒服了不少,觉得这探花郎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了些,但还算了解他的心思,没把他的谋划当成怕那些山匪。

  至于,他是真的怕闹出事来官帽不保还是真的为盂县着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覃九寒见他神色松动,便再添了一把火,就是这把火,彻底将周知府给说动了。他一人将盂县之事全部揽下,“下官自知盂县山匪一事,大人心中尚存犹豫。但剿匪已是迫在眉睫,下官愿为百姓请命,盂县剿匪一事,无论成败,结果由下官一人承担,决不会牵扯他人。待下官回了驿站,便写折子,还请大人将折子奉给圣上和大皇子。”

  借兵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虽说期间有些波折,但好歹是从周知府嘴中得了那个“可”字。

  覃九寒从周府出来,径直回了他们落脚的驿站,他进门的时候,蓁蓁膝盖上盘着只肥乎乎的猫崽,她正握着彩色线球逗着猫崽。

  见有人进来了,那肥乎乎的猫崽子便从她的膝头蹦下来,蓁蓁便顺手将线球丢给黄豆自己玩,然后招呼玉腰去把粥食端进来。

  覃九寒嘴挑得很,原先刚到盂县的时候,对盂县的吃食很不适应,虽说没到上吐下泻的程度,但也是轻了好些。蓁蓁心疼得不得了,偷偷给琢磨了好多种好克化的粥,药补不如食补,更何况覃九寒正是年轻的时候,不过是胃口差了些,哪里就要喝成药罐子了。

  比起对覃九寒的了解,就连李丽娘也比不上她,蓁蓁按着覃九寒的口味琢磨了好些吃食,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姐儿,却愣是把什么时节什么菜最新鲜、那样食材几成熟的时候最爽口美味这些厨娘才知道的东西弄得一清二楚。虽然仍是纸上谈兵,这也实在不能怪她,从前逼着她学,现在人人都拦着她下厨,玉腰玉泉不说,就连覃九寒也是撂了“狠话”,说是哪个没看住夫人,让夫人劳神亲自下厨,便要狠狠罚一顿。

  她琢磨的效果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覃九寒很快便恢复了精神,哪怕那天再累,一碗粥下肚,整个人便舒服了很多。

  蓁蓁将温热的粥食舀到小碗里,覃九寒接过,三两口下肚,稍微缓解了饥饿的感觉,便顺嘴问道,“猫怎么跟来了?”

  说到这个,蓁蓁便兴致勃勃同夫君分享了起来,她们出门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个婆子,误把黄豆塞进箱子里了,她们安顿在驿站之后,玉泉打开箱子,便见只猫崽窜了出来,都被吓了一跳,瞧清楚了是家养的猫儿,便把黄豆给送到她房里来了。

  她正说着,黄豆便刚好窜到了男人的脚边,嗲嗲喵叫声余音绕梁,谄媚的意味实在明显。覃九寒稍稍挑眉,便由着它了,道,“跟着便跟着吧,让下人看好了,别把猫弄丢了就成。”

  吃过粥,玉泉便进来收拾东西,顺手将黄豆抱了出去。

  白日里赶路,两人都累得不轻,尤其是蓁蓁,不知是怎么了,困得不得了,脑袋一沾枕头,便很快入了睡。

  倒是覃九寒,身子虽有些疲倦,但精神却很好,他侧过身子,转向床铺内侧。女子柔顺娇美的脸软软靠在枕上,被压出浅浅的印子,脸被压得肉嘟嘟的,比起平时来又小了几岁的感觉。轻轻浅浅的呼吸,伴随着微微的莲花香,萦绕在他的颈肩处,打了个旋儿,氤氲浅香,比美酒还令人微醺。

  看着妻子安详宁静的侧脸,覃九寒白日里琢磨着争权夺利的心,一下子宁静了下来。看了许久,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低声呢喃道,“你在,真好。”

  若是没有你,盂县的百姓于我而言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有了你,人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非黑即白的棋子。众生皆苦,唯你是岸上盛开的花。

第91章 ...

  晨色大亮的时候, 蓁蓁才半醒过来,感觉到小腹边窝着团热热的事物,触手是柔软的毛发, 还伴着一声嗲嗲的猫叫。

  玉腰听到猫叫, 便从隔间掀了帘子进来, 见蓁蓁仍是睡眼迷蒙着,两腮处红润润的,气色很好,便绞干了帕子过来。

  蓁蓁接了帕子,小猫舔爪子一样捧着帕子净脸, 温热的水汽氤氲, 肌肤被热气晕过后, 更加吹弹可破, 白皙肌肤上毫无瑕疵,不施粉黛也清丽娇美。

  原先还懒洋洋窝在榻上的黄豆也甩着大尾巴,迈着优雅的小步子从榻上一跃而下,落在脚蹬木板上, 伸了个懒腰, 柔软的脊骨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又抖了抖浑身的毛发, 然后才黏黏糊糊跟着蓁蓁到了梳妆台前, 复又蹲在她身边。

  黄豆两只前肢交卧团着,猫爪子则一上一下交叠着,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还懒洋洋打着猫哈欠,像极了冬日里乡下揣着手取暖的老农民。蓁蓁瞧着可爱,微微弯腰去摸了摸黄豆的脑袋,又被黄豆湿漉漉的舌头舔了掌心。

  正给蓁蓁梳妆的玉腰瞧见了,奇道,“这猫可真粘夫人。昨夜玉泉抱它回屋,今天天还未亮,就不见踪影了。奴婢正急着呢,就听玉泉说黄豆在夫人门前蹲着呢。奴婢过来一瞅,还真是蹲着呢,猫儿眼瞪得大大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差点蹦起来,就好像……就好像在守着不让人进门一样。”

  蓁蓁被玉腰的形容逗乐了,玉腰说的这哪是猫儿,分明是只忠于职守、看着家门的忠犬才是。她弯着眼一笑,乌黑睫羽微微颤动,如同薄薄的蝶翼,“大概是这边人生地不熟的,猫儿是有灵气的动物,生怕走丢了,所以才爱黏着我吧。”

  “对了,”蓁蓁忽然道,“别用那只梅花簪子,换支素雅些的,等会儿胭脂也别用了。”

  玉腰应声,将手里的梅花簪子放下,又挑了支白玉的发扣,将发髻牢牢扣住,几缕散发落在光洁的额头上,并不显得凌乱,反而有几分自然的美。

  梳妆后又换了身襦裙,照例是挑的素雅的设计,但并不简陋,简单中自有细节之美,裙摆处绣了月白色的莲花瓣儿,并上层层叠叠的褶裙设计,行走间彷如真的有莲花瓣儿半落不落,很是有几分巧思。

  蓁蓁的衣裳,大多是这样,不是单纯的雍容富贵,毕竟她的年纪摆在那里,虽说是县令夫人,但也必要将自己打扮得太花枝招展,还是素雅清丽些好,自己穿着自在,也衬得人看着舒服。

  换好衣裳,蓁蓁便坐马车往周府去了。梁朝官眷的交际往来还是相当频繁的,从地方来述职的官员,大多都带着家眷,有妻子的就带着妻子,还未娶妻的就带上家中主事的女眷,总之得带上一个。等述职完了,就轮到知府夫人来设宴来接待这些家眷。

  今日就是知府夫人设宴的日子。蓁蓁被下人一路引着入了后宅,一进正厅,就见厅里坐了好些人,年轻貌美的有,人老珠黄的也好,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将自己打扮得通身富贵,珠翠琳琅。

  蓁蓁进门,众位夫人们便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或是明目张胆或是隐晦的,都在上上下下打量她,心道:这又是哪家的宠妾?瞧着模样倒是蛮正经的,但既然能哄得男人允她出入这种宴会,想必也是有心计的!

  她们种种想法,蓁蓁却是毫不知情,她朝上座的知府夫人盈盈一拜,旁边就有丫鬟附到周夫人耳边道,“夫人,这位便是那位覃县令的夫人。”

  周夫人是周知府的原配夫人,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么多年来美妾娇婢来了又去,唯独她的位置,却是丝毫未曾有过动摇。最主要的缘由就在于,她从来不和周知府对着来,她是正房夫人,即便有再多的娇妾,正经的事,周知府只能也只放心交给她来做。

  周氏缓缓起身,亲自来到蓁蓁身边,和蔼握住她的手,态度极亲昵道,“来了周府,别拘束。你夫君在盂县的作为,大人也曾同我说过,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听说那慈幼院能起死回生,与你的也有些干系。”

  周夫人的举动,一下子就让其余坐着的夫人们惊到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方才她们陆陆续续的来,但周夫人都只是坐在上首朝她们微微颔首,再就是寒暄客套了几句,站起身来亲迎的举动,这还是头一回。

  至于获得这份殊荣的蓁蓁,更是被这些夫人们打量了又打量,只不过这一回,目光都不敢那么大胆了,还带着些隐晦的深意。从来没有毫无缘由的优待,知府夫人对这么个年轻妇人另眼相看,想必也是得了背后的知府的嘱咐。

  周夫人倒也没做得过于明显,随即将蓁蓁带到身边,唤她坐下,寒暄了几句,“来乾州可还习惯?”

  蓁蓁软声道,“回夫人的话,都习惯。乾州人杰地灵,气候也养人得很,待着是极舒服的。”

  周夫人见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并未因为她刚才的优待而拘谨或是骄矜,在心里默默点头赞许,年纪虽小,却算得上是个明白人,更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习惯就好。”

  周夫人也没有厚此薄彼,和蓁蓁寒暄了几句,就没有一直同她说话了,将话题抛给厅内坐着的夫人们。

  桌上摆的是八宝茶,除了几味补人的药材,又添了几种果干,甜甜酸酸的,很是合妇人的口味,比起单纯的清茶,更合蓁蓁的口味。

  她年岁小,这回来的妇人大多是正房妻子,但也有几个府里受宠跟着过来的妾室,还有些是帮着处理家务的家眷,但就算是这样,蓁蓁的年纪,在众人里头也算是小的。她年纪轻,也不好老是插嘴,更何况刚才周夫人格外优待她,已经拉了不少仇恨了,她便打定主意要收敛些,间或笑笑,其余时间便捧着茶杯时不时抿上几口。

  其余夫人们说的开心,又见她并不多说什么,不像是傲人的性子,也对她少了几分敌意。唯独几个妾室,插嘴是插不上的,只好时不时把目光落到和她们年纪差不多,处境却截然不同的蓁蓁身上。

  吴玉娘就是其中一个,她家境贫寒,却生得极为貌美,一副身段柔柔弱弱似细柳,又是前凸后翘,在府里把其他妾室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至于那位人老珠黄的正房夫人,还苦兮兮在千里之外的老家伺候公婆。

  在府里是头一号的人物,来了周府却只能坐在一旁赔笑,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吴玉娘面上发热,心里也像被蚂蚁蚀咬一般。她是坐立不安,再对比知府夫人左手边坐着的蓁蓁,明明也是生得一副祸水模样,却命好成了正房夫人,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让吴玉娘更觉难堪。

  她在府里妒忌成性,但凡有哪个妾室得了老爷几分喜爱,她便要不折手段将人陷害出府。但到了周府,她只好硬生生按捺住自己那颗被妒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心,毕竟,要是在知府府上闹出了事,就算是老爷,也救不了她。

  吴玉娘狠狠握着拳,尖尖的指甲在手心捏出红痕,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娇媚。

  蓁蓁发现有个年轻貌美的妇人一直盯着她,不知所以然,便抬头朝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吴玉娘也回她一笑,两人眼神交汇片刻,便自顾自挪开了。

  周夫人和众人寒暄了片刻,精神就有些不大好了,她按了按额角,旁边的丫鬟就忙来扶她。周夫人拂手让她退开,然后朝担心看着她的诸位夫人道,“实在抱歉,人老了,精神也不比年轻时候了。”

  众位夫人忙道,“夫人身子不舒服,还出来陪我们,已经是打扰夫人了,该我们道声抱歉才是。夫人快去休息吧,我们这就告退就是。”

  周夫人微笑道,“哪有把你们请来又让你们这么走的道理?我身子实在不舒服,好在我家那儿媳还在家中,我让她出来替我陪陪诸位夫人。”

  众位夫人自然是应好,周夫人便被丫鬟扶着往门外走,出了门,周夫人面上的笑就好似云烟一样倏然散去,微微露出了悲切的神色。

  丫鬟小心翼翼道,“夫人?”

  周夫人不过停了一瞬,便复又往前走,她袖中半片白绢滑落出来,纯白的颜色。身后正厅传来的是嬉笑寒暄之声,周夫人的脑子里却只有长女跪在灵堂前不绝于耳的哭泣声,两相比对,更显得悲凉。那个出生后她未曾见过一面就夭折了的外孙,她这做外祖母的,连为他着一身孝都不行。

  夭折的孩子连祖坟都入不了,更别说正正经经办丧事了,她这做外祖母的,也只有夜里悄悄替他诵几遍经罢了。

  周氏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朝丫鬟道,“等会儿让少夫人多看顾着些那位覃夫人。她年纪小,覃县令后院也干净,想必没见过那些邪门歪道,别让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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