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她那笨拙的模样,拿个阮咸都能掉地上,顿时哄然大笑,笑声此起彼伏,纷纷嘲讽不断。
还是孟菀青安慰:“阿月妹妹不必太过拘谨,就当是我们姐妹互相切磋学习就是了。”
阿月尴尬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把阮咸扶好,雪萼趁着间隙还帮她缠了手指,就怕又小又嫩的手指磨破。
随着一声令下,合奏开始。
阿月接着又连忙抬了抬手,“等等,我先想一想,太久没弹,有点忘了……”
众人再次哄笑,笑得那是前仰后合的,还私底下窃窃私语,整得阿月很是窘迫不堪。
孟菀青忍耐了片刻,才抿唇道:“不如我先开始,阿月妹妹跟上吧。”
阿月点点头同意。
而后,孟菀青俯首案前,琴声渐渐起,每一个音符精准无误,确实是技艺高超,细腻入微,悦耳动听。
片刻之后,阿月总算想起来旋律,婀娜的身姿斜斜抱着阮咸,抬起袖子,纤秀玉指指尖轻轻在琴弦上划过,便是清脆的响声自弦上流出。
那些已经想好了词准备嘲笑的姑娘,等了片刻,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脸上表情渐渐凝固。
只听合奏声之中,旋律婉转悠扬,丝丝入扣,让人不自觉就被阮咸的声音吸引,耳中只有那美妙的旋律,眼中只有那动作柔美轻抚拨弦的绝世美人,让人时而仿佛恍然置身花海之中,周围都是环绕着飞舞的蝴蝶,时而像是听闻石上清泉潺潺流动,时而又如一飞冲天,置身云海之中。
不仅姑娘们惊呆了,连路过的孟家公子也忍不住挺住脚步,朝百花丛中看了过来。
看见这美人轻弹阮咸的场景,实在让人耳目一新,配合着旋律,仿佛看见的是从天而降的抚琴仙女一般。
孟三公子孟翊正路过远处回廊,看见这一幕景象,目光一瞬间定格了。
连忙将随行之人拉过来询问,“那姑娘是谁,为何从未见过?”
身边的人回答:“公子,听说今日昌平侯携女前来拜会,应该是昌平侯之女吧,陇西来的那位。”
孟翊一拍巴掌,恍然大悟!
“她就是楚家那个独女?外头不是传闻楚家的女儿长得牛高马大,彪悍粗鄙,奇丑无比么!”
孟翊突然有点后悔,昨天父亲说让他去求娶楚家那个女儿,他才说了打死也不娶?那个奇丑无比的名声谁给传的,是不是瞎子?
今日一见,分明美得如此惊世骇俗,而且这么小这么嫩,还弹得一手精妙的阮咸,像孟翊见过无数美人的忍不住怦然心动。
要是他能娶她,那还不过神仙日子!
孟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一曲弹罢,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众人都还沉浸其中没能缓过神来,原本准备好的讽刺言语,好像一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个都吃了瘪似的,心下暗想,这就是她说的琴技拙劣,她也太假惺惺了吧?
阿月还皱着细小的眉毛,揉着手指,对孟菀青道:“让姐姐见笑了,阿月实在生疏,全靠姐姐琴技高超……”
孟菀青面色铁青……这也太装模作样了吧?刚刚她明明弹上阮咸跟换了个人似的,孟菀青都已经跟不上她的节奏,完全被她主导,像是被掐着脖子要窒息那么难受,是怕丢脸,强行硬着头皮撑下来的!
这明明就是孟菀青都弹不出来的技艺,她竟然说只会一点点?说生疏了?
好想一巴掌拍死这装傻充愣的贱人!果然是心机深沉!
*
阿月应付完了这些牛鬼蛇神,总算松了一口气,找了个机会躲到旁边无人之处休息休息,免得被她们挤兑得都喘不过气了。
背地里,雪萼悄悄跟阿月说道,“县主,你刚刚没看到,她们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阿月一脸狐疑问,“我这种在京城算厉害的么?”
雪萼道:“老夫人亲自教出来的徒弟,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那个孟菀青第一才女的名声,不过是外头的人为了讨好孟家给吹捧出来的,长得好看就吹第一美人,长得不好看所以才吹第一才女,切莫信以为真!”
阿月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反正她要求不高,没有给楚家和祖母丢人就行了……
雪萼有点担心,“县主要在孟家住,她们该不会每天来这么一套吧?那该多累啊!”
阿月瘪嘴,“也没办法,舅祖母曾经跟祖母姐妹情深,念及旧情,我也应该陪陪老人家,就当替祖母还愿吧……”
想到过世的祖母,其实阿月是很喜欢太皇太后和孟老夫人的,太皇太后是祖母的妹妹,孟老夫人是祖母的嫂嫂……
二人正在忙里偷闲,突然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对方是个模样清俊,身着白色鹤氅的少年,也就十六七岁,一副风流不羁的样,手持折扇,抿唇含笑的说道:“在下宁国公三子孟翊,方才偶然经过,听闻姑娘一曲阮咸仿佛天籁,倾慕之情难以言喻,想邀姑娘一道赏花,不知可否赏脸?”
这个……是孟菀青的三哥吧,阿月有些惊讶,怯生生躲在雪萼背后,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雪萼将阿月护在身后,替她说道:“公子若是想邀约我家县主,可将请柬送到昌平侯手中,我家侯爷自会做主答复。”
这只不过是委婉的说法罢了,因为侯爷一般都会拒之千里,甚至很可能打一顿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阿黄:带着糖葫芦正在火速赶来……
第 18 章
那孟翊确认了身份,心下更喜,眼前一亮,道:“原来是昌平侯之女云安县主,早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按理说我们还是选房表兄妹呢,表妹来表哥家做客,表哥带表妹赏花,实属寻常之事吧,何须什么请柬?”
阿月不想去赏花,刚刚才赏过了啊,只好道:“阿月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阿月拉着雪萼想逃跑,孟翊一迈步拦住了去路,“表妹要去哪,不如表哥送你一程如何?这国公府我熟,怕是表妹不小心迷路就不好了。”
“不用……”阿月有点无语,他也太热心肠了吧!
“用!表妹既然来了我国公府,我是主,你是客,照顾你实属竭尽地主之谊,表妹不必如此客气!”
“……”阿月跟雪萼对视一眼,竟然有点束手无措。
好在不上不下,差点就勉强答应了的时候,旁边一个凛厉的嗓音传来,“孟三,如此无礼就是你宁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寻着声音看过去,竟是皇帝,他也在国公府来了……随意一身微服,负手而立,便是天子威压扑面而来,叫人不寒而栗。
孟翊知道皇帝偶尔会无声无息的来国公府探望一眼老夫人,好像并不奇怪,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阿月也有些意外的跟着行礼。
旁边雪萼更是诧异万分,什么!前天抢县主糖葫芦的劫匪竟然是皇帝?而且是长得……这么天怒人怨俊美无双的皇帝?
孟翊有些尴尬的解释,“陛下误会,微臣只是好心照顾表妹,毕竟表妹初来国公府,可千万不能怠慢才是!”
赵玹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朕怎么觉得你苦苦纠缠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头一回见就舔着脸喊表哥表妹这么亲热,真的是应证了那句,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赵玹瞧不起孟翊是真的,想了想,太皇太后竟然还想把阿月赐婚给这种货色……
孟翊自然也是畏惧皇帝的,只能退缩,“是在下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表妹不要介怀……”
赵玹不客气道:“滚吧。”
嗅到一身寒气,孟翊行了礼,灰溜溜的离开了,走之前还不舍的偷瞄了一眼阿月,心下不禁感叹,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小了点,也不知道那门亲事能不能定下来。
孟翊走远后,还得意洋洋的询问身边亲随,“方才她有没有被本公子的绝世美颜迷得神魂颠倒?”
亲随真不想打击他,事实上人家根本就没正眼瞧你一眼,醒醒吧!别做梦了!
“唉……美貌真是本公子的负担。”孟翊不知哪来的自信,一拍巴掌,当下决定,“现在,立即,马上,去跟我爹说,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
*
孟翊走后,阿月偷瞄一眼皇帝……每回总是被美色迷惑得差点又忘了说话,“多谢陛下解围……”
赵玹看她那侧身防备,还有些不屑,“朕打扰你跟你那表哥去赏花了?”
阿月什么时候说过要同那个孟翊去赏花了!
她道:“没有……”
“过来,朕有东西给你。”赵玹拉着阿月的袖子,就把她拽到了一旁墙角无人处。
而后抿唇含笑,缓缓从背后,还真的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又大又圆,穿成一串,光是看一眼都觉得酸得分泌唾液那种。
阿月看见糖葫芦,瞬间眼珠子一定,黑溜溜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全映照出糖葫芦的影子。她吞了一口唾沫,鲜红的小舌头不自觉轻舔了舔上唇,湿漉漉的朱红唇瓣看上去愈发鲜红欲滴,比这冰糖葫芦还要诱人。
见她舔唇的惑人动作,赵玹还稍微愣了愣,不禁生理反应,喉中干涩,也不自觉跟着吞了一口唾沫。而后连忙挪开目光,他举着糖葫芦递了过来,道:“那日抢了你的糖葫芦,赔给你的。”
这么一说,阿月回想起皇帝抢了她糖葫芦,还吃了她口水的事情……顿觉有些尴尬,脸蛋上浮出红扑扑的颜色。
阿月原本想接过糖葫芦,不过小手刚刚往外伸,突然又缩了回来。
为什么总感觉皇帝有什么阴谋啊?难道是这根糖葫芦特别难吃,不是甜的,是苦的?
阿月眼神游离,心下心虚,犹犹豫豫说道:“不过是一根糖葫芦而已,不足挂齿,就当是臣女献给陛下的,不用赔!”
皇帝嗤笑一声,道:“怎么,不肯领情?……难不成还想让朕喂你?”
阿月顿时涨红了小脸,又羞又恼。她什么时候说想让他喂啦!他怎么总喜欢说这种话!
“臣女不是那个意思……”阿月摆摆手拒绝。
赵玹上前一步,凑得更近了,“那你想不想要朕喂,嗯?”
吓得阿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腿一软,咚的一声背靠在了冰冷坚硬的墙上。
赵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撑着墙,将阿月抵在墙上,举起糖葫芦,就这么送到了阿月唇边,意思好像要喂她吃的。
这么近的距离,喘息时候的热气扑面而来,还带着他独有的气味,阿月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了……愈发觉得糖葫芦有问题。
她死死抿着唇,眼睛里都变得水光滢滢的,好似受了委屈要哭了似的。
“不,不用,臣女不想吃不行么……”
赵玹顿觉有些恼怒,这小气鬼,莫不是还因为骑马的事情怄气吧?人家都把糖葫芦送到她嘴边了,竟然敢拒绝他!
赵玹直视着她的眼,面色阴沉下来,冷声质问:“朕给你赔礼道歉你不接受,赔你糖葫芦你也不要,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阿月想说,她就是怕皇帝又整她啊,因为每回都没什么好事……连忙摊出手来,妥协道:“陛下息怒,臣女要就是了……”
人家可是拉下脸来的,看她这么不给面子,赵玹顿觉威严受损,强忍着把糖葫芦强塞进她嘴里的冲动,最后一把将糖葫芦塞进了她手中。
他气得放下一句狠话,“朕该赔礼也赔了,从此你我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今后朕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赵玹就把自己给气走了,带着人,头也不回,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阿月惊恐之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看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芦,缓缓拿糖葫芦在嘴里舔了一下……原来是甜的啊,应该也没有下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