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笑了笑,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不过细想确实如此,她一向懂规矩,但礼数过甚难免会拉开两人的距离,或许他们从前的“君臣之盟”和她的态度也有关系,尊敬太多而亲近太少。
想通了关键所在,她的心便软了下来。没有人天生会去爱另一个人,一定是在漫长的相处间慢慢学会的,因为喜欢,所以越来越在乎,不只想把最好的自己给他,也想互相依偎着白头偕老。
他们都要学着如何爱对方。
谢柔适应能力很强,何况盼了那么多年才有人疼,自然是要好好依靠的,她当即便伸出葱白的手指在他胸口划了一圈,软软地道:“夫君,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萧承启笑了,宠她有什么好反悔的:“嗯,天子一言九鼎。”
心间如有蜜糖,她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天色渐暗,外面起了风,萧承启将她抱回屋中,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直至日暮时分才分开,他还有事要处理。
瞥见他不舍的神情,谢柔笑了笑,故意逗他:“夫君,我不会跑的,你只管去吧。”
萧承启瓦住她的手,当真难舍难分,叮嘱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谢柔点头。
送走了萧承启,谢柔含笑靠在床头,捂了捂自己的双颊。
红霞未褪,才歇了不到一刻,却见云姑进门禀报了一声,说有人来了。
谢柔抬头一瞧,发现她身后之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卓海。
“卓叔?”她微讶,看着他向她行了一礼,缓缓走近。卓海走得很慢,和以往的步调不太一样,身上怕是带了伤,不知是受了萧承启责罚,还是那日与刺客交手时伤到的。
“云姑,快拿个凳子。”谢柔忙道,云姑应了一声,搬来个绣凳。
卓海谢过她,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小老儿一直想来拜见小姐,”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笑道,“应该叫夫人了。”
谢柔面上微红:“卓叔这是打趣我了。”
卓海在萧承启身边侍奉多年,耳聪目明,两人之间的变化躲不过他的眼睛,他淡淡一笑。
“卓叔身子还未痊愈,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吗?”
卓海道:“小老儿是来领罪的。”
谢柔怔了怔,大抵猜出了他的意思:“是为伏击一事?”
卓海道:“那日小老儿做错了事,夫人冰雪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谢柔默然,然后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怀疑过,但我也知道,卓叔不会害我,也不会害陛下。”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也未曾责怪。
卓海眼眶微有热意,心里的那点酸涩被女子轻易勾了出来。
谢柔微微一笑,道:“那天,当雀儿她们告诉我,是陛下赶来将我救回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从我失散到陛下赶来,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以卓叔的手段,不会找不到我,林中又有那么多暗卫,不缺陛下一个。若是常人来做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先找到我,再通知陛下,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可是偏偏救我的是陛下,所有人姗姗来迟,卓叔更不见踪影。”
“我想,如果不是陛下一手培养的暗卫营不济事,就只有一种可能。”
“卓叔是故意的,对吗?”刀光血影都被她说得云淡风轻,实在大气了得,卓海暗叹不已,却没有辩解,因为她说得都是对的。
“陛下救夫人的时候,我在暗处。”他并没有看到她坠下土坡,却看到她倒在雪里,然而他没有上前。
谢柔语气和缓:“能告诉我原因吗?”出于信任她可以不闻不问,但毕竟他来了,戳破了这层真相,至少要给她一个解释。
卓海眉宇有几分沧桑,他坐得笔直,似孤山上的苍松,望着女子透彻的眼眸,他长叹一口气,道:“夫人,你知道小时候的陛下是什么样子吗?”
谢柔未料到他会说起这个,那时她还不认识萧承启,入宫以后也没听他提起过那段时光,自然是不知道的。
卓海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小老儿从陛下尚在襁褓的时候,就侍奉他了,小时候的陛下活泼可爱,是个明朗开怀的孩子,会主动亲近喜欢的人,旁人可能一辈子不会对爹娘有什么表示,可他总能哄他们开心。直到离宫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陛下渐渐沉默,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柔秀眉渐渐蹙紧。
卓海眼中已现水光,他道:“陛下被选中去做质子的时候尚年幼,他看着自己的母妃触柱身亡、先帝放弃自己,咬着牙没让自己流泪,坐上了北上的马车。图坦是一个无情的地方,对待敌国皇子更是百般刁难,陛下能活到成年,委实不易。”
谢柔的心如被一只手攥住,她揪着被角迫使自己继续听下去。
“在图坦,发生了什么事?”他那么厌恶与人接触,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如此吧?
卓海点了点头:“陛下那时不会武功,形容肖似他的母妃,在那等野蛮的地方,时常被奚落欺负。”
他挑拣的词已经弱化了当年萧承启遭受的痛苦,对于一个要强的男子来说,哪里会有什么奚落,说是侮辱都轻了。谢柔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紧紧咬唇,吞下翻腾上来的哽咽。
“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敞开过心扉了,小老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卓海缓缓道,“幸好,夫人出现了。”
谢柔眼睫微颤,垂眸不语。
“那天,我看到陛下抱起了夫人,他很痛苦,却没有半分迟疑。那一刻,小老儿是欣慰的。”
卓海眼睛被浓雾蒙住:“这条路他一个人走了很久,看不到尽头,小老儿年老不中用,不知还能陪伴陛下多久,所以我想为陛下找一个能提灯同行的人,夫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卓叔……”谢柔哽咽唤道。
卓海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夫人,今日小老儿前来,不是为了惹你伤心,而是来祝福你和陛下的。”
他笑了笑,道:“而且也想来告诉夫人,陛下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关心你。”
谢柔怔住。
“陛下回来惩罚了小老儿,小老儿甘愿受罚,因为在我眼里始终是陛下最重要,但在他眼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气我擅作主张,致夫人于险地,更气我拿夫人的性命作筹码,来治愈他的心病。”
“我懂陛下的意思,哪怕一辈子无药可医,永远不能触碰你,他也要你好好地、平安地活着。”
卓海的话如风似雨打在她的心上,谢柔情难自禁,眼泪霎时从眸中坠落,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萧直男(默默):最后一句我没说哦,我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呢!(握拳)
谢依依:呜咽抱住。
第39章 有名无实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谢柔的外伤已愈,唯有脚踝伤了筋骨还需静养。云姑每日晌午给她上药,细细推拿疏通经络,这些事她以前都是不会的,只是如今几人在外漂泊,寻不到医女,就由她一手包办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谢柔看着云姑拿着药油进来,无奈地道。
“小姐这是急着回宫吗?”云姑笑道。
谢柔被点破心思,却也没否认,自那日见了卓海,她就有些急了,不是宫里有如何好,只是单纯觉得回了宫安顿下来,可以好好和他在一起,填补他们之间多年的空白,相依相守总要有安身之地,那座皇宫虽然诸事繁杂,但有他在,就可为家。
她这般想着,一心只盼着自己快些好,遂坐起身撩起裤脚,露出微肿的脚踝来。
云姑点了油在掌心,正要涂抹,门外忽响起脚步声,听着直往此处来,谢柔赶快将脚收回去,下一刻萧承启就出现在门口。
他进来得急了些,脚步没收住,一眼便撞见被褥边的那抹莹白,不由一怔。
谢柔胡乱掖了掖被角。
云姑来不及净手,迎上问安,接着解释道:“小姐的伤还未好,奴婢正要给小姐上药。”
正所谓非礼勿视,萧承启下意识便点头道:“好,你先照顾依依,我过会再来。”
云姑口中称是。
萧承启看了一眼帷帐后的身影,就打算离开,转身时忽而顿住了。他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将云姑叫了出去。
“少爷唤奴婢过来,有何吩咐?”云姑问。
萧承启轻咳了一声,脸上闪过可疑的红色,道:“药油怎么涂?”
云姑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懵了一下:“少爷,这……”她应当问过小姐才是。
萧承启截住她的话,道:“你如何称呼依依?”
云姑怔然:“我家小姐。”
萧承启一挑眉,云姑叹了一声反应过来,哪里还有什么小姐,连卓海都跟着改了叫法,她这般称呼便是不识趣了:“奴婢……晓得了。”
萧承启讨来了药油,终于满意,只是心跳有点快。
谢柔等了一会,没见云姑回来,反倒是萧承启去而复返,讶然之余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那瓶药,耳垂瞬时红了,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裹紧了些。
看着他的动作,又是净手又是点油,若还猜不到他想做什么,她就是个傻的。
“少爷,这等小事,让云姑和雀儿来就是了。”
怎料萧承启根本没听进去,径直坐在了她的床边,随口道:“她们两人另有事做,此事交给我是一样的。”
谢柔轻声道:“那不如等她们回来?”
她用了商量的语气,委实想劝走他,说完又加上一句:“少爷是一国之君,不必顾及这些琐事。”何况他们两人虽有过亲昵,可仅止于亲吻与拥抱,一想到肌肤相触,依然会涌上羞意,挡都挡不住。
记忆里的萧承启很尊重她,也很听她的话,不知今日怎的这样执着,他道:“那依依可还记得,除了帝王君主,我还是你什么人?”
谢柔想起前些日子说的话,一阵无奈,她思量着大约自己还没习惯两人的变化。
不过萧承启倒是很适应,也越来越会哄她,望着她道:“与你有关的事,都不是小事。”言语尽是关切与认真。
谢柔余光触及他的神情,心头登时软了下来。当日他曾希望她放肆一些,她答应得痛快,可真碰到了,自己却缩了回去。
放在锦被上的手指略微收紧,她咬了咬唇,好一阵酝酿,才将脚尖伸出去,晶莹的肌肤剔透如玉,带着一点粉嫩,小心的挪出被子。
“你……你轻点。”她微低着头,长长的发丝散下来披在肩上,也遮住了她大半的脸颊,因此萧承启没有看到她面上那两团红霞。
此时他亦是无暇注意,柔白的颜色在眼底越扩越大,无名的滚热气息从喉咙滚进胸腹,干涸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眸中发热,暗自调息才敢伸出手去。
温厚的掌心落在她的足踝,手指薄茧划过,轻微的痒,谢柔脚尖不自觉微蜷,恰巧勾住他的袖子,萧承启手一颤,呼吸都要滞住了,掌心的玉足像上好的白瓷,柔滑的触感顺着肌肤撩入经络,拨动他的心弦。
“夫君。”谢柔小声唤他。
萧承启听到声音,从莹莹柔光编织的梦境里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将神思集中在脚腕那一寸地方,因是第一次做,也怕伤到她,所以不敢分神,控制着手上力气。
谢柔起先不自在,但渐渐也觉出男子的好处,力道果然和云姑她们不一样,许是太过舒服,她放松了一些,左脚几乎落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攥在手心揉捏。
麻酥酥的感觉一直存在,她努力忽略,只在一瞥见看到他的侧脸。眼前这个在照顾她的男子,是帝王也是她的夫君,每一个身份走下来都不容易,他不是天生就会,却愿意去学。喜欢上他,她就已经足够幸运。
谢柔弯了弯眼眉。
萧承启抬眼时,看到了她唇边的笑容,心口滚烫。自从可以自由的触碰他人,他便越发恋上亲近的感觉,尤其是对谢柔,每一寸雪肤都似带着诱惑,像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又像觊觎许久却不可得的宝贝,让他的心忽上忽下,日夜都念着。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一个人睡在正清宫,和数不清的奏折作伴,现在他却觉得少了什么,夜里睁开眼睛看到空荡荡的床榻,衾裯寒凉,少了许多温度,比不得抱着她的时候那般温暖柔软,塞满整个怀抱。柔软的唇和身子,勾出了无限遐思,欲望越来越多,以成倍的速度快速堆积,每一碰,就会倾泻而出。
全是因为眼前的女子……诱人得紧。
手指的热意一路从脚踝延伸至小腿,力度早就挪了地方,谢柔一时不察,等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手臂够不着就用脚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