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问道:“李府的人可曾说母亲去了哪里?”
粉黛摇头道:“奴婢并未见到李夫人,只听门房说夫人的轿子已走了,奴婢担心姑娘等得急,连忙跑过来报信。”
青鸢跺脚道:“你一个人过来报信值什么?可曾吩咐府里的小厮丫鬟们四处寻夫人?”
粉黛悔道:“奴婢心急,不曾吩咐。”
清浅来不及埋怨粉黛,看了一眼森严的宫禁,淡然吩咐道:“先回府再做打算。”
回到府上,清浅安排婆子们各处去找杨夫人,自己则去德安王府找德安王妃,德安王妃有出入宫中的腰牌,从前和母亲有过几回交道,若实在找不到母亲,唯有求她带自己进宫。
事不凑巧,德安王妃恰好去了郡主府,清浅白跑了一趟,看着日头渐渐西斜,沉静如清浅也终于露出急切的神色。
找了一圈已是日暮时分,清浅疲惫地再次回府。
刚到府上,只见府里张灯结彩摆香案,焚香鸣烛笑语盈,门口还停着内宫斥造的马车,清浅心中咯噔一声,连忙下车进府查看端倪。
府上的丫鬟婆子们见到清浅,脸上堆着笑容,低头行礼道:“三姑娘大喜。”
清浅越发觉得不妙,进了正厅,只见袁彬带着崇山正和父亲说话,杨夫人笑容可掬地拉着一个太监问东问西。
见清浅进来,袁彬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似乎带着威胁、警告和嘲讽。
父亲闻仲豫一脸欣喜,笑着招手道:“清浅,你来得正好,方才皇上下旨赐你和袁镇守使亲事,袁大人年少有为,文武俱全,是皇上的肱骨重臣,这亲事是你的福气,是我们闻府的福气,也是圣上对我们闻府的重视。”
这厮居然这么快就求来了圣旨。
清浅微不可闻叹息了一声,默默行了一礼,站到了杨夫人身后。
杨夫人喜出望外拉着清浅的手道:“我今日在孙府做客,听得宫里放出消息订下你的亲事,喜得我连忙赶了回来,我的儿,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连你父亲都赶了回来呢。”
清浅余光见到,父亲弓着身子和袁彬说话,时而前倾点头,姿势更像是下属对上官的模样。
清浅压住满心的郁闷,勉强问道:“怎么这么快,事先竟是没有听到一些消息。”
怀公公笑着解释:“今日皇后娘娘身子欠妥,皇上正在中宫探病,袁大人突然进宫求见,亲自向皇上皇后表明心迹,盛赞三姑娘贤惠温良,言之凿凿非三姑娘不娶,皇上皇后大喜过望,当场赐下赐婚圣旨。”
怪道这么快,原来皇上在姐姐宫里,清浅咬了咬唇,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姐姐取消这桩亲事才好。
杨夫人听怀公公说皇后身子欠妥,阿弥陀佛了一声紧张问道:“皇后的病情可要紧?”
怀公公笑道:“古人说双喜临门果然不假,皇后娘娘听得妹子和袁大人的亲事,喜得当场就坐了起来,连喝了两碗青笋鸡皮汤,御医都说娘娘的病见好了。”
杨夫人喜得直念佛道:“这就好。”
清浅再次无声叹息,姐姐的病缠绵了几个月,好容易好些,自己怎能进宫要求取消亲事,让她担心。
这人算计得真精细!
清浅瞥了一眼袁彬,正巧袁彬的眼神也对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无形交锋。
收回眼神,清浅温柔低头一笑,看来袁彬势在必得,自己若是求皇后取消了亲事,想必他还会有后招,不如自己顺水推舟先答应下来。
清浅心中暗暗发狠,真到了要兵戎相见的一日,即使谋杀亲夫,自己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传旨完毕,闻府包了大大的红封,送怀公公回宫。
袁彬带着崇山正要告辞,闻仲豫挽留道:“贤婿,我书房有一副吴道子真迹,请贤婿移步一观。”
袁彬心知是闻仲豫有话要说,吩咐崇山在外候着,自己跟着进了书房。
清浅和母亲招呼了一声,回自己院子换衣裳。
崇山低声笑对青鸢道:“你家姑娘和文质兄定下你亲事,从今之后,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听壁角了!”
提到壁角一事,青鸢气得一甩帕子道:“满嘴胡说!”
崇山笑着追问道:“我瞧着你们姑娘面无表情的模样,难道是不满这桩亲事?”
“你编排我还罢了,休要编排我们姑娘。”青鸢不顾身份斥道,“听到赐婚便喜形于色的女子,那算什么大家闺秀,我们姑娘喜怒不形于色,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
崇山笑道:“你倒是忠心。”
正当两人说话时,凌府突然来了一管家,面色慌乱道:“大少爷,府里出了大事,赶紧回去吧。”
管家附着崇山的耳朵匆匆说了几句,崇山面色大变,匆匆对青鸢道:“在下先行告辞。”
青鸢福了一福,目送崇山离开。
清浅换了衣裳后,听说袁彬依旧在书房和父亲说话,独自顺着长廊来到书房,伫立在外头静静听着里头的动静。
书房里头,翁婿两人看了一回画,又品了一回茶。
袁彬提出告辞,闻仲豫踌躇再三提道:“听说近日内阁赵阁老会告老还乡,内阁空出了一个位置,贤婿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可否在皇上面前替老夫美言几句……”
袁彬客套道:“内阁人选,皇上自有圣裁,这不是我们臣子可以置喙的。”
闻仲豫叹息了一口气道:“老夫久居从二品高位,但空有少傅虚衔,外人多有非议,说是皇上看在皇后面子上推恩,老夫空有一身抱负无法施展。”
袁彬笑笑并不搭话。
闻仲豫试探道:“从今之后好了,有贤婿帮着老夫,老夫在朝中不再是无根之萍,无根之木,我们翁婿在朝中也有个照应。
袁彬正色道:“岳父此言差矣,朝中立足凭的是对皇上的忠心,凭的是自身的本领。朋党之论,今后岳父还是少提为妙。”
“你……”闻仲豫有些恼怒。
袁彬不等他多言,拱手道:“时辰不早了,小婿告辞,外头风凉,岳父请留步。”
袁彬大步出来,走得又急又快,拐角处正巧撞上来不及闪避的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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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收复左右
袁彬和清浅撞了一个满怀。
袁彬瞧了一眼清浅,看出她在偷听,冷笑道:“父亲没有廉耻,女儿心肠狠毒,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清浅回嘴道:“皇上的旨意里说清浅出自名门,秀外慧中,淑德含章,袁大人此言莫非在质疑皇上?”
“尖牙利齿!但愿你今后还能这么尖锐下去!”袁彬冷冷道,“后日是黄道吉日,我会与母亲上门定亲,你准备着吧。”
圣上赐婚便不存在合八字,纳吉纳名等仪式,只需直接定亲、娶亲。
清浅波澜不惊:“如君所愿!”
袁彬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道:“你也不问问我为何要迎娶你?”
清浅淡然道:“不过是想报复我拆散你的姻缘,日后缓缓折磨我罢了。”
“我没有你这么恶毒,你给我听好了!”袁彬凑近清浅一字一句道,“你既然这么能耐,能杀人还能藏匿痕迹,那便替我破案升官吧,我如今是锦衣卫从四品镇守使,上头还有佥事、指挥同知,指挥史,等什么时候我当上了指挥史便放你自由,否则……”
袁彬的身上发出清冽的味道,和前世一样让人沉溺,清浅竭力屏住呼吸,侧头不看他道:“哪有女子破案的?”
袁彬远离了她些,冷冷道:“孤陋寡闻,过几日定亲时候你便知道了。”、
袁彬拂袖离去。
清浅握了握帕子,定了定心思,放缓呼吸平息气息后,走回自己院子时,已从容淡定神情如常。
青鸢和粉黛早已翘头盼望,见清浅回来忙笑道:“姑娘,瑞姑姑回府了。”
瑞珠连忙出来给清浅磕头:“给姑娘请安。”
清浅扶起她,问道:“府里的事可曾处理好了?”
瑞珠满心感激道:“多谢姑娘关怀,这三日奴婢处理了李瑞的丧事,变卖了家产,将几个姨娘打发出府,今后一心一意伺候姑娘,再无它念。”
清浅低低问了一句:“这几日可有衙门的人来问案情?”
“唯独仵作和文书来家中瞧了瞧,让奴婢签字画押结案,其它并未深究。”瑞珠同样低声回道,“听闻锦衣卫插手,以失足落崖定了李瑞案件,至于那道人,被安了一个盗卖符水,装神弄鬼,被人寻仇打杀的由头结案,李瑞给道人的银两被锦衣卫封存在卷宗里头了。”
清浅放下心来,看来袁彬说的都是真的。
总算有件舒心事了,清浅展颜微笑道:“极好,自此之后姑姑可以高枕无忧了。”
瑞珠千恩万谢了清浅,复又笑问道:“听闻姑娘大喜,奴婢还未来得及恭喜姑娘呢。”
青鸢连忙拉了拉瑞珠的袖口,瑞珠不明所以。
粉黛低声道:“姑娘不情愿呢!”
清浅有些懊恼坐下道:“袁彬此人心肠恶毒,诡计多端,他求娶我没有安好心肠,若不是看在姐姐身子不好,我已然进宫请撤销此桩亲事。”
青鸢低声回了一句:“袁大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你知道什么!”清浅猛然一拍桌子道,“方才他和我单独相处,话已挑明,他娶我的目的是看在我杀人利索,毁尸灭迹手段高超的份上,留着我破案升官用的。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可以这么孟浪,可见此人心性。”
青鸢低下头不再说话。
瑞珠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后日就下定了,定者定也,定亲之后便不好办了。”
皇帝的旨意,父亲母亲都不敢违抗,姐姐身子不好,自己不能冒然进宫恳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浅抿了一口茶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粉黛嘀咕道:“今日我见老爷喜得眉开眼笑,似乎捡了金元宝一般,和当年大姑奶奶结亲,皇后娘娘进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父亲好权势,将儿女亲事当初晋升的跳板,谁料大姐成亲后不久抚远将军暴毙,二姐入宫后虽然当了皇后,但没有子嗣不得皇帝欢心,父亲的阁老之路遥遥无期。
好容易自己定了皇帝的心腹重臣袁彬,岂料袁彬并不给半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