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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那晋王周牧禹、自有一段提及就很伤痛复杂的过往。
那时,周牧禹还不是晋王,不是皇帝的儿子,是江南一镇子上名声不好、谁都瞧不起的驮着板车卖米糕、四十岁妇人周氏的儿子。
周牧禹的母亲周氏把他生下来,基本算是未婚生子,她是被家族赶了出来、差点没拿去泡猪笼的不受妇道女人。
整个镇子,谁都瞧不起他们母子,就跟如今顾铮的爹一样,到了现在,都还一口一个的“野种”的叫。
那时,顾铮十七岁,第一次和他相遇邂逅,就被眼前的男子给心折打动了。
穷而不卑,贫而无诌。
清高出尘,一脸的傲气与倔强。
他在一家书院读书。关于认识种种的经过,总之说来三天都道不完的。顾铮对他一见钟情,为了追求他,看见他,她二十八般武艺耍尽。女扮男装,去书院做他的同窗;偷偷给他洗衣服,补袜子,缝腰带;还有事没事,跑到他们家的米糕铺子去帮他老娘做点心、卖点心——
是的,如今顾铮家族落魄,能在京里立足以卖糕点为业,何尝不是从那时学来的手艺?
她们家算是江南的首富,没有经历几年前战乱时,她们家可以算是金山银山,光是钱庄、商铺在江南就多达一百多家……
说起来,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滴滴小姐,为了周牧禹低三下四,做尽连她不敢相信的事……
总之,那个时候的顾铮和周牧禹,一个就像天上的呆雁,一个是地上的笨狗。
一个追,一个飞,顾铮永远也赶不到周牧禹那只呆雁飞的速度……
无论做尽了什么,如何思慕追求讨好,为了他能上天入地……
然而,周牧禹眼里没有她。
一点也没有。
顾家的老爷子顾剑舟自打女儿出世后,没有娘亲,就一直对女儿宝贝得跟什么,要星星不给月亮,总之是,她就是想要吃那天鹅肉,顾老爷子都会想法子给打下来……顾剑舟嫌弃那周牧禹家里穷、出生不好,自然是万分瞧不上的,奈何,女儿喜欢……女儿喜欢……顾老爷子眼皮猛地一睁,他在江南地位显赫,黑白两道通吃,那周牧禹自己纵然是看不上,但为了女儿,绑都要绑到顾铮的脚底下。
顾老爷子逼周牧禹入赘到顾家,做他的上门婿,人家不肯,就使用各种手段,甚至吊起来绑着用鞭子抽打,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周牧禹的肩上,到现在,恐怕那周牧禹脱了衣服都能看见身上还有几道隐隐鞭痕……
那时的顾铮自然也不知道这些。
最后,顾老爷子见姓周的小杂种冥顽不灵,软硬不吃,就是怎么都不肯入赘、娶他宝贝女儿……
又见女儿成日里失魂落魄,为个男人心快要碎裂一地……
顾老爷子最后就用不入流的手腕子,害她老娘误吃人命官司,以至于差点坐大牢……
那周牧禹不是心心念念要科考吗?行!臭小子!本老爷子多的是方法来治你,就是死,也要死到宝贝女儿手上……
两个人就是这样成的亲——
周牧禹,成了顾家的上门女婿。
周牧禹考中进士后,受陛下赏识抬举,最后又被调往江南老家做一总兵。他是个有才能的,懂时政,也懂军事。那时正值江南被鞑子军侵犯,国事衰颓,天家军力不足,很多人把鞑子兵的来犯推诿于周牧禹的背叛通敌,处理不善,遂将他关起来,等待砍头示众……而这个时候,顾铮哭得死去活来,周牧禹的母亲、周氏从柜子里拿了一块龙形玉佩出来,通关种种,一路艰难上京去见了皇帝——
他的身份,就是这样被昭告于天下的,原来,他是皇帝的儿子,和周氏几场露水姻缘后,所遗漏在民间的沧海遗珠。
顾铮震惊得简直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之后,两个人还是和离了,是顾铮主动提出来的……
白字黑字,签字画押,《放妻书》上那男人亲手所写内容,顾铮至今都还记得——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峨眉。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请帮作者收藏下一本古言新坑,谢谢——
【文案】
《男女主互撩相爱相杀的甜宠古言:《玩宠》:
太子知道,这女人并不爱她,不过是贪他的权;
魏纤知道,这男人并不爱她,不过是贪她的色;
世人都眼红太子独宠魏纤纤一人,却并不知道,这对男女,不过是在相互利用,一个贪权,一个好色……
各取所需而已。
阴冷腹黑面具男VS身娇体软假装柔弱白莲花茶……
第2章 同窗之谊
顾老爷子现在脾气又臭又暴。
他厌恨那周牧禹,即便人家现在早不是当年、在他手底下看脸色的上门婿。
在顾老爷眼底,他就算成了皇子龙孙,哪怕有朝一日会龙袍加身,他永远是个“白眼狼”、“小杂碎”!
顾老爷脾气暴躁,说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如今国事飘摇动荡,朝廷腐朽。成启二十九年,也就是那会儿在江南、顾铮还没跟周牧禹和离时的三年以前,蛮子军入侵到江南,他们攻入江南多个地带,残杀百姓,奸/淫掳掠无所不干。顾老爷为江南巨富,黑白两道通吃,然而爱国情怀也是有的,他们把家中几乎全部财产都捐出去抗军,最后,老家的宣城还是岌岌可危。顾家就是在那个时候败落的,眼看城将破时,他所有的钱庄、商铺自然是保不住了,毁于一旦。他痛恨朝廷腐朽,恨国家无能,他从江南一路辗转流离逃亡到这京城,途中,到底年迈体力不支,落得一身的毛病。顾老爷多多少少有一种英雄暮年、晚景寂寥的凄凉感。他每日里愤世嫉俗,只靠着女儿撑起一家糕饼铺度日。闲暇无聊时,只教教外孙女苗苗念念书,认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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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后来冷静了一番,想想,又觉得,到底不该跟爹那样发脾气、斜眉毛瞪眼睛的。
顾老爷子现在身子骨越来越差,得了心疾哮喘,他常常感到胸窝子痛,如有蚁噬,然而却常常强撑着什么不说。
顾铮用了晚膳,把苗苗洗了哄去睡下,将丫鬟萱草拉到边上,问:“老爷现在情况到底如何?郎中开的那些药真的一点不顶用吗?一点儿效果也没?”
萱草摇头,“小姐,怕是眼下情形,只有听大夫建议的,去弄那保和堂的心疾丸试试,毕竟是曾经大名鼎鼎已仙逝的老太医研制的药,除此,老爷的病,一般郎中的药,哪里能对付?”
顾铮一下就绝望了。
京都保和堂直属于皇家太医院下设的官方医馆,明上说是供京城百姓看病买药之地,实则,却是为京里的达官贵胄、皇室成员所设。别说她们家现在落魄如此,就是曾经响当当的江南首富身份地位,要去那儿买药,谈何容易。
顾铮叹了口气,“怎么办呢?那个地方,我一介芝麻草民,别说是走进去买药了,外面看看都不能……”
这是阶层贵贱高分划分的悲哀,那家医馆,要先进去,必得先投牌子报身份门第。
顾铮抹了把眼角,“萱草,我们不急,待我再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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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多日连番的阴雨终于歇停,云层漏开一线太光,晨起的太阳像一颗明珠照耀整个京城。
顾铮依旧起了个大早,去糕饼铺子盘帐研究新出糕点。
那周牧禹、晋王爷依然是风吹日晒、雷打不动,坐了轿子又来了。
她表情淡淡地,有些冷眉懒眼地和伙计们恭敬相送一番,晋王离开后,正要准备起来继续忙碌。
就在转身上轿的那一瞬,然而今日,这位晋王、也就是他前夫周牧禹,忽然驻足折回,像是有话要交代。
他也不看她,低头细挲手上的糕点小方盒,依然一副平静冷淡口吻,甚至高高在上。“其实,你近日要有什么麻烦,说出来,不放我给你想想法子,娇娇?”
顾铮一怔,微微笑了。“谢王爷施恩照顾,麻烦事?……哦!没有的,我这店很好。对了,您还是称呼民妇为顾娘子吧?要不贱名都好?”
疏远客套地,又是磕头一拜。其他人自然见她拜,也赶紧跟着拜。
周牧禹盯着她,盯着盯着,忽然,笑了。笑得复杂,也很讽刺。“真是,你这还真是,你这样……要我怎么说?”
他眸如点漆,眼睛像是凝在她脸上不动:“咱们两就算和离了,做不成夫妻,没有了感情在,还是有旧谊的,你这样,倒显得对往事还不能释怀,又何必呢?”
他的五官温润,整个瞳仁干净明亮,说这话时,也是斯斯文文,平静得如溪水缓缓流过岩石。
顾铮表情总算有了变化,遂一时诧了。“旧谊?……”
她像是不明白,“我们……有什么旧谊?”
晋王也不看她,低头继续细挲着手中糕点盒的精美花纹。想了想,道:“什么旧谊?好吧,如果我说……说来,咱们也算是做过同窗的,没有了夫妻之谊,那么同窗之谊呢?这个总该有吧?咱们曾一同桌子吃饭,一桌子念书,你抄过我卷子,我帮你考试作弊被老师罚……晚上,咱们又同一张床上睡觉,盖过一张被子,这些同窗旧谊,难道就凭空消失了吗?”
顾铮抿嘴,可算是听明白了。她微笑道:“那么,王爷既如此说,也算是有的了……”
“当然算有!”他这才冷着脸打量她,语气不容置喙。
顾铮嘴角又微微扬了扬,突升起一种恍若隔世的感慨。
是啊,是同过窗的,当年,为了追他,为了与他朝夕相伴、日日看见他、接近他,不惜把自己女扮男装,读自己不喜欢的书,念自己不喜欢的那些“之乎者也”……
两人确实是一块儿吃饭,一块儿睡过觉的。顾铮还记得,有次考试,她求他帮她写答案,替她作弊,结果被监考的老先生发现了。老夫子知道顾铮在逼这周牧禹,周牧禹也是无奈。可是,他家穷啊,在宣城没地位,不像她,是堂堂大富商顾剑舟的“宝贝公子”,遂戒尺一落,啪啪啪打在他肩膀上。然后,周牧禹就被罚去挑水,不挑到二十缸,就不准吃饭睡觉……
顾铮想,他就是从那时、开始恶心她的吧?
一个成天对她死缠烂打的女人,不知给他带来多少灾难与麻烦……
顾铮恍然一笑,道:“王爷,您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想,老夫子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要是他还在世该有多好,你若早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是皇子,是皇帝儿子……他可能早吓得屁滚尿流了,他还敢打你?罚你?呵……”
摇摇头,一脸云淡风轻,替他惋惜。
晋王倒也没有接口,像是懒得向她接这口。
两人有一扯,没一扯,就这样闲闲说了几句,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临末了,晋王依旧准备要上去早朝,只是,又想到了什么。穿堂里有个伙计叫小七,这小子向来机灵,懂得讨好谄媚。他坐在轿里思忖一番,命人把那小七带到轿子跟前听他问话——“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回答,你们老板娘近日愁眉苦脑,到底怎么了?方才进来听你们谈到买药,买什么药,她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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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又过三日,天光晴朗,太阳底下,午饭过后,四合院里桃花初开,柳丝抽长。
“呵呵,娇娇啊,你给老父我说说,那关世子又在拿东西讨好你了,是吧?”
顾老爷吃了顾铮“想尽办法”弄到的疾心丸、果然心痛恶症减轻许多。他这日竟然多吃了一碗饭,还添了半碗鱼汤。没有钻心痛苦折磨,身子也清爽了许多。这人一清爽,那暴躁气郁的毛病自然也就缓和许多。他悠悠闲闲,一身素色直裰长衣锦袍,手上拿着把剑,在四合院的天井葡萄架边上打太极。看起来仙风道骨,气质儒雅。
萱草递了热毛巾递他擦手,“老爷休息一会儿再来打拳?这刚好,不要太劳累了……”
老爷心情好,她这下人自然也跟着好过。
顾铮在旁教女儿苗苗背唐诗,手正指着王维的一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她抬头,愣了愣,不明所以笑:“关世子?爹,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提起那关世子了?”
顾老爷微笑,顺便放下剑,递给萱草,拿毛巾擦手:“你啊你,到底是个傻丫头,呵,欺骗谁呢?我已经看了,萱草给我吃的那药丸子,是皇家御制,就凭你,你能弄到这种好药?不是那关世子帮忙又是谁?……你啊你,你教你爹怎么说呢?有男人真心实意对你这么好,多少年过去了,还时常地借着各种由头到咱们这破落地看你,明着是来看我,实则谁不知道还不是想讨好你?你啊,就是个脑子不开窍的傻丫头!”
“……”
“这关世子,多好的人!你老父我中意他!我现在不妨告诉你,如果我外孙女儿苗苗要找爹认,我还只就认他了!”
顾铮心中一震,赶紧将苗苗让萱草带下去。“爹,你胡说什么?”她不高兴蹙眉。
关世子,是平安侯关家的嫡长公子。说起来,顾铮认识这个人,还是从那会他对周牧禹的迷恋、女扮男装混去书院读书认识。
是的,关世子喜欢她,并毫不避讳在她面前表白心意,说要娶她,他讨好她爹,对苗苗也是简直毫无原则地宠爱、疼爱,甚至超过了一个寻常父亲对孩子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