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第38章 喝醋
季琅紧紧拥着姜幸,一贯的高傲姿态,下巴抬三分,眉头微挑,唇角一翘,眸中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睥睨。
京城三“霸”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他向来便这样,哪里吃过亏?再加上和姜二娘也不熟,何况这人还跟自己怀里的丫头有恩怨,思来想去,也没有和颜悦色的道理。
更别说他跟晋王府还有新仇旧怨在,他犯不上给眼前人脸。
姜嫣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所思量。她素来知道这个小侯爷不可一世,招惹不得,刚才那么说,是没想到他会替姜幸说话,还一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姿态。
平日里成为别人口中谈资笑料的人,到小侯爷这里还成了块宝了,难不成他还真能看上姜幸这样的女人?
脸上窘迫之色散去,姜嫣不再猜测,换上笑脸,率先服了软:“方才是嫣儿口不择言了,大姐夫别生气,嫣儿还小,什么都不懂……”
“看你也什么都不懂,性情稳重上跟你大姐姐差远了,以后学着点。”季琅皱着眉,不想听姜嫣在那胡咧咧,遂直接出声将她打断,关键是还面不改色地捧了捧自己怀里的人。
季琅一副指点江山顺杆爬的模样,让姜嫣刚整理好的神色彻底僵住了。她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个姐姐,觉得她不堪肮脏,把自己跟她相提并论,她怎么可能受得了?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气得头顶冒烟。
她倒是想张牙舞爪,小侯爷偏不怕这个,扮天真装可怜,眼前的人明显也不吃这一套。
姜幸猫在季琅怀里看着姜嫣,心情突然跟着愉悦起来,她很少看到姜嫣如此吃瘪的模样,关键季琅说起话来有时候就是很气人,跟她以前那些不痛不痒的打击可不一样。
感觉到怀里的小猫在偷笑,季琅微微低下了头,在她耳边低语:“以后就这么呛回去,别管面子不面子的,我没吃过亏,你也不许吃,听了吗?”
姜幸耳边发痒,想要躲,躲的时候瞥到了姜嫣的神色,发现她脸色更难看了,瞬间明白季琅就是要让她听到,便忍着发烫的脸,站直了身子,也不直视人,点头应声:“知道了,夫君——”
那尾音故意拉长,就是要学季琅那一套来气人,却不知道这一声“夫君”听得季琅骨头发软,心上被什么东西一攥,神色差点整个垮掉。这是他头一次听见她这样喊他,以前可都是冷冰冰硬生生的“小侯爷”。
按理来说,成亲了,这称呼也该改一改了。
季琅努了努鼻子,假装没在意这声称呼,刚要拥着姜幸走进去,就看到姜嫣脸色一喜,越过两人走下了台阶。
后面是马蹄停住,有人下马车的声音。
“表哥表姐,你们来了!父亲母亲等了好久了!”
两人一回头,看到的就是毅南侯府的马车,上面走下来两个人,都是熟识的,一个是谢菀柔,一个是谢柏。
姜幸还奇怪,就算是她回门,姜嫣也不会亲自来府门口接她的,原来是在等谢家兄妹。
只是三朝回门是个独特的日子,在今日还接见别的客人,是不是对季府来说有些失礼?还是故意借着这个踩她的脸,让她知道自己在府中地位如何,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姜幸那边猜测着,季琅却是看着一身皎皎如月的谢菀柔。
他眉头轻轻蹙起,神色带了些暗沉,视线太过刻意,很容易就被谢菀柔发现了,她回看一眼,微微有些怔忪,随即偏过头去和姜嫣说话。
“差点忘了今天是表妹回门的日子,这倒是我们礼数不周了,不过,表妹应该也不会怪罪吧。”谢柏摇着折扇走上前来,将脸色各异的两人思绪拉扯回来,眼中尽是温润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幸道。
未成亲之前,这人几乎整日整夜地在梦中折磨她,到现在姜幸也忍不住心悸,她向后撤了撤,眼神却不闪躲,蹙着眉道:“表哥愿意来便来,我哪里管得着?”
“哎?话不能这么说,”一直没出声的季琅突然开口了,他揽着姜幸的肩膀,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一眼都不看那两人,“你我大婚之事满城皆知,想来三天这个数也不是什么大数,掰掰手指头都能算清吧,明知故犯是讨人嫌,不知而犯就是没眼力价,只是不知道某些人是哪种,你是管不着,但有的人心里可得有点数。”
姜幸眼睛微微睁圆了,看到季琅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她往里走,故意将身后的人都抛下。
原本她还有些忌惮谢柏,被季琅这么一搅和,心里就剩下快意了,能这么不管不顾意有所指阴阳怪气的说话何等痛快,哪怕不是她说的,她看着别人说也觉得痛快啊!
“别傻笑了,给我带路,你们正厅怎么走?”季琅摇了她一下,小声说道。
—
看着两人的背影,谢柏扇着扇子的手停下,收起,在手心里敲打起来,若有所思。
后面的谢菀柔走了过来,语气冷然:“怎么,难不成你还在想着这个表妹?”
谢柏偏过头,轻笑一声:“没抓住的东西,当然总惦记着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啧叹道:“得手了,可就不一定了……”
谢菀柔神色微动,渐渐皱起了眉,脸上满是不赞同,她压低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和管家吩咐事的姜嫣,又调转过头:“现在可跟之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可是季府的人,季琅做事不管不顾,你跟他不一样,要顾及的事情很多,劝你爱惜羽毛,暂时别为了个女人招惹他。”
“你不懂,”谢柏看着远处,眸光渐深,“就是因为是季琅,所以才更容易。”
他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季家上下岌岌可危,只是有些人看不到罢了,你等着吧。”
说完,他笑着甩开扇子,慢慢向前走去。
季琅比谢柏他们快一步,到了正厅之后就看到姜有卢和李氏都在里面等着。
姜有卢好像心中毫无芥蒂,也没提新婚之日卸门的事,更没提姜幸临上轿之前的不妥之举,看到女婿女儿进来后先是一阵寒暄,和颜悦色的模样倒真像姜幸是他爱女一般,不止如此,姜幸发觉李氏的态度相比当初也有了很大的转变,起码能在众人面前拉着她的手假装嘘寒问暖两句。
“在侯府过得怎么样?没做错什么事惹人不快吧?”姜有卢和蔼地看着姜幸,问道。
姜幸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也未表现出来,她刚要说话,季琅就替她回答了:“岳丈放心,娘和嫂嫂们都喜欢她,幸娘乖巧懂事还知隐忍,长辈只有心疼的份,哪里会因她不快。”
季琅话里有话,心思沉的人一下就听懂了,姜有卢和李氏对视一眼,又纷纷挪开眼去,再说话时,姜有卢语气便有些悻悻:“既如此,以后还望侯府能多担待些幸娘。”
“那是自然。”季琅笑笑,不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谢家两兄妹就过来了,姜幸却不想在这多呆,直言要去看看大嫂,李氏便应允了,只是季琅不便过去,就留在了前厅。
去翠安居的路上,姜幸总觉得李氏在看姜有卢脸色,她一贯都是强势的,今日却不知为何肯看在他爹的份上对她转变态度了。
可是转念再一想想,李氏父亲是晋王,从小里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娇生惯养,也不是会服软受气的人,她在姜府两年,李氏不喜欢她,可除了魏国公夫人那次,再没对她作出过赶尽杀绝的事。
其实只要她动一动手指,姜幸就能死得很惨。
那次安灵寺回来之后,谢柏意图对她不轨的心思那么明显,可在姜有卢问过她想不想嫁到谢家的意愿之后,谢柏第二日就离开了。
难不成,是姜有卢在提点着李氏,暗中保护她?
可若真是真心疼爱她,她也不该在姜府过到那种田地,要是没有那道圣旨,姜幸现在会有多凄惨,简直难以想象。
姜有卢,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姜幸一路沉思着到了翠安居,看到景氏身边的雨叶便扬起笑脸走了过去:“雨叶。”
“是元娘,”雨叶正在侍弄院中的花草,听到声音后转过身,脸上满是惊喜,“我就说,元娘回门会过来看我们夫人的。”
“大嫂在里面吗?”
雨叶放下手里的东西,在手帕上蹭了蹭:“没有,夫人在少爷的书房,近来夫人身子总是不舒服,时常去少爷书房里寻书看,当个消遣。”
姜幸点了点头,心想季府的嫂嫂果然说的没错,便冲着书房走去,走到半路又停下,回过头问雨叶:“大哥在那吗?”
雨叶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在!”
姜幸这才放下心,去了大哥的书房,没几步路就到了,她看门口没有丫鬟守着,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只知道大哥书房的位置,却从来没进来过,这次一脚踏进去,却犹如进入了书山画海,到处是水墨的香气,里面有些昏暗,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书法和画作,大都是大哥亲笔书写的,再往里走,才是那些名家名作。
姜幸在最里面找到了景氏,她正踮着脚去拿书架最上面那本书,看起来有些吃力。
“大嫂,你慢着点!”姜幸赶紧走过去,害怕景氏一个不小心摔倒,听见声音,景氏也就停下了动作,转过头去,看到是姜幸来了,脸上绽开了笑靥。
“是你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去前厅看看你呢!”景氏满是喜悦之色,书也不拿了,匆匆走过来拉着姜幸的手,眼中藏着跃跃欲动的好奇。
“怎么样?在季府怎么样?小侯爷没有欺负你吧,新婚之夜你们——”
“大嫂!”姜幸赶紧打住,红着脸去看她,就怕她问出更糟糕的事。
“小侯爷待我很好,季府的人也是,比在姜府,要好得多了。”她缓和了脸色,慢慢道。
景氏知道她这两年来过得不易,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季府的太夫人与我祖母交好,那是一辈子的情谊,两个人意气相投,我祖母好,太夫人自然也好。加上那边的大嫂又是我姑母……总之,你嫁过去,肯定不会被忽视苛责的。”
她这么一说,姜幸想起来季府的嫂嫂吩咐她的话,便从袖口里将药方拿了出来。
“说是能治孕吐,大嫂不妨试试。”
景氏眼睛一亮,将药方接了过来,眼睛在上面扫了扫:“回头我把这个拿给大夫看看,要是没有药性相冲,我就试试。”
“大嫂现在也在吃别的药吗?”姜幸捕捉到关健部分,出声问了出来。
景氏一听,脸上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忧色,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去摸自己小腹:“大夫说这胎不稳,开了些安胎的方子。”
听她的语气,好像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姜幸脸色一变,凑近一步:“难不成……”
景氏抬起头,点了两下:“好像跟上次一样。”
姜幸脑中轰然一下,便觉得脚底发软,上次景氏就是不知不觉地小产,查来查去,最后只知道和个烧火丫头有关系,却苦于死无对证。
要是这胎和上次一样,不是说明危险并没有排除吗?
景氏身边还是很危险。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大夫没有查出来什么吗?”姜幸追问,景氏却只是摇头。
“这次我爹娘也很重视,补品都是层层把关的,身边除了雨叶,我谁也不信,大夫也是你大哥从宫中请来的,我私下里也问过,大夫说,要是不知道病因的源头在哪,也很难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但我这个身体,的确可能是药物所致。”
“药物所致?”姜幸脑中闪过了什么,“大嫂的枕头香包可有仔细检查过?”
谁知道景氏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检查过,都没有问题,包括我的粉脂,院中栽种的花草,过口的饭食,就连寝居的桌椅板凳都没放过。”
她低落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就连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是我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姜幸却并不这么觉得,既然有烧火丫头的事,就说明之前那次小产绝不是巧合,这家里人心难以猜测,最主要的是大哥的存在,对李氏来说根本就是个威胁,她膝下可还有一个幼子。
“大嫂不如听我一句劝……”
“怎么?”景氏抬起头。
“把这件事告诉大哥,然后,你先搬回国公府住几日,对外就说,国公夫人想你了。”
“要是真是姜府有问题,隔着那么远,大嫂的身子也能缓和下,国公府那边的人都能信任,大嫂也不必担惊受怕。”
姜幸的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景氏有些迟疑:“这样说的话,你大哥会不会多想?”
无缘无故回娘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外面是会传些对姜修时和姜府不好的谣言的。
可姜幸却不管那么多,她握住景氏的手,眼中满含真诚:“大嫂不要顾及这些,现在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大哥就算再怎么糊涂,总该分得清轻重吧!”
景氏底下眼,沉思良久,最后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从翠安居出来,姜幸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只要一想起姜府的人就感觉浑身压抑,顿时也不想再去前厅跟他们寒暄了,便想装个小病,赶紧拉着季琅走,到了前厅才知道季琅已经出了府门等她了。
姜幸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能多问,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姜有卢等着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模样。
“幸娘,前日大婚,你在府门前说的话,为父想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了,说完后先是一声叹息,一双眼睛里似乎浸出些泪水。
姜幸紧闭双唇,深深地看着他,并没有答话。
姜有卢背过身去,看着外面的天,声音低沉:“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心里肯定怨我,怨我疏忽你,没有给足你应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