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范大勇的草台班子里没有阿泠,倒不是嫌弃她,只是在以前,他一直以为阿泠是个娇弱女子,心里拿她当成需要照顾的朋友,昨天那件事后,才转变了对阿泠的看法。
所以见阿泠和初三一道过来了,脸上的笑容拉的更大。初三将事情对范大勇说了一遍,范大勇眉头皱了皱:“今日来的不过一窝山贼,不足为惧,可若是珙县附近山贼沆瀣一气,恐会带来大麻烦。”
他们的眼界不仅仅是珙县,攘外必须先安内,这群山匪必定会成为的绊脚石,逐个击破不难,但若是他们发现了他们的动静,并肩反抗,珙县附近的山贼加起来最少也有七八百之众。
范大勇眼神微闪:“我们得趁他们各自为营时,逐个击破。”
初三正有此意,点点头,阿泠插话问道:“你们计划如何做?”
范大勇哈哈笑了两声:“自然是打了。”他兴奋地望着初三,“有初三在,何愁不胜。”
范大勇这些年颇见识了一些场面,其中也有些将军,但他觉得初三和那些声名赫赫的将军相比,丝毫不差。虽然他看的不多,但昨日在县衙,初三那种平静又凛冽的气势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而且初三如今不到二十,还大有可为。
阿泠想了想,轻声说:“范二哥,我有另一个想法。”
范大勇狐疑地咦了一声,阿泠清了清嗓子,旁边忽然传来重重一声咳嗽,范围皱着眉说:“赵女郎,此等大事,你一介女子,指手画脚,恐有不妥。”
初三脸色变了下,他眉头拧成弓形:“范……”
阿泠扯了扯他的袖子,初三忍住了口里的言辞。阿泠扭过脸,笑着看向范围:“范叔,征战沙场的妇好是女子,助越灭吴的西施是女子,通而有礼的钟离春是女子,范叔,我虽是个女子,可怎么就不妥了?”
范围脸色越发难看,他起初对阿泠还有两分好感,所以即使不满她一介女子亲品头论足,语气还是有所收敛。不过听她直接反驳自己的观点,哪怕阿泠不曾疾言厉色,听在范围的耳中,也让他很不舒服。
“赵女郎拿她们自比?天下女子万千,不过出了一个妇好,西施,钟离春,赵女郎的雄心壮志可不小!”范围阴阳怪气地说。
初三一听,往前一站挡住阿泠,阿泠对他摇了摇头,初三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去。阿泠脸上带笑,不疾不徐地说:“只要能力够匹配雄心壮志的能力,雄心壮志不小又如何?范叔,我们不曾用出身论英雄,为何却要用男女论才智。”
范围冷哼一声,正欲反驳,范大勇见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说:“赵妹子说的对,我们不以出身论英雄,也不能以男女论才智,范叔,你一把年龄,怎么这个道理都没有看透?”
又笑着问阿泠,“赵妹子,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范大勇亲自开口,范围哪怕不满也只能憋了回去,不过他面子挂不住,也不想听阿泠说话,硬生生对范大勇说还有别的要事处理,就急匆匆出了厅堂。
阿泠倒也不生气,生气动怒伤肝,不值得。她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范大勇听后脸色变得慎重起来,他看着阿泠,心里不由感慨。若说初三是光华内敛的巨刃,开山凿海,无往不利。阿泠就是平静宽和的海面,猜不到表面下藏着什么。
范大勇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将两人留在身边,若是不能……
“好,先照赵妹子所言一试。”范大勇神色激动地说。
初三垂下眼,看着阿泠,听了这话,补充道:“介时还是得做两手准备,若是劝服不成,便强攻。”
阿泠赞同地点点头,几人就此事商量,大概情况敲定后,范大勇转而一笑,提起私事:“初三你和赵妹子打算何时成亲,可要解决山匪后来个同喜?”
同喜,不不,成亲,话题转的太快,阿泠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她讶异地问:“范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三听了这话,脸色有点微妙,他正要阻止范大勇继续说下去,范大勇迫不及地说:“昨日你和初三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们难不成就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下去?话说你们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家后正好立业。”
昨日?阿泠茫然地看向初三。
昨日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
其实心里有点慌,自己能感觉写的不是自己预想的那种效果,昨天情绪达到巅峰,有些奔溃。然后想了一晚上,舍不得初三和阿泠,我决定重新梳理下大纲走向,尤其是剧情,感觉自己的剧情写的很糟糕,所以这几天更新可能不会定时……,不过我保证,每天还是会更一章。
谢谢大家的支持。
鞠躬感谢!
第42章 敌人
初三咳嗽了一声:“范二哥,你昨日看错了,我和阿泠昨日没发生什么。”
“可……”范大勇坚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不过说了一半,看见阿泠茫然的眼神,和初三淡定自若神态,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毕竟他也没进去,只在门口远远的望了几眼。
阿泠见范大勇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他道:“范二哥,当务之急,我们还要稳定民心,关于取消赋税的告示最好早日张贴。”
这赋税就指的是前些日子杜方才一定要收的人头税。
提起正事,范大勇收起八卦之魂:“我马上就找人张贴,还有不到一个月过年了,总得让百姓过个好年。”
********
和范大勇说完正事,阿泠和初三走出了厅堂,穿过走廊,阿泠突然定住了脚步,她看向初三,目光有些复杂晦涩,初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阿泠,怎么了?”
阿泠沉默了一会儿,发音特别清晰:“初三,其实范二哥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
初三心里升起一个不妙的念头,像大锤悬在了他的头顶,他嗓音喑哑:“是什么?”
阿泠笑着望着他:“你年龄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先成家在立业也挺好的,我会祝福你。”阿泠从前只当初三是报恩,可她有眼睛,近来初三对她的好她不是看不出来。
似乎有别的感情。
可是她注定会辜负他的。
阿泠觉得这件事要早些说清楚,她们可以是亲人是朋友,可是她不可能嫁给她的。
阿泠咬着唇,尽可能让她显得云淡风轻:“初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千万千万别对我抱着不切实际的心思。
心像是被什么攥紧了,滴出淋漓的鲜血来,初三垂下眼,握紧拳头,俄顷,才抬起头,刚好看见阿泠的眼睛,那双像葡萄一样水润晶莹的眼睛。
长在胸口处的伤忽然就被治愈了,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若是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我成为负担,我便好好藏起来,不让你察觉到一丁点。
阿泠见初三的脸上没有勉强之色,心里默默地松了松,若是可以,她不想伤害他的,可是给不了人家的东西要早说。
她不可能全心全意去爱去相信一个人,即使她想这么做,她也做不到。
“我去做事了。”初三说,“山匪的事情,最好还是在年前处理完,以免夜长梦多。”
****
珙县西南四十里外的大壶山。
苟全正在练习武功,他半路出家,也没有人带,这些招式都是那些上山早的人教他的,最关键的是告诉他人的那个身体最薄弱,然后就攻击哪个地方。
王哥见状,对站在草地里比划的苟全喊道:“苟全,你都练了两个多时辰了,休息下。”
苟全一听,动作停了下来,他擦了把汗,又拿起了手里的长棍:“我还是多练练吧,我力气小,若是招式差,反应慢了点,到时候若是和别人打了起来,就必输无疑。”说完,干瘦的少年看着站在茅草屋檐下的兄弟:“王哥,要不我们切磋切磋吧。”
王哥摇摇头:“还切磋啊,今早上我都陪你切磋一个时辰了,你自己比划吧,我进屋了。”
见状,苟全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好。”
王哥进了屋子,苟全拿着棍棒自己比划,不过片刻,王哥又走了出来,他擦了把脸道:“算了,躺着心里总不得劲儿。”
他叹了口气,走近苟全:“如今珙县易主,听说是范家商行的范大勇当了头子,我们还抢过他们的东西,如今他们大权在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对付我们,还是继续练练吧。”
提起这个,苟全也有些担忧,忍不住问:“不是说我们山头是人数最多,最为厉害,就算他们想剿灭我们,想必也没那么容易。”
“对,我们有三百人,可是三百人顶什么用,老大派人去打听过,县兵加上范大勇自己的人手,最起码有两千人,我们三百个,能一对七不?”
苟全抿了抿唇:“珙县附近不只我们一家山头,其他山头的人联合起来……”
王哥听他这样说,一巴掌拍过他的脑袋,赞同地说;“老大今早就派人去附近几个山头说和了,若是我们联合,就算范大勇他们想收拾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不定我们还能把珙县抢回来,到时候……”提到这件事,王哥的脸上有几分希冀。
不等王哥说完,苟全补充说:“就能回家了。”
王哥笑了两声,偏过头,看着稚气未脱的苟全,好奇地问:“对了,你为什么上山我还不知道,说说呗。”
苟全没什么隐瞒:“我不想服徭役。”
“哪里的徭役?”
“去阳城修行宫。”
“那的确是件要命的苦差事。”
苟全点点头,苦笑了一声,眼神沧桑:“我父亲,我大哥都是被带去服徭役,然后没了命。”
听到苟全这么说,王哥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大哥被拉去当兵后,也没然后了。”
说到这儿,两人对视了一眼,王哥是个二十好几的粗壮汉子,性格豪迈,苟全十五六岁,灵活腼腆,正常情况下两个人可能不太好处成朋友,此时两人间的隔阂尽消,王哥朝着珙县县城的方向看过去,低声说:“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儿子只会叫阿娘,两年过去了,他应该会爹爹了。”
思及此,王哥站了起来:“小全,我们再切磋切磋。”
身上的疲惫之感烟消云散,苟全感觉自己又有了很多力气:“好,继续练武。”
而就在这个,一个兄弟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山下被珙县来的义兵围住了,老大让我们准备迎敌。”
什么?草地上不仅只有苟全王哥两人,还有近百名彪壮的汉子,听了这话,脸上瞬间一变,王哥皱眉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人脸色有点苦:“根据探子说,最起码有五六百人。”
大家集结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所有的人都在山头列队完毕。他们虽然是最近几个山头最厉害,不过铁制的武器不多,三百人只有一般能拥有刀剑一类的武器,剩下的要么是锄头铁耙,要么是棍棒竿绳。
可即使这样,想到山下远胜于他们的义兵,大家的气势并没有削减,反而越发昂扬。
随着迎敌令响,大家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武器,就在这个时候,探子跑上来抱道:“有人上山了。”
苟全听见他身边的王哥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来就来,让老子去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接着是一群震耳欲聋的附和声,士气大涨,那个探子从半山腰跑上来气有些不平,说完上句停下来喘了口气,正要接下句,就只听见这阵吼声,然后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往山底下冲了下去。
他愣了下,忙道:“等等,等等。”可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红了眼睛,根本听不见他再说了什么
苟全往前冲着,这是他上山以后第一次去杀人,他身体忍不住有些抖,可是就如那人说的,他们再害怕他们也不会退兵。
他只能上,而且不能输。
他爹爹死了,大哥没了,家里还有病弱的阿娘和年幼的阿妹等着他,他答应过她们,过完年会悄悄下山看她们的。他的家没在县城里,他当了山贼,还是可以偷偷摸摸回去。
他冲着,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掌握住了他的胳膊,苟全侧过头,王哥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小全,哥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王哥你说。”
“我家……”王哥深吸了一口气,“珙县西街门口种了两颗大槐树的是我家,若是我真的……”
“王哥……”苟全瞪大了眼睛。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王哥盯着他,“若是可以,麻烦你找人带个话给王闯媳妇,让她别等了,趁着年轻早些改嫁。”
说完,王哥脸上哀颓之气尽消,他挺直了胸膛,拿起了武器,朝着山下冲去。山上没有值得他拼命的东西,可是,山下还有人等着他。
他一定一定要活着,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