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肯定点头。
卫桓仍有的那些许不安这才彻底散了,低头看她安静偎依在自己怀里,微微垂眸,长而翘的乌黑眼睫轻轻颤东,小巧光洁的下颌弧线优美。
心潮激荡,实在喜爱极了,他紧紧搂着她,侧脸贴在她的发顶上。
不知怎么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两个人这么拥抱在一起,都教人极欢喜极欢喜的。
直到一阵冷风穿过廊道灌进大敞的房门,卫桓这才皱了皱眉。
她穿得不厚,卫桓连忙抬脚进了屋,反手掩上房门,将冷风隔绝在外。
“今儿比昨日又冷了些。”
秋已很深,昨夜零星几点小雨,温度再次大降,阳光有,但还是很冷,他倒是无妨,只她却不行。
以往都是姜萱给三人张罗添衣穿戴的事,包括她自己的,只现在卫桓却自己去了里间,打开她的衣柜,打量片刻略略考虑,给她取了一件缠枝纹蜀锦面厚绒斗篷出来。
摸了摸,又觉得薄了,放回去又换了一件灰鼠皮云纹缎面的,捻了捻,这才满意了。
他把斗篷抖了抖,拢在她身上,而后系上系带,围着她转了一圈,给抚平缎面上折痕。
十分认真,又有些笨拙地给她穿衣。
转了一圈,折痕都一一抚平,而后又绕回前头,给她整理斗篷的兜帽和领子。
姜萱含笑,抬眼瞅着他,一双澄明的美眸眨也不眨,温热的鼻息喷薄在他的手背上。
卫桓才缓和些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阿寻。”
喃喃唤了一声,忍不住俯身过去,姜萱睫毛颤了颤,半阖眼睛,他慢慢凑了过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厮磨片刻,感觉又什么软软湿热的东西轻碰了碰她的唇,姜萱耳下一热,配合着微启唇齿,他立即灵活探了进来。
很温柔很缠绵的一个吻,结束后两人的气喘吁吁的,她被他抱上榻,半依坐着,两人额头靠着额头,鼻息混合在一起。
姜萱双颊火热,连耳垂脖颈都烫烫的。明明两人亲过很多次,比这热烈的都不少,她早习惯了,但这次总觉不同,心脏“怦怦”狂跳,像想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偏他还不眨眼盯着她,那目光炙灼,姜萱脸皮热胀,太不自然,忙一把推开他的脸,坐直轻咳一声,问:“昨儿可有回房睡了?”
卫桓睁眼说瞎话:“有,睡了一个多时辰。”
姜萱还不知他?瞪了他一眼,“今儿早些睡,听见没?”
卫桓忙忙应了。
姜萱到底是心疼他,抚了抚他眼下青痕,柔声问:“中午吃了没?”
这傻子怕是一直立在她房门前等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卫桓立即道:“鸡汤面。”
姜萱手艺挺好的,八大菜系都有涉猎,只卫桓最爱的还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面。
还记得初到定阳时,三人还寄居符府小跨院,练武从军少年人饿的快,晚膳后总得添一顿,那时小茶房里她总不忘熬上一瓦罐的鸡汤,浓郁的鸡汤伴上面,便是他记忆中最好的滋味儿,任什么也无法替代。
姜萱又怎么不记得?心里软软的,才要应下,却见他话一出口就顿住了,面露懊恼:“我唤金嬷嬷回来做。”
才下定决心要照顾她的,他心想着给她做面才对,可惜他手艺不行。脱口而出后他立时后悔,忙站起身要去叫人。
院里侍候人都被他遣下去了,得叫回来。
姜萱拉住他,嗔道:“哪里就要这般刻意了?”
“你记住你今儿说的话就好,做个面怎么了?”
她支起身,轻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含笑瞅了他一眼,起身穿上小皮靴子,往外行去。
卫桓摸了摸脸,唇角翘起,忙跟了上去。
两人手拉手去了小厨房,灶坑里的火早灭了,不过昨夜备的鸡汤炖菜都还在瓦罐里,还有带泥的小青菜搁在竹匾上,外层叶子有些焉了。
卫桓用火折重新燃了火,鸡汤和炖菜正加热,姜萱就把小青菜收拾一下,带泥的根部和焉巴叶子都摘掉,他便接过去,舀了水洗菜。
沙场指挥若定的年轻将军,正坐在小凳子上认真洗着菜,他褪了憔悴精神奕奕,灶坑火光橘红映在他的侧颜上,愈发乌发红唇剑眉凤目,俊美极了。
卫桓五感敏锐,如何不知她在瞅他,心里欢喜得紧,侧头对上她一双带笑的杏眸,他也凑过去亲了她脸颊一下。
鸡汤开了,姜萱站了起身,在另一个锅里下了面,他还要抢着帮忙,可惜碍手碍脚被拍开了,于是只得站到另一边去。
“阿寻,你头还疼不疼?”
卫桓关切问:“还有哪不舒服?我吩咐了府医准备着,等会就喊他来。”
“没了,还好吧。”
心情愉快,姜萱觉好了不少,现在已感觉和平时差不多,头也不疼了。
府医来看,少不了开药,汤药汁子可不好吃,她忙拒绝了:“不用,我昨儿吃了风寒药丸,没事。”
她精神头是挺好的,卫桓却仍不放心,打算等会儿吃了东西再喊府医来。
下个面挺快的,姜萱还烫了个小青菜,把炖羊排盛盘,还有另一个砂锅里的栗粥。
得了,当晚膳吃了,反正折腾一下时辰也差不了多少。
食盒提到饭厅,一样样取出来,卫桓先给姜萱舀了粥,又给她夹了碗面,都搁在她跟前。
将她平时做的一一都抢着做了。
姜萱含笑看着,也不和他争。
话说有人伺候着,还挺惬意的啊。
她伸手接过碗,两人侧头看对方一眼,唇角翘起。
斜阳映照,金红色的暖阳穿过窗纱滤进室内,二人都没有说话,静静难得亲昵时光。
……
姜萱到底没有拗过卫桓,把府医喊来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还是慑于卫桓的一脸郑重,反正府医不敢怠慢,给开了两帖药,又开了个药膳方子让吃几天。
卫桓仔细问过,又让金嬷嬷来听,而后让她重复一遍药膳熬制顺序,见一点不错了,才作罢。
姜萱十分无奈,只得捏着鼻子把煎好的药喝了。
脉诊了,药也喝下,天色已暗了下来,药力上来姜萱有些困,她催促卫桓立即回房梳洗睡下。
他必须保持精力充沛,南郊河间军已休整得差不多了,随时都会发动攻城战。
卫桓依依不舍,但也知轻重,留了一阵也只好听她的。
一夜无词。
卫桓正恨不得时时和她在一起才好,可惜两人都忙,姜萱服药睡醒次日,就投入忙碌的公务当中。
两人和好,大家有目共睹,都松了一口气,符石见姜萱状态也恢复正常了,心里担忧才算真去了。
他特地私下寻了卫桓,问:“待拒了张岱,入冬后,你和二娘的亲事正好定下了。”
这阵子两人闹别扭,最记挂的要算符石了,他就怕小两口出什么岔子,还是早早定下才教人放心。
“嗯。”
卫桓应了一声,把捋着胡须十分欣慰的符石送走了,心里却是期待又忐忑。
这事儿他自然是没忘的,可自己才犯了错误,保证改正也还只是一个决心,也不知,阿寻还愿不愿意定亲?
卫桓正要寻个好时机问一问,可惜他还未寻到,张岱就率河间军来了。
三十万大军围着石邑城开始连续猛攻,长达半月,张岱誓要在大雪前把石邑城攻下,期间,还几次分兵重扣井陉关口。
卫桓率军守城迎敌。
战况十分激烈,呐喊震天,鼓声动地,云梯死死抵在石邑城头边缘,矢石檑木滚油不断泼洒而下,撼动山岳般的巨大震颤。
从清晨一直鏖战到了暮色沉沉,张岱才下令鸣金收兵。
军士分批有序进膳巡防,搀扶伤员打扫城头,趁着夜间休战空隙,开启城门搬动还能循环再用的箭矢木石。
卫桓与诸将则回到衙署的议事大厅。
略略擦了把脸,诸人坐下,贺拔拓道:“这张老儿明儿必会再来!”
这是自然的,张济道:“只怕他会一直猛攻直到大雪降下。”
现在已是九月末了,按照往年,大雪应会十月上旬至中旬下来的,姜萱算算,那就大约是半个月。
时间不短,只众人面上并不算凝重,除去伤兵,城内军士仍有二十七八万,与河间军是旗鼓相当,石邑城高池深,自来易守难攻,情况并不严峻。
卫桓道:“坚守拒敌,若遇上机会,可稍出城攻敌。”
一句话,给后续战事定下基调。
主防守的战役并不需要商议太多,无非就是伤员、军备消耗情况,还巡防哨马之类的,不多时,就说得差不多了。
最后,卫桓环视一圈,道:“陈谷一战虽败,然于天下大局未必不是好事。如今彭越仍在豫州胶着,我们正好秣马厉兵,待明年开春,再一举击溃张岱!”
“是!”
诸将站起,齐声应是。
“好,诸位辛苦了,且回去好生休息。”
卫桓抬手叫起,令众人散去。
偌大的议事厅很快安静下来,大家都离去了,就剩姜萱和卫桓,卫桓一侧头,见姜萱正一脸讶异看着他。
他解释:“前几天和文尚谈了一下,他说败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还说先攻冀青是对的,师出有名,先取冀青得北地,而后再南下挥军兖州。”
姜萱这回是真真惊讶了,“你这是……”
怎么突然就和张济谈起这个了。
她对卫桓的了解,只有比张济深出许多的,何曾见过他去考虑天下大局?他不是一心一意只盯着张岱姜琨复仇的吗?甚至还说过复仇后怎么都好,一走了之都无妨的话。
卫桓挨着她坐下,很认真说:“我答应了你的,我要成为你的依靠。”
想要卫桓忽然喜欢上问鼎天下,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答应过她会改的,她不喜他说一走了之的话,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退,那就只有进。
乱世诸侯割据,不是被灭就是灭人,发展到最后,必然会是其中之一击败所有对手,进而取得最终的胜利,没有第二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