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湿气重,再人多践踏,肯定糜烂,脚下路不好,兵士行动难免迟缓。
“届时,河间军再猛攻,那卫桓早晚撑不住,要夜袭曲丘。”
“如此好极!”
于是,接下来梁尚张岱一边继续有条不紊攻伐并州大寨,一边耐心等待。
而事实上,并州这边的情况比梁尚预料中还要糟糕太多。
上游连场大雨,今年章水的夏汛来得更加早更加迅猛,河水数日来连涨,已没过河岸二尺。
张济巡视过后,面色沉沉,严令务必严密封锁这一带的河道,以防消息走漏后,他匆匆赶回和卫桓等人汇合。
“不好了,再这么涨下去,不出数日,河水必会蔓延至寨脚!”
这大寨,是黄土夯就而成,一旦被水浸润,若再遇上张岱的掘地道进攻,难保不会发生坍塌。
战至酣时寨墙坍塌,后果可想而知。
张济肃然:“水势越涨越快,再过几天,情况恐怕捂不住。”
水涨是上下游一起的事,到了一定程度,封锁消息是没用了,人家猜都猜得出来。
众人一阵沉默。
徐乾狠狠一击案:“他娘的!今年这章水上游怎么这么多雨!”
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和部署。
真真人算不如天算。
卫桓没有犹豫太久,忖度半晌,他道:“如今之策,唯有夜袭怀邑。”
这几日内夜袭怀邑,焚毁粮草,让河间军军心大乱,而后趁机发兵,一举破敌。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过这事,决定一下,立即将大军安排布置说出,而后对张济道:“文尚,大军趁机压上之事,届时就由你指挥调度。”
“我率三千精骑夤夜奔袭怀邑。”
话罢,他看向诸将:“诸位,谁愿与我同去!”
此次夜袭至关重要,他需要一个副手,以便届时分头引火,以确保焚粮成功。
但他没有直接点人,这一趟异常凶险,一去回不来的几率不小。
他话音未落,徐乾已霍地站起:“我去!”
他不等站起的其他人发话,抢先道:“我和卫兄弟曾共事多时,颇为了解,我更适合一些!”
情急之下,连旧时称呼都出来了。
为军将者,他全力以赴;为兄弟者,他与卫桓并肩作战。再多凶险,亦浑然不惧。
徐乾拍拍自己的胸膛,“你们说是也不是?”
说来也真是,他昔日和卫桓是正副手,磨合多时,确实更有默契。
这么一说,徐乾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就选定他了。
“好!”
卫桓颔首:“我们立即准备。”
一拍肩,徐乾先去挑人马,留卫桓在帐内详细交代张济等人。
以什么为号,什么时候掩杀攻出,分几路围攻,何人率领,还有夜袭怀邑后的接应安排等等。
林林总总,一直到暮色四合,卫桓才安排好后续战事。
徐乾已经夜袭队伍准备好了,人挑的是一开始就跟着卫桓和他的一干老人。贺拔拓、薄钧、符非何浑等,磨合度非常高的,精悍勇战者。
酉末就出发了,现在是酉正,卫桓还得去检视夜袭的携带的装备,勉强只能腾出半盏茶的空暇。
帐内已安静下来,就剩姜萱。
她捏着拳头看着她。
夫妻俩至今,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私话。
卫桓一步上前,重重抱住她,“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
姜萱想扯起唇角笑笑,好教他安心些,只实在扯不出来,大约是猛撞到铠甲上的力道太大了,撞得她鼻尖酸楚得连眼眶都有些潮热。
她仰脸,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我等你!”
你要记着,我等你。
有些昏暗的内帐,卫桓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她。
“别怕,我很快回来了。”
唇齿交缠又重又急,在竭力安抚她,久久,直到外头薄钧轻声催促,他才松了开来,紧了紧她的手,放开,大步而出。
姜萱急步追上去。
路上她遇上程嫣。
两个心神不宁的女人跟到寨脚隐蔽处,三千骑兵连同所需物资已全部到位,卫桓一一监视过。他和徐乾翻身上马,两人一扯马缰,回头。
“回去罢,”徐乾喊:“你们先歇一歇。”
下半夜文臣就该转移了,是没得睡的。
卫桓也对姜萱道:“风大,你回去。”
“我们等会就回。”
卫桓徐乾无法,只得一夹马腹,先率三千骑兵自小门穿出。
高大的身影没入沉沉夜色中,马蹄裹了厚厚麻布,声音很小很快就听不见。
良久,程嫣勉强笑笑:“我们回去吧,大约明日傍晚或后天,他们就回来了。”
她握住姜萱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姜萱的也是。
姜萱说:“嗯,是的。”
两人往来路慢慢走着,她听见后“咿呀”一声,是守卒把小门掩上了。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程嫣也是。
只厚实的门上隔绝视线,连外头都望不见了。
望了半晌,姜萱才说:“回吧。”
“嗯。”
两人握紧对方的手,慢慢走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诶,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得去,好在徐乾这兄弟真没说的!
今天又是肥肥的一章~话说小年了,下周就过年啦,真快,感觉都没准备好啊啊
哈哈哈哈小年快乐!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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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裹了厚麻的马蹄落在黄土地上,一行三千人迅速离开并州大寨,拐上山道,悄然进了太行支脉鹿山。
天已黑全了,山风沁凉带着林间潮润,驱走了初夏的炎意。
黢黑山道上,卫桓徐乾并骑疾驰。
凶险在前,只二人皆心智过人,面上不见惧色,反觉热血渐沸,徐乾笑道:“许久未有曾这般了。”
犹记得在定阳时,他和卫桓位置不显手底下的兵也不多,许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如今反是少了。
如今夤夜潜行,他反生出一种期待痛快来。
卫桓看了他一眼:“你来,也不怕嫣娘担心?”
姜萱和程嫣的强颜微笑下隐藏的担忧不安,二人不是不知的,只是都硬起心肠装没看见。
卫桓是必须来了,徐乾却不必。
实话说,卫桓本来打算带贺拔拓来就得了。贺拔拓没有家累,家人更不在寨内,后方担忧也少许多。
“没事,她懂的。”
徐乾声音有一丝自豪,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的志向,程嫣懂。
“况且你都来了,我岂有不来之理?”
他除了有妻子,还有兄弟,这等危险关头,当然并肩而上。
徐乾大笑,笑声顺着呼啸山风扬开,膘马奔至狭隘处,二人靠得极近,他还展臂勾了勾卫桓肩膀,重重拍了一下肩膀。
徐乾豪放,大开大合,这一下靠得极近,搂抱拍肩,卫桓身躯绷了绷,他至今仍不习惯与人近身,只他意识什么,顿了顿,又控制住让自己放松下来。
耳边山风呼呼,徐乾笑:“你我兄弟,今日又要并肩作战了!”
笑声豪迈,极之畅快。
卫桓难得有些恍神,忽想起前些日子姜萱和他笑说感叹:“徐乾待你赤诚,便是异性兄弟也当得。可见这手足之谊,全非血缘可定。”
类似的话,其实姜萱不止说过一次,他知她意思,他也答应过她的,会去用心体会。
只是这些事情,卫桓实在太陌生,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排斥,但再多的,他就不再该从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