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骏冷冷看过来,“你最好有要紧的话说。”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廖安忙拱手:“小的不过想着,这打蛇需打在七寸上。”
“哦?”
丁骏略感兴趣,廖安心稍稍一定,忙道:“卫桓乃功勋擢升,根底甚稳,且下洛一战乃全军都知的大事,这才堪堪过去二月。”
大家记忆新着呢,卫桓风头正劲,这当口就算丁洪想动,也得拿出一个能服众的理由。
针对绊子,能给卫桓找麻烦,却伤不了根底,当不得大用的。反丁骏这般行事,恐会惹丁洪不悦。
一番分析,入情入理,丁骏面色不禁也有了些变化,廖安忙打铁趁热:“咱们不如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廖安大喜,忙道:“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姜家小娘?若是毁了她,这才叫蛇打七寸!”
“将她捆了回来,杀了卖了都行,叫她永远回不来。”
“咱们乔装易服,悄悄地去谁也不知,事后便是卫桓和符石有所猜测,可他们有证据吗?想和府君告状都不成!”
廖安捋须:“如此,硬吃一个哑巴亏,才叫刻骨铭心。”
“确实,很好!”
丁骏越听,越觉得好,当即击案站起:“你说得不错,正该这么做。”
夸赞廖安一句,他立即吩咐:“马上使人打听这姜家小娘的动向,这事就交给你,越快越好。”
丁骏目光森森,冷笑。
廖安大松一口气,忙应了:“小的立即去!”
匆匆转身就去了。
也不知算不算运气,打听的人一到赭石街,便见粮行关上大门,姜萱正登车。
“禀大公子!这正是天赐良机,这隆庆街姜家小娘没去过,谁也不认识她,正正最合适动手不过!”
“好!真是上天也见不得这等人猖狂。”
丁骏立即站起,传命:“都去换了衣裳装扮,随我来!”
……
今天,姜萱去看新分号的选址。
说来都一个多月的,好的位置总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陈小四里外奔波,姜萱也看了好几处,这还是第一处她觉得很合适的。
“主子,这位置好,北边的青雀街,前头不远又是归义坊,静中带闹,最适宜做粮食生意。”
陈小四也很高兴,大冷天跑得很不容易:“这隆庆街上,好些大商行的分总号在呢,姚氏、张氏、郑氏霍氏,还有甘氏,甘氏这还是总号。”
所谓分总号,就定阳一城分店的总号。而这个甘氏,就是姜萱一直进货的那个大商号,当初不少消息时还是跟甘氏的管事打听的。
甘氏是定阳人,这个总号,是全国总号。
说到这里,陈小四叹:“甘氏近来势不好,主子正好就近观察一下,选一个换了。”
之所以这么提议,是因为最近甘氏被人打压得厉害。外来姚氏商号得了郡守府的青眼,正在大力排揎老对头甘氏,甘氏生意被抢得厉害。
陈小四常常听姜萱打听其他大商号,以为她也是想换。
但其实不是,姜萱想了想,摇头:“不急,甘氏的货不错,先用着。”
门板搬开两扇,一行人进来,很宽敞的店面,后面还有一进宅子,排房不少,仓库厨房办公室都足够了,最妙的有水井,还有一个大壁炉。
这个类似窄炕的大壁炉修得很好,陈小四点起火没多久,整个铺子暖烘烘的,特别柜台这边,热得姜萱解了斗篷,连夹衣都脱了。
“掌柜的,这炕好。”
说话的是一个叫刘大根的憨实汉子。自从姜萱收了陈家人,又让陈小二选了装卸工组建运粮队以后,她也有心物色一些老实好用且无甚家累的,愿意卖身卖身,不愿就活契,已拢了十来二十个人手在身边。
愿意卖身的占据绝大部分,契约签了以后,就安置进府中,让姜钰教些粗浅实用的拳刀功夫。
如今,手上人手总算宽松了。
隆庆街是在城东,距离军户区挺远的,人生地不熟,姜萱很注意安全,带了十个人在身边。
大家都热得脱了大衣裳,听姜萱吩咐忙里外察看,并未发现不妥,她再踱了一圈,“不错。”
决定定下来了。
她吩咐陈小四:“明日把房主约出来,咱们把租契签了。”
这事一直是陈小四负责联系的,闻言忙应道:“小的明日一早就去。”
“唔,等签了租契,你就……”
“砰!!”
姜萱正要吩咐陈小四先领人打扫一下,谁知这时门板忽“砰”一声巨响,话倏地被打断。
众人一惊,忙侧头看去。
只见那掩住的门板生生已被人踹开,十来个布衣大汉鱼贯而入,腰配长刀,气势汹汹。
“你们什么人?”
陈小四忙上前:“我们是来看铺面的,要寻旧租户和房主的话,你们是找错地方了!”
这些人一看来者不善。
姜萱蹙了蹙眉,若是有这般的纠葛,这铺面可要不得。
但谁知。
“没错,找的就是你们。”
一个身着藏蓝缎袍、披黑色滚边大毛披风的青年男子踱步进门,视线非常准确,直直看向被众人有意无意挡在最后面的姜萱。
“姜家小娘子。”
这人认识她?
姜萱蹙了蹙眉。
眼前这男子约莫二十上下,五官算端正,下颌很自然地微微抬起,掩不住的轻蔑傲慢。
他身边的这些布衣汉子,个个身姿笔挺,行走间铿锵利落,非常熟悉的姿态,掩不住的军旅气息。
一个猜测隐隐而生,姜萱皱了皱眉。
不能吧?这定阳还是有些法度的地方,卫桓可是军中大将,大庭广众下找他家女眷寻仇,那位是飞扬跋扈,但他不是没了脑子,也不能做这事啊!
但事实上,她还真猜对了,丁骏冷冷道:“我这就给姓卫的,和那不知好歹的符石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慢着!”
姜萱一凛,蹙眉:“公子如此行事,可想过府君会如何?”
若真做了这种事,恐怕丁洪都保不住他。
兵将军心生怨愤,定阳军可是丁洪的根本,若真放在一起,就算多疼爱的儿子,恐怕丁洪也会忍痛割去。毕竟,他不仅仅一个儿子。
姜萱此言一出,丁骏哈哈大笑,良久,笑意一收:“别叫我大公子,我今日不是大公子。”
没见他都乔装改扮了吗?迅速拿了人,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人看见,谁还敢跳出来指正他不成?
丁骏眉目一冷:“门板堵上,都给我拿下!”
……
真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无妄之灾。
骤不及防地疾冲而入,两三句话,“刷刷刷”拔刀出鞘,利索冲上。
本来好生生的来看个分号,突然就演变成一场血腥危机。
对方训练有素,来的实在太快了,好在陈小四等人也配了刀,忙不迭迎上去招架。
让姜萱稍稍有些安慰。
但她这安慰情绪不过一闪而逝,顷刻被凛然占满。
她的这些人,都是身体强健又年青,好吃好喝养了一个来月,力气都养出来,又学了一阵身手,照理寻常危机是完全可以应付。
可偏偏,眼下并非寻常危机。
丁骏的这些亲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沙场见血不少,身手利索又狠又稳,不消一阵,惨叫声连连,姜萱这边已不少人被砍翻在地。
若非死人难料理,恐怕他们已经死了。
可一伤拿住,绳索一绕,就被利索扔在一边,失去了反抗能力。
姜萱这边,陈小二本来想护着她往后面去了,后院有个小门。
但谁知这点对方早有预料,几个人一冲,刚好把后房门堵住了。
战局一边倒,冲又冲不出,混乱中眼见己方的人越来越少,姜萱恨极咬牙,临淄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不成她要在定阳阴沟翻船?
眼见陈小二招架不住,她心下一狠,提起刀猛地朝背对她的布衣亲卫狠狠一捅,猛抽出来,又一捅。
鲜血喷溅,两人僵住。
也是没人把她这个娇滴滴的纤细女子放在眼里,才会背后空门大开,并未设防她。
这么一下子,姜萱那边他们小心着不杀人,自己这边倒是死了两个。
“臭娘们!”
愣了一息,丁骏大怒:“再顽抗的,就地格杀!”
他亲自动手,提刀直奔姜萱。
丁骏到底也是学了二十年的,对付旁人不行,但姜萱这个不擅武力的女子,却算游刃有余。
两人对了几招,他一反手压住姜萱手里的长刀,一捏她的下巴,提起:“臭娘们,你找死!”
他冷笑:“本来想拿下你杀了了事的,敬酒不喝喝罚酒,老子毒哑你,让我手下的人快活够了,再砍了手脚,把你卖出并州去!”
掐住下巴那只手力气极大,捏得她下颚骨剧痛,丁骏居高临下,森森恶意毫不掩饰。
姜萱咬牙,一抽刀,抽不出,余光见柜台上有一方青石纸镇,她直接撒手放了刀,抄起纸镇,狠狠一掷,“去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