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思绪纷乱噩梦连连,没能睡得太好,朝雾得知李知尧紧晚上不会回来了,心里分外踏实,躺下没多一会便睡着了过去。睡着后也没再做梦,便睡得也格外沉。
陷在深深的睡眠里,有人敲院子大门她没听见,门开门关她不知道,脚步声撞不进她的耳朵里,直到后背落进一个带着夜色与冷气的怀抱里,她还在沉沉睡着。
后来耳边扫过滚烫与温热,她本能侧头地躲了一下,却不愿意醒过来。
李知尧看她睡得格外沉,便没有弄醒她,只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亲吻她。他很喜欢她此时困得不想醒的样子,乖乖的软软的,放任自己的呼吸跟着他的节奏走。
然等他力气重起来,朝雾还是醒了过来。
朝雾迷蒙着睁开眼,一把掐住了他的手,屏气回头道:“你……”
李知尧埋头在她后颈,声音喑沙,“我怎么了?”
朝雾继续屏着气,“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进宫去了吗?”
李知尧落吻在她耳畔,“想你了。”
朝雾出声就是,“抱着太后娘娘想我?”
李知尧瞬间被她气到了,闷口气抬起头来,伸手捏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朝雾笑了笑,“你舍得杀我?”
李知尧又闷下一口气,直接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朝雾吃痛,抬手就打他,“李知尧,你滚开!”
李知尧任她打了两下,却没滚开,然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子,握起来往她头上一按,低头堵住她的嘴,又故意贴在她耳边道:“小声一点,别吵醒你儿子。”
……
***
朝雾被他折腾得精疲力尽,伏在他怀里也就睡着了。
因为睡得十分沉,顺哥儿又没有早起吵嚷,李知尧也没有掐点起床去宫中上早朝,盈香春景几个人再没人敢叫,三人便就这么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在路上积攒了大半个月的疲累,叫这一觉给缓了七七八八。
盈香几个人是早起来了的,不敢叫正房里睡着的人起床,便就在院子里忙活了一早上。分派着扫了扫地,擦了擦栏杆石桌石凳子,也把早饭给吃了。
几个小丫头忙活完了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昨晚晋王夜半回来的事。
蝶儿说:“你们都睡死了,我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盈香姐姐已经去开门了。我披了衣裳起来,帮着开了正房的门。那时候夜深,夫人都睡死了。”
之桃看着蝶儿,“这么说来,这位夫人在王爷心里还真是一等一的重要了。温管家不是跟盈香姐姐说过了,王爷很少回王府,偶尔才回来住那么一晚。以为昨晚必不会回来了,结果半夜赶了回来。”
小蕊想了想,“既这么着,我们就好好服侍她,别有二心。若是以后她能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的,未必不能得些位分。王爷若再不选妃,王府都是她的。”
翠云笑笑,“她这出身,断是做不了王妃的,也就能给王爷生个儿子来傍身,再盼着王爷不选妃了。王妃不选妃,她生的儿子就是世子。但让你们想,王爷都开始往府上带侍妾了,以后能不选妃么?”
四人互相看看彼此,之桃又小声道:“那你们知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至今不选妃?”
她们之前都是在宫里当差的,什么传闻没听过?只这话不敢乱说,叫人听到了要掉脑袋。四人间有着默契,蝶儿又小声道:“你们说,宫里那位现在什么心情,接下来会不会主动帮王爷选妃?”
这话越往下说越险乎了,都揣摩到谁的心思了这都。背后生了一层寒气,翠云忙挥了挥手,“散了散了,都是与我们不相干的事,赶紧别说了,找活干去。”
这话一说四人便散了,再不嘀咕这事,只一并有了默契,决定好好伺候家里这位夫人。
***
朝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到自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日头已经很高。而她左边顺哥儿,右边李知尧,都还在睡梦中,没有要醒的意思。
朝雾睁着眼睛在缓神,左右看了看这两个人,忽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恍惚,竟觉得顺哥儿和李知尧有些像。也就那么一瞬间,她心里蓦地一紧,受到惊吓一般坐了起来。
李知尧被她扰醒了,睁开眼睛看她,声音里带着鼻音,“又做噩梦了?”
朝雾手按胸口缓了一会,慢慢回头去看李知尧,没敢再去看顺哥儿,只盯着李知尧说:“比噩梦还恐怖。”
李知尧懒懒的,“什么?”
朝雾没回答他,自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努力缓了一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恶心又让人惊恐的错觉,她按着心口想——是不是她正在下意识地慢慢接受李知尧?
她闭紧了眼睛告诉自己,她绝不能接受李知尧,不管他现在对她有多正常,甚至有多好,都改变不了他作践伤害过她的事实。
她永远都不会接受这个在她人生跌落低谷之时,又把她逼入绝境,几乎让她对生活彻底绝望的人。
李知尧看她不说话,自己坐起身来,抬手搭到她肩上,“到底怎么了?”
朝雾深深吸口气睁开眼睛,摇了下头,“没事。”
李知尧看她不想说,也懒得再追着多问,他哪是什么会哄女人的人,更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他不去多关心了,往后又一躺,躺下了舒口气。
想到旁边还躺着个小崽子,他忽把头一转。转过去便见顺哥儿也醒了,也正转头看着他。
这小家伙约莫忘了上次他发怒的事了,这会儿看到他已经不再害怕。
他现在心情格外轻松,便冲顺哥儿打了个响舌逗他。
顺哥儿“嘎嘎”笑起来,然后突然也打了个响舌。
李知尧惊了,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忙抬手拍了拍朝雾的背,对她说:“你听到没有,你儿子还挺聪明。”
朝雾当然是听到了,但她此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容忍不了李知尧和顺哥儿之间这样亲近。她脸上没有半分欢悦,忽转身抱起顺哥儿,避着李知尧,挪了身子下床走了。
李知尧被丢在床上,脸上的笑没挂住。
他顿片刻坐起身子来,面上已无一丝表情,转头看向朝雾走掉的方向,眼底结冰。
第53章
朝雾避着李知尧抱了顺哥儿出去,交到春景怀里,让春景和秋若帮顺哥儿洗漱。没多会再进到房里来,她手里多了盆兑好的温水。
蝶儿几个手里端着另两盆水,由盈香领着,跟在朝雾后头。
李知尧坐在床沿上,全不管后头几个又来服侍的丫头,只冷冷看着朝雾,看她在架子上放下铜盆,声音冷沉道:“都出去。”
朝雾手里的铜盆刚放下,动作稍顿,听着盈香在身后应一声“是”,领着几个小丫头放下面盆出去。再之后,是房门关合上的声音。
房里只剩下她和李知尧两个人,朝雾站在盆架子边又顿了片刻,暗暗吸口气回身到床边,表情语气皆寻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服侍李知尧梳洗。
李知尧没多说话,起身梳洗罢了,再冷着脸让朝雾伺候更衣。
在朝雾帮他穿上外衣,交合起衣襟的时候,他似乎是忍不住了,抬手一把捏住她的手,目光刮在她脸上,看着她问:“你是不是真觉得我爱上你了?恃宠而骄?嗯?”
朝雾的手被他捏得生疼,想往外抽没抽出来。
她知道李知尧现在的脸色极其难看,所以不抬头看他,只低眉低声道:“是妾身错了,刚才行为有失妥当,请王爷息怒,妾身愿意领罚。”
李知尧捏得她的手越发紧,“说说,你错哪了?需要讨好我的时候,故意让我和你儿子亲近,现在觉得不需要了,就恶心我和你儿子亲近了?”
朝雾疼得微微蹙起了眉,声音越发低,“王爷……”
李知尧冷笑,“你不是喜欢叫我李知尧吗,我还真不习惯你小心翼翼叫我王爷。每次叫我王爷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一并把我骂了一千遍一百遍?”
朝雾知道他在发怒,她说什么都没用。她只赌他会心疼她,所以继续低低道了句:“疼……”
李知尧看她这副模样,再听她这软软的语气,心底的怒气不自觉消了许多。
他生吞口气松口朝雾的手,只见她的手全叫捏红了,手指都变了形状。心里不自觉冒出一点心疼,但他没出声再说什么,直接自己整理整理衣衫,系上腰带走了。
朝雾微微回头看着他出门,再看向自己差点被他捏碎的手指,身上顿时松了劲。
她空着力气走去桌边,揉了揉手指,伸手试了试水温,拿了干巾子浸到水里洗漱。洗漱罢了坐去妆台前,默声并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梳自己的长发。
等春景和秋若抱着顺哥儿进来,她已经把发髻绾好了。
春景略有些担心,小声问她:“夫人,王爷又怎么了?”
朝雾拿起妆奁里的珠钗往鬓边簪,看着镜子慢声道:“没什么要紧事,他向来就是这样时喜时怒的,习惯就好了。”
他明知道她有多厌恨他,永远不可能让他处处舒心,还非要把她留在他身边,甚至不管外界人的眼光和议论,把她和顺哥儿带回京城王府,不就是喜欢她给他带去的刺激么?
他若真想找个乖的,弃了她去找便是。
而事实是,他明知道她会时不时给他添堵找不痛快,却还是要硬留着她。
春景和秋若看朝雾这样,也就放心了,待她起身,伺候她去用早饭。
***
盈香几个人不知道朝雾和李知尧之间是什么样的相处状态,见着这样的事,不过暗下里议论议论,并不明着说话多管。
当然,她们瞧得出来李知尧是被惹怒了,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再回府。
盈香在朝雾这院里细心服侍了几日,指点了春景秋若不少东西,也细细观察了几日。在心里把所见之事一一都记下了,抽空到了宫里头,跟在赵太后身后,一件不落地说给她听。
赵太后站在水池边喂鱼,捏一把鱼食洒在水里,见一堆鱼儿涌过来,慢声道:“晋王这么几日没回去,她也一点都不着急?”
盈香道:“确实是一点也不着急,瞧着比晋王在的时候自在。若奴婢观察得不错,她应该更希望王爷不要回府。两人间并不像有情,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怪。”
赵太后面色悠闲,又捏了把鱼食,“照你说的,她不是个没主意任人摆布的女人,也不费心思讨好晋王,那看来还是不愿跟着晋王。她心里惦记的,约莫还是她那孩子的亲爹。若哀家没猜错,她应该还恨着晋王,为了她的孩子才忍着罢了。”
盈香看一眼赵太后,“那王爷还带她回来?”
赵太后把洒鱼食的手抬在半空,回头看向盈香,“所以哀家现在很想见见她。”说完回过头去继续喂鱼,“当着面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儿,值得晋王这样。”
第54章
盈香悄悄入了宫回来,次日宫里就派了人来传召。
朝雾接到赵太后传召的时候,正在房里喂顺哥儿吃西瓜。看顺哥儿坐在炕上吭哧吭哧吃得像只小猪,啃得满嘴通红,一边拿巾子给他擦嘴一边笑。
春景和秋若也笑得分外开心,只道这么点大的小孩子,当真叫人爱到心里。
顺哥儿刚吃完一小半西瓜,盈香便领了宫里的太监在门外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了。
等盈香领了人进去,朝雾看出这是宫里来的人,且不问有什么事,忙放下手里染了西瓜红的白巾子,带着春景和秋若一并起身,向这太监行礼道:“公公好。”
那太监对朝雾还算客气,受了礼道:“夫人,宫里有请,太后娘娘请您进宫说说话。”
听到是赵太后找她进宫去,朝雾下意识便怔了怔。心里不自觉冒出些许讶异,同时又觉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讶异是她确实没想到,赵太后这么看得起她。又或说,她没想到赵太后对李知尧的事竟盯得这么紧。她现在可就是个毫无身份的下等人,直接得太后的召见进宫,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片刻后缓了神,朝雾应声:“劳烦公公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