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闻言心中一动,面上露出温柔小意的笑容来:“这丫头贴心,又生得好看,伺候世子正正好,妾也想不出旁的比她更好的人选了呢。”
宁国侯听了,便看了申氏一眼,复又把目光投注到了水绿身上,道:“抬头来给本侯看看。”
水绿心里一颤,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
宁国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对申氏说道,“此女不错,你安排吧。”
申氏立刻喜形于色,娇声的同宁国侯道谢。一会儿才转头看向水绿说道,“侯爷发话了,你便收拾收拾,今日就过去吧。”
生怕贺阎会拒绝这件事,申氏又对宁国侯道:“侯爷,妾与贺…世子有些不快,担心世子会把人赶出来呢。妾身份不够,可您是他父亲,正儿八经的长辈,您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呢。况长者赐不可辞,这都是为了世子好的一片慈父之心,妾也不能占了侯爷的这份关爱呀。”
宁国侯不以为意,道:“让老周领她过去。”
老周是宁国侯身边最为得力的人,有老周出马,这事儿就稳妥了。
申氏马上低声佯怒道:“水绿,还不快快感谢侯爷 ,这可是好事儿。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水绿心中不愿,可侯爷的话她也不敢不听,加之申氏握有她的卖身契,她也只能顺从的磕头谢恩然后退了出去。
申氏看水绿不甘愿的样子,心中微微思衬,这丫头不情不愿的可别坏了她的好事儿!还是得抽个功夫好好得教导一下这丫头,这件事不能坏在一个丫头手上。
水绿出了门,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怕世子,听说世子性格残暴,她要是去了,那还有命回来吗?
想起府上的那些传言,水绿的心里就十分忐忑,可侯爷已经下令了,她能怎么办呢?
于是水绿便一路哭着回了自己的小屋子,直到傍晚的时候,申氏来了。
水绿还来不及擦掉自己的眼泪,申氏就进来了。
看到水绿这副模样,申氏面露不满,说道:“叫你去伺候世子,那是好事儿。要是你让世子收了你,往后你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了,怎么就这么不知好赖呢?”
水绿听申氏这么说,当下就跪下了,哭着说道:“夫人,求求您,别让我去伺候世子求求您了!”
说着,还使劲儿磕头,仿佛申氏不是要让她去伺候人,是让她去死一样。
申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一把把人抓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别给我在这装可怜!让你去伺候贺阎,又不是让你去死,在这跟我寻死觅活的不如你现在就去死了算了!连同你那老母一起找个草席裹了算了!”
水绿是申氏才买来不久的婢女,家中有病重的老娘,若非如此谁会把自己卖身为奴呢。
听到申氏这恶毒的话,水绿立刻就闭嘴了,她不能死,她还要给娘买药。
看到水绿安静下来了,申氏这才松开了她,往床榻一坐,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在地上的水绿说道:“他不敢杀了你,毕竟你是侯爷送去的人,他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不过,我让你过去,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你多花费些心思在他身上,打听一下他的行踪,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然后把这些告诉我就是了。”
水绿愣愣的看着申氏,申氏继续说道:“当然这些事儿都是有风险的,我也不会让你白干。你的月银便是从前的两倍,你那老母亲我自然也会派人去照看的。”
水绿立刻俯身磕头:“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别急着谢我。”申氏娇媚的摸了摸头发,笑道:“这些事儿要是做不到,你的小命不保不说,你那老母……”
申氏欲言又止,可水绿已经明白申氏的意思了。
她咬了咬唇,她没有办法,只能答应申氏这样去做。
申氏见她点头,放下心来,提醒了她一句卖身契和老母,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哪怕是申氏走了,水绿还是跪在原地久久不肯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伏地大哭。
·
赵宁煊近来的事都在金陵城内,也不用常常入宫,这些时日倒是常常同贺阎一起,顺便就担起了巡视金陵城之责。
巡城楼上,赵宁煊微微低头看着下头来来往往的人,整个人都透着冷意,叫人不敢接近。
贺阎在旁边,俊俏的面容上也是面无表情的在看着赵宁煊。
赵宁煊被贺阎看得不耐烦,侧目瞥了他一眼,道:“要发情也别对着我。”
“……有病。” 贺阎冷冷的回了他两个字。
“那你看什么看?” 赵宁煊不耐,右手屈起食指中指,轻敲栏杆,任风扬起衣袂,好不潇洒。
贺阎皱了皱眉,往旁边退了几步,像是很嫌弃:“我不过是在发愣。”
“发愣?” 赵宁煊反问,挑起眉梢:“看着本世子发愣?你这是想到了谁?”
贺阎连瞥都懒得瞥他一眼,直接闭嘴了。
赵宁煊却不肯罢休,追问个不停:“我来猜猜,你身边素来没什么女子,想男人就过分了。”
“若你当真闲来无事,不如下去排查一下谁是那边来的人。” 贺阎看向赵宁煊的眼神里带着冷冰冰的味道。
赵宁煊才不管,他哼笑一声:“不逗你了,无趣。约莫还有一个月的功夫,海宁王府的人就该到了。”
贺阎扫了赵宁煊一眼,没说话。
赵宁煊笑了,“你瞒不住我,我们一起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我跟你不一样。” 贺阎道。
两人迎着风口站着,突然之间风就猛烈起来,吹得两人墨发飞扬,周遭十米之内无人敢接近。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赵宁煊哼了一声:“你听,这风。从你我耳边刮过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用力。我跟你之间,又有多少不一样?贺阎,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无力反抗的小孩儿了。”
贺阎闭上眼,听着风声呼啸,脑海中那个弱小可怜的身影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最后又消失不见。
“别总以为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赵宁煊的声音在贺阎耳边响起,仿佛是惊雷,又像是大悟。
贺阎睁开眼,看了赵宁煊一眼,面上的冷寒化去了不少。
赵宁煊懒得废话,拍拍贺阎:“走。”
贺阎跟着赵宁煊一同离开,正下巡城楼时,听到一伙人在下头说话,隐约之间听到了谢家,成亲什么的字眼。赵宁煊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说不定跟靖远侯府有关,他立刻就想到了小姑娘有个表姐,好像是已经议亲了的…
赵宁煊冲贺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跟着听。
贺阎顿住了脚步,打算看赵宁煊准备搞什么名堂的时候,听到人说了句看不出京卫指挥使之子江简竟然是个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这种人还能娶到靖远侯府的大小姐。
贺阎看向赵宁煊,赵宁煊面色不善,却依旧按兵不动。
于是两人继续听,便七七八八的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京卫指挥使之子江简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旁人不知道他寻花问柳是因为他从不去青楼,而是去寻那些没什么名气的暗娼馆,若不是跟守城的一个士兵碰上了,这件事儿怕是没什么人知道的。
赵宁煊不愿再听,直接一脚踩得震天响,吓得两个士兵立刻闭了嘴,连个屁都不敢放。
赵宁煊走下城楼,走到两人面前,勾起嘴角,笑得很是邪性:“本世子这儿,有个立功的机会,想不想要?”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自然忙不迭的点头。
赵宁煊见状,对这两人勾勾手,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小声的说了几句。
两个士兵听了赵宁煊的话,面上显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可当中有一人又有些犹豫,他迟疑了一下,道:“那可是……”
士兵指了指上头,有些心虚。
赵宁煊冷哼一声:“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登我广宁王府的门,往后你们就跟着本世子混。”
两人听了赵宁煊的话连忙答应下来,说是任凭世子差遣。
赵宁煊问了两人的名字,居然还是表兄弟,一个武田,一个李井。
“去把时间打听好,然后去广宁王府找褚昭。” 赵宁煊说完,扔了块银子给两人,潇洒走人。
贺阎见赵宁煊终于走过来了,便问道:“你刚刚又捣鼓了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 赵宁煊嗤笑了一下,道:“说不定还有人得谢我呢。”
赵宁煊拽得很,不屑多说。贺阎皱了皱眉,本想说早些离开,谁晓得赵宁煊却说让他一起。
“诶,此事总归是我们俩一起发现的,我总不能一个人吧?” 赵宁煊说得理直气壮。
贺阎被他气笑了,每次做坏事儿的时候总要带上他:“不去。”
“你不去也可。” 赵宁煊这会儿好像又很好说话的样子:“反正都得算上你。”
贺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你跟我去不就是了,怎么婆婆妈妈的。” 赵宁煊嫌弃的看着贺阎:“她不会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男人。”
贺阎:“……”你大爷!
不管贺阎怎么想的,反正赵宁煊总有办法让贺阎跟着一起,于是贺阎也只能跟着赵宁煊一起去。
两人原定说要在一品居用午膳,也因为此事赵宁煊还得回一趟王府。左右也不是今日,贺阎便也不同赵宁煊一起回王府,他直接回了宁国侯府。
贺阎刚到院子,常嬷嬷就迎了上来,说是有事要跟他说。
贺阎便道:“嬷嬷说吧。”
“侯爷给世子送了个人过来,说是伺候您日常起居用的。”常嬷嬷是知道水绿的,她虽然不喜欢水绿,可水绿是老周带着过来,奉了侯爷的命令,她倒也不好把人赶出去。
贺阎听了,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那就留下吧,找个地方给她住,不要让她靠近我的主院。”
常嬷嬷见贺阎心中有数,便十分高兴,她应下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贺阎叫住了常嬷嬷,道:“跟寻常丫头一样使唤她,若敢拿着我的名头生事,直接打死。”
常嬷嬷一愣,看着冷峻又漠然的贺阎,生出了一股子感慨,世子到底也变了些。
可这样的变化也不是不好,到底是世子已经长大了。
“嬷嬷?” 贺阎看到常嬷嬷愣神,便又唤了她一句。
常嬷嬷连忙应下:“有老奴在,请公子放心,绝对不会让公子失望。”
“嬷嬷平日也多注意身子,我不常回来,若有事便让人去广宁王府找褚昭。” 贺阎看到常嬷嬷两鬓斑白的样子,心中一软,低声说道。
常嬷嬷笑了笑,对贺阎的关心十分受用:“公子已经说过不少次,老奴知道了。老奴还没看到公子成亲生子,老奴心中有数的。”
听常嬷嬷说起成亲生子,贺阎也懒得再多说,直接进了屋内。
常嬷嬷便吩咐人给贺阎准备午膳过来,这又亲自去了水绿那边。
水绿这会儿正忐忑着,不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看到常嬷嬷推门进来,还给吓得一哆嗦。
常嬷嬷看到了水绿的动作,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来。看来这个丫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胆小。
“水绿姑娘,今日起你就住在这儿了,若是有什么事,便会来同你说的,无事不要乱跑。” 常嬷嬷说完便准备走。
水绿想到了申氏的话,大着胆子叫住了常嬷嬷,鼓足了勇气,道:“嬷嬷,我,我什么时候要去伺候世子?”
常嬷嬷听到水绿的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古怪。
水绿被吓了一跳,继而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我是受侯爷的意思过来伺候世子的……”
常嬷嬷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道:“该让你去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