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处中的那一箭深入骨髓,虽然早就已经被他拔出,鲜血依旧从伤口处止不住地往外渗着。
他抬头朝不远处的背影看去:“姑娘。”
郑茹兰头也没回:“嗯?”
魏楚铭:“麻烦,帮一个忙。”
郑茹兰:“什么忙?”
“……”魏楚铭沉默片刻,“你先转过来。”
郑茹兰不知道他的用意,疑惑地回过头去,骤然顿住。
魏楚铭上身线条分明的轮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入了她的眼中,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很是狰狞,却并不影响这一眼带来的冲击性。
一时间周围好像完全陷入了沉寂,郑茹兰感到仿佛有什么瞬间涌上了脑海,轰然炸开。
虽然不是没看过,但是以前至少还记得,把衣服穿上。
魏楚铭留意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在这般情景下,眼底居然还不自觉地涌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随手一摸,掏出了一个药瓶扔到了郑茹兰的手中:“麻烦姑娘,帮我上一下药。”
郑茹兰下意识地接过,低头看了眼。
是跟上次给她的一样形状的药瓶,就是颜色似乎稍微有所不同。
她当即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看起来就愈发清晰,凌乱地遍布在那里,除了新伤口外,还有不少的旧伤,虽然已经结了痂,依旧触目惊心。
不知道这人以前都经历过一些什么。
郑茹兰只是看上一眼就止不住地觉得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魏楚铭留意到她的迟疑,说道:“将血迹稍微擦掉一些,直接上药就行。不太疼,不用怕尽管来。”
怎么可能不疼!
郑茹兰抿紧了唇,小心翼翼地用他脱下来相对还算干净的那部分衣服,轻轻地擦去背上的血迹。
布料与肌肤轻轻地抚过,虽然没有吭声,依旧可以感到魏楚铭的背脊瞬间绷紧了几分。
大概是痛觉实在过分剧烈,转眼间就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郑茹兰看着那豆大的汗珠,朝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颜看了一眼。
她很努力才让自己的手没那么抖,心里却是止不住地颤地厉害。
难以想象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不吭一声的。
过度的紧张感,让她不知不觉间忽视了此情此景下显得有些过分暧昧的氛围。
简单地擦去血迹之后,便需要上药了。
郑茹兰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朝伤口上撒盐的行刑者。
她拿着药瓶久久不敢下手,万般纠结下,忽然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眼睛突然一亮:“对了!”
魏楚铭不知她要做什么,拧了拧眉心,视野中忽然多了一只纤细的手。
指尖捏着的,是一颗色泽圆润的甜蜜饯。
郑茹兰充满怂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之前放在囊袋里,差点给忘了。现在也没有别的东西,这种蜜饯特别好吃,我以前生病时往嘴里含些甜的就会好受多了,你也试试,或许就可以感到不那么疼了?”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吃食解决不了的问题。
魏楚铭素来没有吃这种甜腻东西的习惯,若是平日,早就直接推掉了。
也不知为何,在对方这样热情的推荐下有一瞬的晃神,阴差阳错居然伸手接了过来。
圆润的蜜饯放入口中后,悄然化开了一抹腻腻的味道。
确实很甜。
魏楚铭的嘴角不易觉察地勾起几分。
来这样的深山老林居然还带着蜜饯果子,果然是一个出门踏春的小姑娘。
第15章
猎场营地当中,宁容漫不经心地听旁人讨论着战术。
虽然对他来说这种狩猎活动完全是信手拈来,但是战场上的血腥看多了,再看这些山里的小可爱猎物们,总觉得有些下不去手。也就留在了大营里,没有去跟那些普通人争这丰厚的头筹奖励。
其他将军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出席过,也就算卖过了面子,这时候一人抱着一杯清茶就这么站在外头晒太阳,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虽是纸上谈兵,但这时候讨论地正是兴起,两位将军为了分个高下,一度争红了脸。
久久相迟不下,他们齐齐向旁边的宁容看去:“宁将军,你来定夺!”
宁容刚好把一口茶送到嘴边,不徐不缓地饮了下去,闻言笑吟吟地正欲说些什么,视线无意中一转,余光恰瞥见了不远处闪过的那个人影。
他整个人身边的气势就豁地沉了下去。
在场的其他将军只感到全身一冷,正欲发问,便见他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有些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尽头。
在场的将军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容离开众人的视野后,转进了一个狭隘的窄道,未等开口,便有一个人影鬼魅般地飘过,转眼便单膝跪在了他的跟前:“宁将军!”
阿影身为魏楚铭的暗卫队长,向来是如影随形,此时这样单独出现,必有大事发生。
宁容的眉心拧了起来:“怎么回事?”
阿影没有犹豫,当即把目前已经不能再糟糕的情况向他说明了一遍。
之前他们一行暗卫将德月公主送回主道之后,一经确保安全就迅速地原路折了回去。然而,早就已经没了半个人影。
这样一路找去,可以看到残留下来的打斗痕迹,越是继续寻找,就越是感到心惊。
他们在沿途也遇到了不少的残党余孽,一一砍杀,却依旧没能找到首辅大人的踪影。最后还是在一条河边看到了那匹黑棕色的良驹,可以看到马背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主人却是不知去向。
作为首辅府中的暗卫,本不该违背魏楚铭的指令,但是这般情景下阿影越找就感到越是心惊,最后留下其他人继续搜查,自己则是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自作主张来向宁容寻求帮助。
宁容听完,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最后暗暗的拧了拧眉心,声色低沉地道出连个字来:“胡闹!”
说完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返回了营地。
此时那些将军的战术探讨已经进行地愈发激烈,眼见宁容终于回来,就又想请他来定个胜负,却是被无比直白地打断了:“刘将军,借你的兵用用。”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孤身前来,只有负责盛京城驻防的刘岗带了一支队伍过来,保护今天狩猎活动的安全事宜。
刘岗闻言没来得及反应,宁容已经伸手从他的腰间将令牌摘了下去,随手就点了几圈:“你,你,还有你,都跟我来。”
话落,带着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了营地。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在场的将军们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晌,终于有人回了丝神,讷讷道:“宁将军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另一人道:“难道是哪位重要大人落了难?”
旁人看了他一眼:“今日来的大人,有谁值得宁将军这般上心的?”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脸色忽然间难看了起来。
难道是,首辅大人出了事?
如果真的是这位大人出了意外,这个天下恐怕都得彻底乱了!
转眼间,在场的人顿时从椅子上纷纷跳了起来:“这可不能耽搁,我等这就去调兵!”
一众将军们发挥了应对敌军袭营时候的敏锐反应,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直奔离这猎场最近的军营。
……
同一时间,大营某处。
郑子晋回来不久,纪阳成也带着郑初柔一起回了的大营,听丫鬟说郑茹兰去周围闲逛去了,本也没怎么在意,直到一脸慌张的顾通跑了过来,三言两语将郑茹兰的情况说了一遍。
郑初柔眉心紧拧:“你是说,三妹骑着一匹受惊了的马,不知道跑哪去了?”
顾通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是这样的,郑三姑娘是自己骑上的我的宝驹,而且跑进的那片是皇家御用的林子,我也不敢贸然进去,就……”
对这件事他也很是头大,如果可以给他一次机会,绝对不想跟这个郑茹兰再扯上半点关系。
然而就当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应该如何解释,只听“啪”地一声清脆的声响,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烧起了一片。
郑初柔甩了一个巴掌的手隐隐还有些颤抖:“你若真看我不顺眼,尽管冲我来就是,何必……何必对我三妹下手!”
“……”顾通震惊地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这位名满全城的才女居然会做出这种粗鄙的事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万分委屈道,“我的真没有!”
郑初柔显然不想听他解释,与众人一起快步朝武将所在的营地走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心的将军帮忙了。
就当他们刚走出去的时候,便见武将营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外面早就已经围满了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有哪两位暴脾气的将军一言不合给犟起来了。
郑家人一行挤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无法前进,心里正着急,这时候恰闻一阵马蹄,便见有一支武装精良的队伍从营地当中奔腾而出。
在这行人中,一个儒装男子显得尤为醒目。
郑初柔正心急如焚,无意中看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脸,一筹莫展下也来不及探究对方的身份了,慌忙用尽全力地挤到了人前,用从未有过的大声喊道:“公子!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这样的声音在人群当中显得颇是突兀,宁容救人心切,本不该有半点耽搁,但下意识地回头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后,到底还是强行调转了马头 ,停到了跟前:“郑二姑娘?”
郑初柔也没时间去探究对方是如何知道她身份的了,心里记挂着郑茹兰的安危,开门见山地道:“事态紧急,恳请公子帮忙……”
宁容听她说完,神态不由复杂了一瞬:“你是说,郑三姑娘也在那皇家猎场里,跑丢了?”
郑初柔:“也?”
“没什么。”宁容将缰绳一甩,重新掉转了马头,“姑娘放心,若是见到人,我必给你安全地带回来。”
郑初柔眉梢一喜:“多谢公子!”
宁容没再说什么,转眼间就朝着已经跑远的队伍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