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执着雅室了。
毕竟这么多有身份的人都在大堂大吃八喝,连开阳王都不例外。
“客官请随我来。”
骆笙默默听平南王点好菜,起身走向后厨。
根据平南王夫妇的饭量,用饭的速度以及加菜的习惯,她大概可以推算出从酒菜摆上平南王那桌,再到平南王夫妇出门所用时间。
走到院中,正遇见络腮胡子往外走。
“东家,我去接小七。”
骆笙微微颔首,语气如常:“早去早回。”
考虑到小七还小,骆笙征求过秀月意见,从上个月开始就把他送去了一家不错的私塾。
络腮胡子欢喜得不行,主动揽下接送的差事。
而对骆笙来说,送这个很可能与镇南王府有关系的少年读书识字十分必要。
此外,也是为了这一日尽量支开不相干的人,比如杜飞彪。
等络腮胡子一走,骆笙便给正劈柴的壮汉安排了新活计:“等劈完柴记得把豆子磨了,明日做豆腐吃。”
壮汉眉开眼笑应下来。
出把没处使的力气算什么,明日有豆腐吃了。
呵呵呵,他喜欢吃豆腐。
壮汉动作熟练劈着柴,陷入了对明日晚饭的美好幻想。
进厨房与秀月闲聊几句,骆笙再次回了大堂。
如往日一般在大堂与后厨之间来回数次,大堂里的酒客对此熟视无睹。
“记账吧。”酒足饭饱,平南王照例说了这么一句,带着平南王妃往外走。
红豆面上挂着称职的笑,在平南王夫妇身后微微屈膝:“二位客官慢走。”
第146章 留下
对于店小二的客气话,平南王当然不会理会,而是在将出门时对卫晗打了声招呼:“十一弟还没吃完呢?”
卫晗端坐窗边桌前,这日穿的是一件鸦青色的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目深邃。
对于平南王这句废话,卫晗很不想理会,然而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他冷淡点头:“嗯。三哥、三嫂慢走。”
“那十一弟慢慢吃。”平南王笑呵呵走出酒肆大门,神色冷了下来。
没人乐意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对于这个油盐不进的十一弟,他当然有意见。
皇兄却最器重十一弟。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原因。
若说十一弟是难得的将才,大周就找不出比他强的么?
可皇兄从十一弟少时起就精心培养,更是早早送去北地磨炼。
难道在十一弟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皇兄就看出他是个武可定国的好苗子?
平南王翻起遥远的回忆。
他怎么记得十一弟小时候是个傻子呢?
十一弟是在他离京就藩多年后才出生的,直到父皇过世皇兄继承大统,他们这些藩王进京朝贺,才见过那么一次。
那时候十一弟不过三四岁大,瞧着可不大灵光。
据传,十一皇子有些痴傻……
许是年幼灵智开得慢,谁成想现在人模人样了呢。
平南王想着这些心头不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王爷小心。”平南王妃忙把他扶住。
平南王回过神来,站稳身子:“我没事。走吧。”
酒肆外已是万家灯火。
一轮残月细如蛾眉,伶仃冷清挂在天上。
平南王略略站定,呼出一口气:“难怪有间酒肆只做晚市,这么热的天要是换了大晌午吃饱喝足走出来多难受。现在一出来就能吹着夜风,还是舒服多了。”
平南王妃笑着附和。
“王爷,咱们走吧。”
守在酒肆外的护卫无声跟上平南王夫妇。
走出数丈的距离,平南王回头望了一眼。
酒肆依然灯火通明,青色酒旗迎风招展。于夜色中这么认真看着,熟悉又陌生。
“王爷?”平南王妃纳闷唤了一声。
平南王回过头来,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有间酒肆的扒锅肘子真是百吃不厌。下次有这道菜是什么时候?”
平南王妃笑道:“今日是月末了,下次要初十才有。”
一想还要等十来日才能吃到钟爱的扒锅肘子,平南王皱眉:“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臭规矩,初十、二十、三十,算下来一个月只能吃三次。”
“其实这样正合适,良医正说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不能常吃这些……”
平南王显然没听进去平南王妃的啰嗦,迎着夜风叹口气:“幸亏还有烧猪头、卤牛肉卖,就没那么难等了。不知道骆大都督的女儿从哪里找来的厨子,做菜真是一绝。回头你打听一下,若是有同门,就请到王府来。”
能直接把有间酒肆的厨子弄到王府最好不过,然而酒肆是骆大都督的掌上明珠开的,王府没必要因为一个厨子得罪骆大都督。
“知道了,明日我就派人打听一下。”
夫妇二人不再多言,悠闲踱步往平南王府而去。
街边一棵树上,一身黑衣的骆笙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手握弓箭静候目标的到来。
她不能太久不出现在酒肆中,所以也是刚刚藏好身形。而时间显然拿捏刚刚好,能看到平南王夫妇正往这边走来。
这就是她走遍西城大街小巷,最后选择把酒肆开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酒肆离平南王府的距离,恰好是坐马车不值当的,步行正好消食的距离。
吃饱喝足,乘着夜风踱步回府,可要比坐车坐轿舒服多了。
再然后,就是这棵树。
这一段光线稍暗,躲在枝繁叶茂的树上不会被人察觉。而再往前走,仍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光线又明亮起来。
十分适合她找准目标,一箭解决。
骆笙抬头,隔着茂密的枝叶看了一眼天空。
天上残月如勾,月光稀疏,几乎起不到照亮的作用。
初十、二十、三十,选在月末这一日动手刚刚好。
天时、地利、人和,唯有人和让骆笙不大满意。
今日赵尚书来了,还带着得力属下林腾与大外甥林疏。
外甥大了,应该不至于吓坏,林腾则让她有些忌惮。
平南王妃寿宴那日林腾的表现让她印象深刻。
不过她不准备再拖了。
再合胃口的吃食频繁吃上几次也会降低兴趣,到时候平南王来不来酒肆,时间上就不好掌控了。
权衡之下,林腾在与不在也没那么重要。
对此,骆笙只有一个想法:酒肆价格还是定低了。
赵尚书那次不是让孙子吃垮了么,谁知扒锅肘子与梅花大肠一出,居然又敢来了。
平南王夫妇已经走了过去。
本来这个距离最方便动手,但是也正因为最方便,骆笙不能动。
干掉平南王是其一,顺利脱身是其二。
两个她都要做到。
因为一个平南王把自己搭进去,那可不划算。
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临街店铺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来回摇曳,光影一阵晃动。
平南王在前,平南王妃稍稍落后半步,二人眼看便要走到拐弯处。
在平南王夫妇身前有两名下人挑灯照亮,身后则跟了四五个护卫。
骆笙藏在树上,居高临下,倒是不愁避开那些人对准目标。
手中的弓已经握得有些发热,弓弦渐渐拉满。
一步、两步、三步……
骆笙在心中数着步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藏在这棵树上,也不是第一次默数对方的步伐。
在灯火通明的酒肆里,在酒客吃得畅快时,在红豆几个为了酒菜还能剩下多少的忧心忡忡中,她一次次从酒肆悄然离开躲在这棵树上,目送平南王离去。
一次次举弓,一次次放下,调整着每一处细节,摸索出最佳的时机。
今日,她要把害了她家上下数百口的仇人之一留下来。
骆笙唇角紧绷,眼睛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