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侯扯出一丝笑:“几位有事进来商议。”
三角眼忙摆摆手,声音奇大:“咱们这种泥腿子可没资格与侯爷商议什么,还是在这里说清楚吧。”
长春侯脸色沉下来,语带警告:“几位非要不顾侯府面子了?”
三角眼哈哈一笑:“小人可不敢扫侯爷面子,不过小人更在乎这条烂命。咱们要是进去了,侯府大门这么一关,谁知道还能不能走出来啊。兄弟们说是不是?”
“是!”其他几人笑嘻嘻起哄。
三角眼把许栖往前一推:“想来侯爷也不想和咱们这些泥腿子废话,那就直说吧。许大公子欠了咱们一笔钱,侯爷替令郎把钱还了,咱们立刻走人。”
长春侯狠狠剜了许栖一眼。
许栖半低着头,一脸麻木。
经了骆姑娘那一次,应对丢脸似乎有了几分经验。
“多少?”
三角眼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长春侯忍着怒火,吩咐管事,“给他!”
三角眼诧异看着长春侯:“侯爷说笑了,区区五百两能让咱们陪着许大公子找到家里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长春侯冷冷看着三角眼。
三角眼拱拱手:“侯爷把令郎欠的五千两赌债给了咱们,咱们立刻走人。”
“五千两?”长春侯脱口而出,脸色登时变了。
又是五千两,这个孽障是想要他的命吗?
再这样下去,这个家早晚被这个孽障败干净!
“你们这是敲诈!”
“咱们可不敢敲诈侯府。”三角眼把一沓借据递到长春侯眼前,“侯爷仔细看看,这些是不是令郎亲手写的。”
长春侯盯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气得发抖。
“五千两对侯府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侯爷该不会舍不得吧?”
长春侯险些喷血。
五千两是毛毛雨?这些人以为侯府的银子是雪花变的吗?
上一次被骆姑娘坑了五千两,肉痛还没缓过来,再来五千两,侯府连过年都要捉襟见肘了。
这个畜生!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长子,长春侯心头火起,冷冷道:“钱没有,你们随便好了。”
许栖猛然抬头,看向长春侯。
长春侯眼里满是厌恶。
这个孽子,也该受些教训了。
“随便?”三角眼唇角一勾,“侯爷要是让咱们随便的话,正好千金坊对面就是小倌馆,那咱们可就随便了……”
第358章 处置
长春侯大怒:“你们敢!”
三角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侯爷不愿替儿子还钱,还要以势压人,这是料准了咱们这些泥腿子诉苦无门啊!街坊们说是不是?”
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几个人哄着长春侯府大公子赌钱确实不是好东西,然而都闹上门来了,不还钱难道眼看着儿子被卖进小倌馆?
长春侯脸色铁青,这时候弄死许栖的心都有了。
侯府要弄死这么几个混混就跟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然而只能暗地里来。此刻这么几个混混在人前大闹,丢的还是长春侯府的脸。
“侯爷。”长春侯夫人杨氏匆匆走了出来,一眼瞧见被三角眼抓着的许栖,不由急了,“你们是什么人?把栖儿怎么了?”
三角眼咧嘴一笑:“呦,您就是许大公子的娘吧?”
杨氏皱眉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儿子在千金坊输了五千两银子,我们来要债的。”
许栖染上赌博的恶习本就是杨氏不着痕迹引导,有被人上门讨债的一日早在意料之中。
饶是如此,听闻许栖输了五千两,杨氏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蠢材,还真是从不辜负她的期望。
拿出五千两固然心疼得滴血,倘若用五千两把许栖赶出侯府,就不亏了。
“侯夫人,五千两银子到底还不还啊?”
杨氏脸色一正,淡淡道:“你们把孩子放了,我这就命人去取钱。”
三角眼乐了:“还是侯夫人痛快,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看来这话不对啊。”
一直神情麻木的许栖看了杨氏一眼。
长春侯沉着脸阻止:“这几人就是设套敲诈——”
杨氏摇头:“侯爷,什么都没有栖儿重要,还是把钱给他们吧。”
她说着,冲心腹婆子使了个眼色。
心腹婆子快步进了侯府,不多时返回来。
“给他们。”
心腹婆子把一个小匣子交到三角眼手中。
三角眼打开看了一眼,立刻把匣子关好,笑嘻嘻道:“侯夫人真疼儿子,那咱们就不打扰侯府好好过年了。兄弟们,走!”
三角眼把许栖往前一推,带着几人快步离去。
杨氏盯着几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冷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一大笔银子带在身上,不信这几人能安稳回去。
看热闹的人尚未散去,杨氏扬声吩咐下人:“你们快带大公子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这样的天气要是受了寒就不好了……”
随着长春侯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合拢,留下不少对杨氏的赞叹声。
“后娘能做到如此,真是难得啊。”
“那次骆姑娘来闹,我还觉得这位继母不行,没想到今日五千两赌债说拿就拿出来了。”
“是啊,后娘难当啊,能像长春侯夫人这样很不错了。”
……
而在长春侯府大门关拢的同时,几个家丁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长春侯面上乌云笼罩,见下人搀扶着许栖果真要去沐浴,当即怒了:“洗什么澡,把他带进来!”
一进厅堂,长春侯就喝道:“畜生,给我跪下!”
扶着许栖的下人手一松,许栖就跌坐在地上。
看着烂泥一样的儿子,长春侯眼里满是嫌恶。
这样的儿子除了惹祸丢人,还能干什么?
一次又一次,不是打架了给人赔礼,就是填钱,这就是个无底洞。
杨氏瞧在眼里,乐在心里,趁势劝道:“侯爷,栖儿还小呢,您别生气——”
“还小?”长春侯火气腾地上来了,“他都十好几岁了还小?楠儿他们比他小那么多,怎么不像他一样三天两头闯祸?”
“每个孩子秉性不同……侯爷还是多点耐心,过两年给栖儿娶了妻就好了——”
“够了!”长春侯一抬手,杨氏的一番劝反而促使他下了某个决定。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长子就是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根本改不好的。要是任他这么下去,整个侯府早晚被他毁了。
长春侯盯着跪在地上的许栖,一字字道:“开祠堂,我要把这个孽子逐出家门!”
许栖猛然抬头,不可置信望着长春侯。
他想过这一次父亲不会轻易饶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要把他赶出家门。
他是父亲的长子,因为五千两就要把他赶出去,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这个倔强任性的少年头一次感到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他不敢想象被赶出侯府会怎么样。
他亲眼见到过因为还不上赌债被一刀砍掉手指的人,还见过因为输得一无所有死于饥寒交迫,尸体被人拖死狗般拖走了。
失去侯门公子的身份,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之前的有恃无恐,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侯府撑腰。
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少年,让他忽然对这些日子沉迷赌钱产生了一丝后悔。
杨氏吃了一惊:“侯爷,您不要说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这个孽子天性顽劣,屡教不改,不把他逐出家门早晚会惹下大祸,祸害整个侯府乃至许氏族人,到那时我更对不起列祖列宗。”
杨氏眼神闪烁:“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让大姑娘知道?”
长春侯本来觉得一个姑娘家用不着掺和这些事,也没参与的资格,不过想到二人一母同胞,长女又与宁国公府走得近,于是问道:“大姑娘呢?”
“大姑娘好像出去了。”杨氏问管事,“大姑娘出门有没有说去哪里?”
管事忙道:“大姑娘就说出去逛逛。”
“快去把大姑娘叫回来。”杨氏吩咐道。
长春侯越发不快,冷冷道:“没有一个省心的!”
大冷的天,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往外跑,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