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相貌堂堂的长春侯,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当年镇南王府出事,嫌弃妻子影响家族前程也算人之常情,冷落无视就是了,竟然毫不犹豫下杀手。
狠毒如斯,也是少见。
“这么说,你当时就在现场?”
杨氏点点头:“是。”
“亲眼瞧着长春侯杀的华阳郡主?”
“是。”杨氏语气越发坚定。
“她胡说!”长春侯终于听不下去,暴跳如雷,“贱人,你被休后对我含恨在心,竟然如此污蔑我!”
“我没有。是你逼我的,你要杀我灭口。”
“你好端端在巷子里住着,我杀你做什么?”长春侯冲堂上的刑部侍郎拱手,“大人,这贱妇唆使府中家丁抢回给混混的银票害我被御史弹劾,丢了诰命之位。我念她为我生儿育女,休妻后依然给她安置了住处,还按月送银钱,要是想杀她何必等到现在。分明是这贱妇心存不满,信口雌黄,还望大人明察。”
礼部侍郎看向杨氏:“杨氏,你说长春侯要杀你,可有证据?”
杨氏用力咬了咬唇。
她跑到大街上喊长春侯要杀她,只是为了最短时间引人注意,她真正要做的是揭发这个男人十三年前杀害华阳郡主的事,让他没有好下场。
“没有证据吧?”长春侯冷笑,“大人,说我要杀她分明是这疯妇的臆想,你们可要替我洗刷污名啊。”
杨氏头疼欲裂,让她思绪有些乱,脱口道:“你杀害华阳郡主是我亲眼瞧见的!”
长春侯神色越发平静:“那也是你的臆想罢了,为了发泄被休的怨恨污蔑我,不然你就把证据拿出来。”
好在这贱人语无伦次,不然还真是麻烦了。
长春侯悄悄松了口气。
旁听的众官员交换着眼神。
看杨氏这般,说的话确实不足以采信啊。
林腾低调走进来,冲堂上的刑部侍郎微微点头,
刑部侍郎缓缓开口:“既然杨氏拿不出证据——”
随着他拉长声音,长春侯不由弯起嘴角。
没有证据,自然是不了了之。
杨氏这么一闹虽然让他出了大丑,以后坊间难免会传他杀害发妻的流言,但他好歹能安安稳稳当着侯爷,而不是沦为阶下囚。
刑部侍郎一拍惊堂木,把后面的话说完:“那就请将军府五少奶奶徐许氏上堂。”
徐许氏?
长春侯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何人,等见到走进来的年轻女子,眼神骤然一紧。
怎么是芳儿!
上堂的徐许氏正是长春侯的长女许芳。
许芳向主审官见过礼,看了长春侯一眼。
“芳儿,你来干什么?”不祥的预感如乌云笼罩下来,令长春侯浑身紧绷。
多年来那隐隐的怀疑,在这一刻似乎要揭晓答案。
“听闻父亲与杨氏因为母亲的事对簿公堂,女儿就来了。”
许芳说的平静,长春侯不祥的预感更强烈。
他脸一冷:“你已经是徐家妇,这般抛头露面跑到公堂来,岂不是让将军府说长春侯府没有把你教好!”
许芳笑笑:“女儿自幼没有母亲教导,确实不够好。好在徐家宽厚,没有挑剔。”
刑部侍郎适时开口:“徐许氏,你有何话要说?”
许芳跪下来,一字字道:“十三年前,我亲眼看到父亲用枕头捂死了母亲……”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长春侯杀害华阳郡主时女儿在场?
“逆女,你给我住口!”长春侯色厉内荏喝道。
许芳无视长春侯的话继续说,所言细节与杨氏相差无几。
“这定然是她们串通好的!”长春侯强撑到底,“各位大人试想,我若真杀害了华阳郡主,长女还在现场,为了保守秘密早就把她送回老家了,怎么会有她今日?”
许芳自嘲弯了弯唇,一字字道:“因为父亲不知道,我那时躲在柜子里呀。”
第424章 狡辩无用
许芳轻轻吐出这句话,在场之人皆头皮一麻。
那个时候长春侯的这位长女恐怕只有五六岁吧,竟然躲在柜子里目睹了父亲杀害母亲的经过?
这也太惨绝人寰。
一时间,公堂上十分安静,只有长春侯加重的呼吸声。
长春侯愤怒又悔恨。
愤怒的是亲女儿跑到公堂上揭发他的罪行,悔恨的是当年为何心软。
他就不该留这个逆女性命!
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想要她悄无声息死去有太多下手的机会。
他一时心软,结果害了自己……
听完许芳讲述,刑部侍郎看向长春侯:“侯爷还有何话说?”
长春侯沉浸在悔恨中没有反应。
“侯爷?”
长春侯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顶着无数复杂目光强撑到底:“是这逆女对我把她胞弟逐出家门怀恨在心,才与弃妇杨氏串通好诬陷我。”
许芳重重磕了个头:“大人明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身为女儿岂会因为父亲把犯错的胞弟逐出家门就诬陷父亲杀害母亲呢?今日我来,也不是状告父亲,只是来当个人证罢了。”
这场官司的原告是杨氏,这一点必须要明确的。
刑部侍郎听了,面露难色:“双方各执一词,倒是不好办啊。”
尽管到现在人们心中天平完全偏向了许芳,可毕竟是桩要案,不好轻易下结论。
“大人,卑职有个办法。”
听到这话,众人视线纷纷投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开口的是林腾。
“你说。”刑部侍郎微微松口气。
有林腾在,就不愁了。
被大人们盯着,林腾丝毫不显局促,平静问许芳与杨氏:“二位可识字?”
许芳与杨氏异口同声道:“识字。”
她们这样的身份,不识字才是稀奇。
林腾这么问自是出于谨慎。
“请二位转过身去,背对对方。”
许芳不解其意,却从骆笙那里听说过这位林大人的能耐,闻言默默转过身去。
杨氏神色木然,动作稍稍慢了一步。
“对当年的事,我想问二位一个细节。当然过了这么多年二位可能不记得了,所以等我问话后先告诉我是否记得,多余的话不要说。”
许芳与杨氏默默点头。
林腾的话无疑吊起了在场之人的好奇心,皆竖着耳朵等他问话。
“杨氏说长春侯用软枕捂死了华阳郡主,徐许氏说父亲用枕头捂死了母亲,那么你们可否记得捂死华阳郡主的枕头是什么花纹的?”
长春侯眼神微闪。
捂死华阳郡主的枕头的花纹?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难不成她们还能记得?
把长春侯反应尽收眼底,林腾神色越发严肃。
一桩因为激烈争执引发的凶案,行凶者慌乱之下不记得许多细节很正常,但旁观者不同。
无论是站在凶手旁边的杨氏,还是躲在柜子中的许大姑娘,目睹亲近的人整个行凶过程,留下的印象足以终身难忘。
她们当时视线所落之处,便是捂死华阳郡主的那只枕头。
这样的话,尽管是问枕头花纹这种再小不过的细节,二人还记得的可能性十分大。
当然,不记得也无妨,那他就再问别的细节。
发生的事永远存在,不是狡辩否认就能抹杀的。
许芳几乎在林腾话音才落,便道:“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呢,她躲在狭小黑暗的柜子里,隔着那一点点缝隙,看着那只枕头压在母亲脸上,直到母亲停止了挣扎。
那是在后来的无数个噩梦里反复出现的东西,别说枕头上的花纹,就是枕头边角那一小点污渍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杨氏迟了一瞬,道:“记得。”
“取两套笔墨来。”林腾吩咐衙役。
不多时两套笔墨送来。
“你们把枕头花纹写在纸上吧。”
许芳提笔,飞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