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膏可是女孩子都稀罕的玩意儿,真说起来可比以前送的礼物正常多了。
“可姑娘又没受伤,开阳王送云霜膏干什么?”
蔻儿琢磨了一下,摇头:“也是,云霜膏虽然珍贵,但兆头不好,看来开阳王还是不行呀。”
厨房内,秀月满眼担忧:“姑娘,您受伤了?”
骆笙干脆撩起衣袖露出手腕,笑道:“一点事都没有。”
秀月看了一眼那盒云霜膏,欲言又止。
“不要说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我喝多了酒,去屋里歇一歇。”骆笙转身离开了厨房。
秀月走到厨房门口,望着那道孤零零的背影叹了口气。
骆笙走进屋中枯坐片刻,打开珐琅瓷盒,把清凉雪白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到手腕上。
手腕处早就不痛了,但送到手中的心意,她不想辜负。
涂过药膏,骆笙往床榻上一躺,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睡。
再醒来,窗外已拉开了夜幕。
“姑娘,您醒啦。”蔻儿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杯蜜水送入骆笙手中。
骆笙喝了两口蜜水润喉,问蔻儿:“到开门的时候了么?”
蔻儿笑吟吟道:“大堂里都快坐满了。”
骆笙把蜜水喝完,接过蔻儿递来的外衣穿好往外走去。
掀开夹棉的青色门帘,大堂中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骆笙下意识扫了一眼靠窗的位子,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这是喝多了,错过了晚饭?
晃过这个念头,骆笙吩咐道:“蔻儿,随我回府。”
蔻儿应一声,得意扫了一眼红豆。
红豆正忙着上菜,懒得搭理挑衅的小蹄子。
夜凉如水,冷清的月光洒在青石路上,凝成白霜。
已经快要到酒肆打烊的时候了。
骆笙被冷风一吹,拢了拢素色披风,迎头碰上一名女子。
骆笙认出来这是酒肆斜对面那家脂粉铺的女掌柜,听蔻儿提过姓韩。
那家脂粉铺早成了蔻儿、红豆甚至女掌柜无事消遣的好去处。大都督府的吃穿用度再精细,女子逛街买东西的热情是挡不住的。
韩掌柜见了骆笙,忙福了福身子。
骆笙颔首回应,与之擦肩而过。
女掌柜早已与脂粉铺的韩掌柜熟悉了,见她进来上前热情招呼:“韩掌柜来吃酒啊,快进来,里面正好还有位子。”
韩掌柜环视四周,看起来有些不安。
女掌柜低声安慰:“没事,常来吃酒的贵人们脾气都好着呢。”
韩掌柜点点头,由女掌柜领着在一张桌旁坐下。
红豆过来问:“韩掌柜吃什么呀?”
韩掌柜犹豫了一下,道:“就来一碗阳春面吧,一直听你们说酒肆的饭菜好吃,来尝尝。”
红豆想说什么,女掌柜忙递了个眼色。
酒肆的阳春面可不便宜,更何况别的,脂粉铺的掌柜可不能和那些贵人们比。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韩掌柜抿了抿唇,小口小口吃起来。
女掌柜带着几分自得问:“怎么样,姐姐没骗你吧?”
韩掌柜点点头。
女掌柜优越感油然而生,拉长语气叹道:“想当初,我也是一家脂粉铺的掌柜的,谁能想到有今日呢……”
每天都能吃到贵人们个把月舍不得吃一次的酒菜呢。
“来客人了,韩掌柜先吃啊。”女掌柜遗憾停下了炫耀,向柜台走去。
骆笙回到闲云苑,沐浴更衣洗去白日去大牢的晦气,披散着湿漉漉的青丝任由蔻儿擦干。
梳妆镜中,映出来的少女正在思索。
永安帝给平南王府定的两大罪名,一是以巫蛊之术诅咒帝王,一是诬陷镇南王府谋逆。
今日平南王府的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却迟迟没有给镇南王府平反的风声传出。
想到那位无情的帝王,骆笙只想冷笑。
既然平南王府因诬陷镇南王府获罪,就等于告知天下人镇南王府是冤枉的。
给受冤屈的人昭雪,恢复声誉与身份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永安帝迟迟没有动静,看来是打算装糊涂混过去。
镇南王府早在十三年前便倾覆,与镇南王府亲近的人死的死,避的避,如今朝廷中并无替镇南王府说话的人。
思及此处,骆笙陡然想到一个人——骆大都督。
骆大都督护住了宝儿,无论是何原因,心中定然亲近镇南王府,但他锦麟卫指挥使的身份更不可能先开口。
骆笙抿紧唇角,神色冷然。
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让她来好了。
光线明亮的室中,骆笙轻喊一声:“蔻儿。”
“姑娘有什么吩咐?”蔻儿梳理青丝的手一顿。
第453章 新的镇南王
梳妆镜中的少女神情淡漠,语气平静:“把皇上为镇南王府沉冤昭雪的仁善之举传扬开来。”
既然永安帝不做,那她就用民意逼着他去做,让他尝尝赶鸭子上架的滋味。
蔻儿应了一声是,想了想道:“姑娘,这种传闻涉及皇上,大都督会知道的——”
“无妨,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蔻儿不再多言,轻轻为骆笙梳理一头青丝。
京城的大街小巷很快有了一则传闻:皇上早就怀疑镇南王府是被平南王府诬陷的,所以去年镇南王幼子被找到后才没被处死,而是以软禁的名义保护起来。如今平南王府倒了,镇南王府终于沉冤昭雪,后继有人……
消息传到骆大都督耳中,骆大都督久久沉默着。
“流言传得很快,请义父放心,孩儿正在追查源头。”
骆大都督回神,深深看了云动一眼,拍着他肩膀道:“查吧,不过流言就如无根浮萍,源头哪是那么好查的,量力而行就好。”
云动觉得义父这话有些深意,一时不大理解。
落在他肩头的手加重了力气:“去吧,你是义父最信得过的。”
“孩儿告退。”云动抱拳退出书房,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顿,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义父的意思……是让他不必深查?
这是为何?
好奇一闪而逝,云动面无表情向前走去。
无论是什么意思,总之他照着义父的吩咐办就是了。
骆大都督立在窗边沉思片刻,推门而出。
“皇上,骆大都督求见。”
永安帝刚从萧贵妃处回到养心殿,便听到了骆大都督求见的禀报。
“传。”
不多时骆大都督进来,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有什么事?”面对近臣,永安帝开门见山问。
“外头都在传镇南王府昭雪平反了……”骆大都督把听来的传闻讲了,分明看到永安帝脸色一沉。
好一阵,永安帝淡淡问:“流言是怎么来的?”
“微臣正在查。”
永安帝皱了皱眉,对能查出第一个传流言的人不抱期望。
流言就是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想要追溯源头太难了。而一旦传开便如星火燎原,最是令人头疼。
打发骆大都督下去,永安帝来回踱步,衡量着镇南王府的事。
周山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周山,你说为何会起这样的流言?”永安帝忽然问。
周山低头道:“奴婢觉得百姓多愚昧,往往听风就是雨,最爱想当然。见平南王府被处置,就想到镇南王府复起了……”
永安帝眼神微闪,看着越发深沉。
平南王府的其中一项罪名便是诬陷镇南王府,如今镇南王府复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百姓深信不疑,就不是装聋作哑可以敷衍过去了。
永安帝有些恼火,却不会让恼火冲昏了头脑。
在位这些年他早已明白,并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能随心所欲,很多事都要平衡,要妥协。
当然,平衡的前提是不会危及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