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枕宁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便撂了网子,身边宫娥为她净了手,这便随着徐进去了。
璀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忙叫一旁的小内侍绿沈去殿前司通禀。
霍枕宁一路往紫宸殿而去,自后殿门而入,悄悄地站在了朝臣侧边,哪里又有二妹妹的影子呢,她绕过几棵柱子,正要继续寻找,却在那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中,听到了爹爹身边阮行的声音。
阮行的声音尖利,瞬间压过了朝臣议论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入到了霍枕宁的耳中。
她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的颤栗。
就在这一刻,却有一双温暖之手覆上她的耳朵,将那尖利之声隔绝。
大病初愈的殿帅将她护在身前,为她挡住了那一缕穿堂入室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徐九:我吃了两颗巧克力,似乎还是有些乱……
因为感觉自己要胖了2333
大家不要因为看文生气,高高兴兴的,作者笔力不够,有时候写的不好,还请多担待,给各位小仙女鞠躬了,希望你们都开心,好不好!
第61章 开端(上)
合该是春和景明的春日, 霍枕宁却感到了彻骨的冷。
时隔十二年,爹爹终于又立后了。
娘亲薨逝的第三年, 朝中每隔几日便会提起再立新后一事, 爹爹驳回了无数次。
头些年,是太娘娘掌着后宫,这几年齐贵妃才慢慢接过了手。
齐贵妃出自勇毅侯府,在帝京的诸多显贵里不显山露水, 六年前,齐贵妃的兄长齐雅厚出任平栌节度使,抵挡靺鞨的侵扰,逐渐稳固了营州以北的国土,为陛下所器重。
齐贵妃是个聪明人, 素日里从不惹事生非,善待后妃,将后宫管理的着实安稳, 也从未有过苛刻的名声传出,立她为后, 顺理成章。
可即便如此, 她还是无法面对。
那双大手将她的双耳捂住,接着将她的身子旋向了自己, 有一道和风霁月的目光落在她的眉眼。
“臣带您看个好玩儿的。”他的声音响在耳边, 在此刻如天籁。
侧旁似乎有朝臣注意到了她的所在,她不愿让让人看出她的狼狈,隐下面上的阴霾, 嘴角上扬,笑眼弯弯。
“好啊。”
她应的爽快,身姿飘动,右手反捉住江微之的手腕,带着他往殿外而去。
一向秉节持重的殿帅反被她拉着往外跑去,转瞬间便消失了。
到得殿外,一路奔驰至那千步廊,她才将江微之的手放下来,犹犹豫豫地低着头,用足尖去踢那侧旁的小花。
江微之耐心地看她踢路旁的小花,一直看她把花踢的乱七八糟。
“江迟。”她踢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
江微之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是什么好玩儿的?”日光晒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若是寻常的,我可不想看。”
“我看璀错养了一只小猫,也给你聘了一只……”他话音未落,霍枕宁意兴阑珊地接了一句:“我不乐意养猫。”
江微之笑了一下,春日艳阳下,眼中有金环璀璨。
“我送的,你必定乐意。”他胸口揣着谢小山为他做的追回公主的笔记,成竹在胸。
霍枕宁撇开脑中的烦乱,一路往仁寿宫去,将将拐进巨大的影壁,便见那小花圃的水泊旁,有一只细长脚的白鹤,颀长的脖颈高傲地扬起,黑亮的眼睛,姿态美的犹如仙鸟。
霍枕宁脚下一滞,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那只仙鹤,有些匪夷所思。
“那只鸟是送我的?”
江微之默了一默,暗自揣摩了一下公主的心思,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自那长着睡莲的大缸之后,突然冒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璀错,一个自然是谢小山了。
谢小山咋咋唬唬地跳出来,给公主表妹行了个礼,便叫嚷起来:“迟舅哥托人在昆仑山运来的仙鹤,特意送给您。”
璀错掩口而笑,为自家表哥添砖加瓦:“表哥送公主仙鹤,莫不是觉得仙鹤姿态优美,宛若仙鸟,才送给胖梨?”
霍枕宁哪里敢接近那只长脚仙鹤,呆若木鸡地看着江微之。
“你为何送我仙鹤?”
江微之神容淡淡,目光自仙鹤身上滑过——为何送她仙鹤?
他有些头痛,又有些词穷。
“长寿吧。”他冒出这一句话,换来的是谢小山的大笑,甚至捂着肚皮笑倒在了地上。
谢小山笑的眼泪都喷出来了。
“迟舅哥,你真行。”送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只鹤也便罢了,竟然还愿人家长寿,这是什么脑回路。
霍枕宁呆若木鸡,试探地说道:“这不可能送我的吧,应该送给太娘娘才是。”
江微之送给谢小山一个锐利的眼神,转身便走了。
便走了……
霍枕宁恹恹地在树下坐了,璀错从应大虎的口中已经得知,如今齐贵妃已然是齐皇后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霍枕宁比肩而坐,默默地陪着她。
“胖梨……” 她嗫嚅了几句,便住了嘴。
霍枕宁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看谢小山在仙鹤的旁边拿小鱼给它吃。
“千万别劝我大度,我可小心眼了。”她絮絮叨叨的,“二妹妹将我叫过去,不过是想让我亲耳听到爹爹颁布立后的圣旨,想看我大闹仁寿宫,想让我和爹爹生了嫌隙,想让外头人说我娇纵任性。”
“后位空悬这么久,是该再立,不是她便还有旁人,我情愿是她,可理解归理解,我还是会生气。我自己一个人生一阵子气,就好了。”
璀错抬手摸了摸胖梨的脸,有些心疼。
“我陪你一起生气。”她下了个决心,转头去喊谢小山,“快把小鱼拿过来,让胖梨来喂仙鹤。”
胖梨警惕地摆手,推辞道:“不了不了。”
谢小山却听话的紧,将盛小鱼的盆拿了过来,递在公主的手里,身后却跟了那只长脚的仙鹤。
胖梨战战兢兢地拿了一只滑不溜秋的小鱼,递在了仙鹤的眼前,仙鹤高傲地看了小鱼一眼,接着低下头,一下子啄在了胖梨白嫩的纤手上。
“啊啊啊啊啊,”霍枕宁一下子跳起来,把手背在了身后,哪知仙鹤似乎没打算放过她的手,长脚一迈,蹿到了她的身后,开始啄她的手。
霍枕宁吓得头皮发麻,撒丫子就跑,仙鹤扑棱着翅膀,紧随其后,每靠近一些,便伸长了脖颈,试图啄上胖梨的屁/股。
于是整个仁寿宫里,公主在前头跑,仙鹤在后头追,谢小山、璀错追在了仙鹤的身后,接着又是一批宫娥内侍呼啦啦地全跟在后头,一时间鸡飞狗跳。
这一厢仁寿宫里鸡飞狗跳,齐贵妃所居住的宣微殿里,宜州公主霍曲柔坐在宝座的下首,目瞪口呆的听着徐进的汇报。
“……公主进了紫宸殿,亲耳听到了封后的旨意,可是却不见失望痛苦的神情,她兴高采烈地同殿帅跑出去了,再之后,就在仁寿宫里同一只长脚仙鹤疯玩起来……”
霍曲柔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家母亲一眼,有些失望。
“照大姐姐的性子,她不应该大哭大闹,然后个父皇吵翻天吗?怎么会这么平静?”她没等到她想要的情形出现,气的胸口起伏,“她最得意的不就是她的嫡公主身份么,如今我也成了嫡公主,她为什么不气?”
齐贵妃雍容华贵地坐在宝座之上,婢女缄默地为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涂上玫瑰香膏,她端详了一会儿柔嫩的手,这才宽慰女儿道:“你这气量便有些小了。到了封后大典那天,你瞧她叫不叫我一声母后?”
霍曲柔气不顺地撅了撅嘴。
“最好是同父皇闹翻天,让父皇厌弃她才好。”她气呼呼地说着,“这么些年了,赵全富在外头将她的名声散播出去……”
话音未落,齐贵妃一抬眼,眼中的凛然之色令霍曲柔把后头的话吞了下去。
“谨言慎行,你舅舅在营州置下了如此大的一份家业,朝中也拥趸者众,才有了本宫登临后位的一天,万莫不可失了分寸。她跋扈,你便要愈发的进退有度,她娇纵,你更要加倍的温恭自虚。至于她在外头的名声,都是她自己作出来,与赵全富何干?”
霍曲柔悻悻地看了自家母亲一眼,齐贵妃又道:“早前选驸马,她一个比肩亲王的公主,捎带上你,你能选出什么好的?如今母亲做了皇后,你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什么佳婿选不得?”
霍曲柔想着几次同常少钧的相见,心中有些旖旎。
“母后,女儿还是心悦常少使……”
齐贵妃点了点头,并不觉得不妥。
“你父皇不让你选常少使,不过是忌惮朔方节度使的权重,你舅舅又在营州势大,若结为姻亲,朝廷不好控制,我现下却觉得极好,你舅舅光在朝中广结人缘,这些人哪里及得上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呢?”
霍曲柔得到了母亲的许可,心跳的极快,快乐的上扬了嘴角。
这些时日,常少钧借着进宫,见了她一面,又有一回,她出宫去白云庵,又同他见了一面,虽无什么逾矩之事,却让她芳心可可,全记挂在了他的身上。
齐贵妃不日便会封后,整个宣微殿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氛,而紫宸殿后的皇帝寝宫里,皇帝坐在通天的江山如画的画下案前,面容依旧是儒雅清俊,鬓边却多了一些银丝。
江微之立在案前,仔细听着陛下说话。
皇帝搁下手中的天子万年笔,有些无奈道:“……送只猫儿、狗儿的,再不济送只小兔子,总比送只仙鹤强吧?你也真是不解风情。”
江微之微微一滞,莫非送只仙鹤真的不妥?可那是他特意命人从昆仑山,随着商贸的车队一路带过来的,仙鹤高洁美丽,又是长寿之鸟,而且别出心裁,不比谢小山的猫别致多了?
他还未及回话,皇帝已然又道:“……胖梨生你气时,动辄说些狠话,亦或是让你雪里站半天,如今朕让她失望了,她却能如此体谅朕,可见朕在她的心中,是比你重一些。”
???
江微之面上不动声色,脑袋里却全是问号。
您是天子,是公主的爹爹,和他吃什么醋啊。
江微之违心地恭维了陛下几句:“公主如今待我如兄长,同您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皇帝收起略略得意的神情,板脸道:“不成。朕从小看胖梨钟情于你,早就习惯了,若是她换了旁人喜欢,朕的心又要被扎一回,你好好的,把公主的心挽回来。”
奉旨追妻啊这是。
江微之心下感动,沉默了一时,夷然道:“臣遵旨。”
皇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目光凝在了江微之的面上,良久才温然道:“如今朝中风云诡谲,朕想护着想护着的人,只能兵行险招,你既从河西节度使的位置上自愿回宫,那拱卫京畿的事你要做好。”
皇帝颇有深意地看了江微之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你大哥领了河西节度使的职缺,不日便会偕同你三个哥去赶赴,他同河阳军、护国军在边关牵制营州、朔方,你在京畿放心做事,只管放开手去干。”
江微之深知陛下之用意,郑重地下拜,领命而退。
他心中记挂着仁寿宫的那一个,疾步赶过去,刚拐进了影壁,便见其间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还没在杂乱的人群中找寻到公主的身影,侧方便有一个粉色的身影蹿过来,躲在他的身后,捉着他的腰际,江微之转过头去看躲藏在他背后的公主,还未来得及出声,便感觉到了身后有一股子湿气扑来,再一回头,一只仙鹤扑棱着翅膀,尖着嘴便扑上了他。
霍枕宁在他的背后躲的结实,战战兢兢地喊着:“江迟,快把你的仙鹤带走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