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质的话音还没落,众人便只觉眼前一道庞大的黑影闪过,再没了两人的身影,只留一句话回响在殿中,带着诡异的笑意。
“凤攸宁,迟早是我的。”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唯有戚星阑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恨不得将那剑柄捏碎一般。
从一开始他便不曾想过,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竟是会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先是有戚旭的绑架,后又来严熠的抢夺。
到底是他没有将人保护好,不然她也不必回回经历这种危险。
思及此,他又是悔又是恨。手中的长剑没入剑鞘,他心中的烦闷一阵浓过一阵。
凤攸宁知他自责,只在一旁拉着他的手,轻轻挠着他的掌心。
“星阑……”
“没事。”他用力勾了下唇角,反手将人扯进了怀里,“对不起……”
她这句抱歉让她方才的勇敢和冷静功亏一篑,眼眶不由的红了。
却也只能倚在他的怀里,双手轻柔地抚着那人的脊背,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角已走,这宴席在进行下去也无甚意义。老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回到了椅上。
“都散了罢。”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便听得众人告退的声音,只觉得额角发酸,整个脑子里都“嗡嗡”直响。
一旁的徐喻成见主子这是乏了,忙过去询问是否要回宫。
戚晟点了下头,在徐公公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戚星阑本还想再同父皇商讨一下应对衍国之事,可抬眼见老皇帝如此疲态,便也将此事压下,毕恭毕敬的朝着从身前走过的戚晟行了一礼。
“儿臣恭送父皇。”
凤攸宁随他一起。
老皇帝的脚步一顿,撩起眼皮看了凤攸宁一眼,终也是没说什么,迈着步子走出了大殿。
一时间锦鸯殿内只剩了他们二人,凤攸宁抬眸看那人心事重重的模样,“殿下近日疲累,不如回去早些休息了吧。”
戚星阑点头答应着,便也抬手拥着她一同出了锦鸯殿。
*
这晚,戚星阑久违的宿在了正沅殿。
自从他回宫,便整日埋头在定晨殿,只有傍晚时才有时间到正沅殿陪一陪凤攸宁。
幸好凤攸宁虽怀着身孕,到底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黏人精,给了彼此足够的空间,这也让两人的关系比从前更为亲近了。
光线昏暗的床帐中,戚星阑轻轻拥着身旁的那人,贪婪的嗅着她发上淡淡的香气。
今晚在锦鸯殿发生的事,终归是让他心有余悸。
“宁儿,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再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表达他此刻的自责。
凤攸宁累了这一日,这会儿已是半梦半醒。隐约听着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便闭着眼去摸索他的脸。
“不必自责,他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多也躲不开。”
他握住她温软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一下,放置心口的位置。
“无论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信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已让凤攸宁听得清晰,一字一字落在她的心上。
她勾了勾唇角:“恩,我信你。”
不知又过了有多久,听得身边那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凤攸宁却是没了睡意。
她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努力适应着周围昏暗的光线。
戚星阑的侧脸映在她的眼中,那人便是连睡觉时都会皱着眉头,想来今日发生的事确实是让本就因国事疲累的他又添了一层新愁。
她的心钝钝的疼着,手指轻轻滑过他高挺的鼻梁。
严熠的突然出现,不仅仅是对他们二人,更是对整个承国的一记暴击。
衍国皇帝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皇宫再消失得无影无踪,估计宫中各方的守卫与巡逻的御林军都难逃一罚。
只是严熠为何会突然出现,又提出那样荒谬的交易?
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用城池和永不开战来交换的……
凤攸宁隐约记得那人一开始严羽白的身份。既然说是师父的故友,那说不定师父会知道些什么。
不如明日她亲自去断虚山一趟,见一见师父。
这般想着,她的手轻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孩子,让你生于这乱世,是娘亲的错……但愿能护你周全,让你平安降生。”
那一晚,她又做了那个梦。
戚星阑身上的战袍都被暗红色的血染了个遍,他手中的长剑挥舞着,无数敌人倒地。
偏偏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那人执一把匕首,从背后狠狠刺入了他心脏的位置。
那一瞬间,周围喧嚣的声音都不见了,只听得利刃入肉的声音,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拼了命的想要让戚星阑躲开,可怎样都无法发出声音,喉咙的疼伴着腥甜的味道让她的视线准渐变得模糊起来。
忽然,戚星阑周围的尸体的敌人都不见了,只见血从伤口汨汨淌下,染了那人的手,和那人手上的扳指……
扳指!
凤攸宁的心头一紧,她看不到那个人的脸,无法分辨出是谁,可那枚扳指是戴在右手上的!
那人的衣袖上溅了斑驳的血迹,让那抹明黄上面的绣纹愈发的明显。
这种刺绣的手法,是小时候母后亲手教她的,亦是她最擅长的,是——
“宁儿,宁儿?”耳边忽的响起某人的呼唤,凤攸宁霎时间觉得自己像是置身火海之中,她眼睁睁的看着戚星阑被那人扔进了火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你该死,你该死!”
“宁儿,醒醒,宁儿!”耳边的呼唤声还在响,她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眼皮上却像是被死死压着,说什么也睁不开。
“传御医!快!”
第71章 贴心
自从昨晚见着那衍国皇帝, 戚月盈便一直心神不宁,她自是知晓自己这位六弟妹不论身份模样都是抢手的, 可却不成想竟是会被敌国的疯子皇帝觊觎。
严熠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让她这一晚都没能安眠。
凤攸宁不只是她的弟妹, 是承国的太子妃,更是她戚月盈的好朋友。
她怎么能眼看着好姐妹身陷囹圄却什么都不做?
故而今日她起得早了些,到皇后殿里请了安便朝着东宫而来。
路上见着一小侍卫拉着御医匆匆往东宫的方向而去,戚月盈还寻思这侍卫怎地如此眼熟, 这才想起那人正是戚星阑身边的濯束。
“怎地一大早就慌慌张张的叫了御医?定是出什么事了……”她这般小声嘀咕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戚月盈进了东宫的大门,便见那御医的背影朝着正沅殿匆匆而去。
“宁儿生病了?”她心不由得一颤,脚下的步子生风,连一众宫女太监的行礼都没见着, 直直奔着正沅殿而去。
方才进了院子,便见晴微端着盆热水往屋里走。
小丫头抬眼便见着了盈公主,忙行了一礼, “盈公主。”脚下的步子却没耽搁半刻,匆匆忙忙进了屋。
戚星阑正抱着浑身冰凉的凤攸宁瞧着一旁的御医为其诊脉, 心中焦急的不行。
“如何, 太子妃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倚在他怀里的凤攸宁额角不断冒着冷汗,脸蛋和嘴唇皆是一副苍白的颜色, 身上还是不是的会抽搐, 看起来实在是吓人得很。
晴微将热水盆端进来,通报了一声:“殿下,盈公主来看太子妃了。”
戚星阑的眉头拧了一下, 沉声道:“请皇长姐在外殿稍候片刻罢。”
“是。”晴微答应着,便将手中的热水给了绮烟端着,转身出了内殿去给戚月盈看差。
“盈公主,御医在里面为太子妃诊脉,请公主再次稍候片刻。”她说着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戚月盈这会儿哪有心思喝什么茶,急得恨不得直接闯进去听那御医说是怎么回事。
可她这会儿若是进去了也是捣乱,只能在这儿坐着等。
“晴微,宁儿她如何了?是怎么回事,一大早便请了御医来?”
小丫头也是忧心着内殿的情况,这会儿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早些时候因为主子突然这般她吓得哭了一小场,现下眼眶还是红的。
“奴也不知,可将太子殿下和奴才们都吓坏了!像是魇着了,可偏又身子冰凉……从前公主也会偶尔梦魇,可从未像今日这般过,连太子殿下都唤不醒。”
戚月盈听着心中更是忧心了,静静等着听内殿的动静,提着一颗心有些坐不住。
“如何?”戚星阑眼看着御医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心中没了底。
濯束特意请来了资格最老的王御医,此刻这王老御医脸色微沉,缓声道:“回殿下,太子妃娘娘这是梦魇,过度的惶恐和紧张牵动了娘娘体内积攒已久的寒气,才以至此。”
太子殿下还是不放心,“身子无碍?”
“若说有碍,也是因为体内的寒气,怕是会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王老御医捋了捋下巴上的那一小撮白花花的胡子,接着道,“如今娘娘有孕已近两月,正是最不稳的时候,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老臣只能给开些药性温和的方子,先好生调养两月,待胎儿稳定了再慢慢去那寒气。”
戚星阑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之前曾听凤攸宁说过,她体内积了许多寒气,连师父都曾言她不易受孕。
他本以为这胎既然能怀上,想必也无甚大碍,看来是他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太子妃时常梦魇,可有什么缘由?”
“平日里过度紧张,或是受了刺激,皆会导致梦魇。想来娘娘应是压力过大,耗费心力过多。应当多多放松身心,做些能令心情舒畅之事,亦能对胎儿有益。”
“好。”戚星阑微微颔首,“还请王御医尽早抓好了药送来东宫,本太子要亲自为太子妃煎药。”
“是,老臣告退。”
派了濯束去送御医,戚星阑隐约觉着怀中那人稳定了下来,手脚也不再那般冰凉了。
他将人稳稳地放回到床上,又替她掖好了被角,吩咐绮烟他们好生照料,这才出了内殿去见戚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