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说着,伸手在自己的头顶戳了下。
“那就没有甚么法子了。”
玲珑坐在那里好半会,兰陵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发觉。
“九娘子。”一旁芍药看着,见着玲珑在那里坐了好会,一直没有出声,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玲珑坐在那里,她掉头过去问芍药,“我长得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么?”
芍药闻言,仔细的端详了玲珑一下,“九娘子长得的确挺……娇软的。”
玲珑柳眉倒竖,就叫侍女把铜镜拿来,仔细端详。对着镜子里的人左看右看,最后呲牙狰狞一笑。
那笑容浮现在美人面上,愣是没有看出半点可怕。
平常这张脸,玲珑在镜子里端详着,也是十分满意,但是现在看着,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血盆大口。
“高太后也就罢了,李太后……”玲珑深深吸一口气。看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手里有了权力,就开始为所欲为。
给人行方便,与人行善,也不是次次都能有好结果。知恩图报,已经能算是美德了,不是人人都有这美德的。
玲珑坐在那里,过了好会,她对着镜子冷笑。
元泓在官署里,明显感觉到李太后对他召见的次数,比过去多了很多。
李太后才当上皇太后不久,就急哄哄的开始掌握朝政。这朝堂上,处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葬身其中。
元泓看的清楚,但他不打算提醒皇太后。
说实话,一个想要急着掌控权力,临朝称制的皇太后,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只是临朝称制,并且能把那个位置给做下去的皇太后,并不多。就算是二十年前的文明太后,也不是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的。
李太后对这位俊美出众的小叔子,格外青睐,时常召他入宫商量事。开始几次见面,还知道遵守规矩,放下帘子议事。
只是后面次数一多,李太后就令人把帘子卷了起来。
鲜卑汉化这么多年,哪怕平常鲜卑人依旧不重男女大防,哪怕女子见外男,也没有大碍,但是宫里,是不行的。尤其一个还是寡妇,另外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小叔。
要是闲话传出去,还不够人说的。
和元泓一块去的宗室大臣们,面面相觑,还没等人劝住,原本垂下来的纱帘就已经被宫人们卷了上去,用垂挂在一旁的钩子勾住。
李太后看到元泓的瞬间,心头重重跳动了下。之前隔着帘子的时候,看到的人影模模糊糊,并不真切。现在看清楚了,果然是个丰神俊朗,与世无双的俊美人物。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令宫人送上解渴的茶饮。
“晋王这段时日辛苦了,”她说完,又看向其他的宗室,“其他叔伯们也辛苦了。”
“为朝廷,这些都是臣等的分内之事。”赵王开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元泓,眼神委实算不上好。
元泓坐在那里,喝了几口水,把杯子一放,依旧还是不作声。除非皇太后问话,不然连搭理都不想搭理。
待到议事后,李太后还想留元泓下来,元泓出口,“臣官署之中,积堆下来的公文如山,臣先回官署。”
元泓手中有实权,李太后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她看着元泓,强颜欢笑,“那么晋王快去吧。”
元泓到外面,赵王意有所指的看了他几眼,快步走开。广阳王过来,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甚是同情。
大凡有本事的人,是不会给人做男宠的。就算是太后,也是一样。何况元泓自己也有娇妻,洛阳有名的美人,何必要和个寡妇搅合在一起。
“小心些,这位和之前的那个可不太一样。”广阳王看了看四周,“要是她下手,你可小心些。”
元泓笑了笑,“一个妇人,你不愿意,她还能用强的?”
这话说的粗鄙,却把广阳王给逗笑了。这说的也是,男女体力摆在那里,只要元泓自己不乐意,还能勉强他不成?
元泓在官署里的确有一堆的公文,不过那些并不需要他亲自来处置,三三俩俩分下去,真的要他过问的,并没有多少。他只是不想和李太后打交道而已。
下值之前,元泓赶在宫门下钥,出了宫。
回到家里,一入家门却没有见到玲珑。或许因为他时不时需要打仗,所以只要他回来,玲珑总会亲自出来迎接,今天他都从大门进来了,却还没见到玲珑的身影。
他回来的时候,会有人提早到家提醒,不存在人回来了,但玲珑还不知道的情况。
“王妃今日不在么?”元泓侧首问。
一旁的家仆说没有,元泓奇怪的蹙眉,“那怎么没见到王妃?”
家仆只说不知道,元泓又问了今日玲珑见了什么人,看是不是有人给了她脸色看。如今他的这地位,少有人有这样的胆子,但世上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么几个蠢货。
听到兰陵的名号,元泓的眉头皱了皱。他没有再问下去,到玲珑那里,还没进去,就见着芍药捧着一碟樱桃过来。
芍药见到是元泓来了,慌忙下拜。元泓伸手一抬,就让她起来。
他看了一眼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放芍药进去的意思,芍药站在那里摸不着头脑。过了好会只听元泓问,“今日王妃有何处不舒坦的地方?”
芍药飞快的抬眼,她不知道元泓问这话的用意到底如何。
“今日九娘子一切安好。”芍药不明所以,还是答的很快。
芍药是玲珑身边伺候的人,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离开她身边,既然她说没有,那应当就是没有了。
元泓进去的时候,特意从芍药手里,把那一碟子的樱桃接过来,亲自端进去。
屋子里头有冰块可以消暑,玲珑就躺在床上,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元泓过去,把樱桃放在她的手边,“夭夭。”
玲珑听到他的声音,干脆把眼睛闭上。
“我回来了。”
元泓说着,提起一旁的金壶,在樱桃上浇上酪浆。
樱桃是关中送来的,上好的紫红樱桃,从枝头摘下,就立刻封存快马加鞭送过来。
用酪浆一浇,果香乳香交汇在一起。格外诱人。
元泓拿起一颗樱桃,在酪浆上沾了沾,直接送到她唇边。
能有这份待遇的,恐怕不多。玲珑张开嘴,直接一口把樱桃咬住,还没等她将樱桃从他的指尖上叼走,元泓转过来,手指轻轻按了按她的唇角。
劲道温柔到,唇瓣上都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
“今日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元泓问。
玲珑不说话,两只眼睛只是盯着他,那目光幽幽森森的,盯得他后背寒毛直竖。
她没有答话,径直扭头过去。
元泓见状,俯身下来,“夭夭?”
“我听说,太后看上你了,是不是?”他逼得实在太近,玲珑扭头过去想要躲开,但试了几次,都没有躲开,干脆一口气直接问了。
元泓愣了下,“谁和你说这些的?”
接着他问,“是不是兰陵?”
玲珑直接抓住他的袖子,“先答我的话!”
“我从未和太后有过僭越之事。”
玲珑抬身起来,一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压得他脑袋都垂了下来,两人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
“这么说,她就是真的看上你了?”玲珑说完,反手就在他的手臂上捏了下。那劲头可真没有多少受力,元泓立即被捏的吸了口冷气。
“我没有和她如何。”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和她如何。”玲珑一把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
她伸手整理一下发鬓,“说实话,男人偷情不过就是为了那么几样,美色新鲜还有征服感。”
“能睡到皇太后,光是这个,恐怕就有不少男人蠢蠢欲动了。但是你才不在乎这个,一个才登尊位没多久的女人,恐怕你最多掂量一下,她会不会对你不利,好不好对付。至于风月,恐怕想都不会想。”
元泓伸手揉了一下自己刚才被她捏过的地方,那一下是真疼。
她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和皇太后有任何牵扯,但是对自己下手起来,可真的半点不见轻。
元泓叹口气,“夭夭不要把气撒在我的身上,我没有招惹她,是她自己没脸没皮的贴过来。”
他说着,伸手在她的发髻上摸过,摸索着摘下她发鬓间的步摇。
“我的夭夭,是全洛阳最好的女子。”
玲珑一听就要笑了,“你这么说,清河王妃可是能从屋子里冲出来和你拼命的,哦,对了,还有高太后。”
“她现在头发都没了,听到你这话,恐怕气得连寺庙都不要呆了。”
元泓手指摩挲着她的乌发,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尖一一滑过,“旁人看法,和我又有甚么干系?”
“我只知道,夭夭对我笑的最好,心心念念都是给我做打算。”
玲珑笑了出来,她斜睨元泓一眼,“那也得夫君承我的情啊。”
“不过就算夫君不承我的情,我也不会有别的,直接另寻第二春就是。”
这话玲珑是说真的,元泓心里也知道。他知道玲珑可不是什么痴情人,若是和她一样也就罢了,若是给不了她想要的,她挥挥手,潇洒离去,再去找一个愿意真心实意对她的。
这个可真是让他毫无办法。
“我和皇太后真的没甚么,过一段时日,我们就回晋阳。”
“赵王忌惮我,我留在洛阳也没有多少好处,还不如一起回去。”
玲珑整个人靠在他的胸脯上,“可是,太后也不一定舍得你走吧?”
玲珑似笑非笑,元泓低头下来,“那就多请夭夭心疼我了。”
他叹了口气,“这次可真是无妄之灾。”
“我倒是想知道,你对太后怎么想的?”玲珑说着,似乎是完全把这事放下了,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口。
“怕是要比高太后还要狠。”
玲珑伸手提了一颗樱桃,送入口里,“那是当然,如果不是个狠角色,当年在高太后眼皮子底下,她还敢对我伸手?只有更狠的人,才敢把人给直接轰出去,连个场面活都不做。”
这个李太后直接扣下了高太后的亲生女儿,然后把高太后给送到瑶光寺做尼姑。说是非重大节庆不得入宫,但要是高太后敢在什么重大节日里到宫里去,恐怕她女儿如何,难说。
“但是她权欲过重,这也不算甚么,只是她太过心急。朝堂上很多事是不能心急的,机会不到,就只能先蛰伏,慢慢等到时机。她没有那个耐心。现在就想着要临朝称制,大权独揽。但她又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
玲珑窝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听着,元泓对李太后的所有评价,全都是在观察一个潜在的政敌,而非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
他对李太后是真没意思,但是也给了李太后足够的尊重。至少多少拿她当个对手。
玲珑一时间也说不好对李太后是幸灾乐祸,还是羡慕。毕竟能让他当做对手的女人,数来算去,这是头一个。
“你似乎还挺高看她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