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小时候就聪明,长大也比寻常人敏锐。
思及此,她知道没法彻底否认,她低下头,嗓音发哑:“秀秀,是大姐。”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云郦嗓子有些干。
赵渔望着她有些湿润的双眼,她沉默半晌,低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云郦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说:“我就是因为你和容容,才回京城的。”
云郦松开她的手,两人下车,两护卫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云郦看了看赵渔和阿路,这两个人比不得常余翠屏,也是静心挑选的护卫,却这么容易就被他们弄昏。
赵渔见云郦的眼神,轻声说:“他们中了迷药而已,一个时辰就能醒。”
云郦了然,把假装昏迷的翠丫叫醒,麻烦阿路将两侍卫扶回马车,阿路惊讶道:“他们不是绑架你的歹人吗?”
阿路眉眼俊俏,约二十岁左右,有外地口音,云郦不知道是哪地口音。
“他们不是歹人。”云郦解释两句。
阿路抓抓头发,看赵渔一眼,赵渔颔首,他将人运上马车。
云郦紧紧跟着赵渔,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两人要了包厢。
云郦继续盯着她。
赵渔拉着她在旁边坐下,见她牵住自己的手,云郦鼻头一酸,面上却不显。
赵渔直接道:“六年前我采药跌落山底,没有死,被一队过路商人所捡,等我醒
来,因摔伤脑子,前事尽忘。”
“那你现在……”云郦急急地问。
赵渔说:“两月前,都想了起来。”
云郦嗯了声,继续追问:“虽往事尽忘,但从你掉下的地方可在附近打听你的身份。”那山距离赵家村有十余里地,并不远,且她和二姐找了三个月,若是有人打听,定能寻到她们。
赵渔看着她,近六年不见,秀秀已不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但同时,更加不好糊弄。
“他们救了我,但见我始终昏迷不醒,就将我在半途放下,等我醒来,是在距离京城百里外的镇上,他们并不知我是从何处坠落。”赵渔缓缓地说。
云郦细细思量了下:“那你这几年……”
“我起初在医馆养病中,等我伤好,那大夫长子恰是行商,我就跟着他行商,从南到北。”
云郦定定看她里半晌,认真道:“大姐,我相信你。”
赵渔的记忆才找回来不到三月,于她而言,云郦就像三个月不见,记忆里明明还是十二岁,大眼睛,体弱的小姑娘。
一转眼,就成了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赵渔心头酸涩,再看着云郦一如既往相信她的眼神,想起不管她做什么她都双眼亮晶晶支持的小模样,赵渔深吸口气,继续道:“恢复记忆后我就回京来找你们,至于不见你……”
“是因为你过的很好。”已经不需要她的照顾和保护。
“然后我过段时间就要走,怕你分别时又难受。”
云郦急道:“你要去哪儿?”
赵渔握紧她的手:“西洲,秀秀,姐姐在西洲已经成婚生子。”西洲在大安西边,商贸发达,不属大安管辖,西域而来的商人,进入大安前的最后一站,就是西洲。
但西洲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月。
若是相距这么远,怕是的确没有太多相见的机会。
“姐夫对你好吗?”云郦低声问。
“很好。”赵渔笑笑,“本来他也想和我一起来京城,临时有事来不了。”
“你的小侄儿才一岁,路途遥远,我也没带上他。”
云郦沉默半晌,轻声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
“就住在附近的云来客栈。”赵渔轻吸口气,“既然你已经发现姐
姐了,我能去你那儿住上一段日子吗?”
云郦忽地抬起头。
眼神和小时候一眼,她上街给她买了糖葫芦,她就会用五分惊喜五分惊讶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又小声嘀咕,她不用吃糖葫芦,要攒钱。
那股陌生感顿时全消,同时赵渔心中漫出苦涩,虽秀秀现在过得好,可前几年……
云郦陪她去云来客栈收拾东西,云郦在堂下等她,阿路和赵渔进了房间,低声问:“夫人,你真要去长顺街住?”
赵渔点点头。
阿露忧心道:“可那和官府的人有关系。”
第72章 不虞
赵渔将柜子里的衣裳取出:“我们又不是通缉犯,你怕什么,再者说……”她也得看看那个叫裴钰安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路想想也是,他们又没做大逆不道的事,为什么去不得。
跟赵渔来京的不只是阿路一人,吩咐其余的人留在客栈,赵渔和阿拎着包袱,去了长顺街。
云郦对赵渔没有生疏感,她不见的时候,是十五六的大姑娘,模样除了比起当年成熟稳重些,没有变化。
几人往长顺街走,云郦时不时看赵渔几眼,依旧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赵渔想知道云郦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她又清楚她这几年过得不是很好,又不想提及,尤其是容容的事。
她知道她死了,但具体死因不清楚,她想问,又怕云郦伤心,怕她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云郦喋喋不休地问西洲的种种情况,包括姐夫和侄儿,说话间,两人到了长顺街,翠屏见云郦带了个男人回来愣了愣。
尤其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十分复杂,比看世子都要复杂得多。
云郦解释一句:“这是我姐姐。”
赵渔穿男装只是为了路途方便,不是要隐藏女子身份。
翠屏再一细看,虽是男装,眉眼颇具英气,五官并不坚硬飒爽,换上女装也很合适。
几年不见,两姐妹自然有很多话说,眼瞅到了中午,厨娘问中午要吃什么,云郦看了赵渔一眼,起身道:“姐姐想吃什么?我去做午膳。”
“都成,我和你一起去。”
没去国公府之前,云郦的厨艺一般,赵渔的厨艺也一般,倒不是两人于厨一道天资不成,而是赵渔忙着养妹妹们,云郦身体不好,下厨的主要是赵容,不过因日子过的简朴,做菜也不需要厉害的手艺。
如今赵渔没什么进步,她给云郦烧火,就像以前给二妹烧火一往,她看着她娴熟地揉面切菜表炖汤,赵渔低下头,深抿了口唇。
半个时辰后,家常四菜一汤上桌。
赵渔扫了菜色一眼,挑了清蒸鳜鱼鱼腹上最嫩最鲜的一块肉,放到云郦碗中:“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鱼。”
云郦垂眸,盯着碗里那块鱼肉,深吸了口气:“我现在也喜欢。”
晚上,云郦拿上枕头和赵渔一起睡,听她说这几年的事,云郦抱着她,恨不能整个人都搭在她身上,直到深夜,才缓缓睡去。
见她呼吸平稳,赵渔想给她扯扯被褥,奈何两只手都被她紧紧抱住,赵渔废了老大力气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抽出手,给她捏了捏被褥。
裴钰安虽然忙,尤其是这几日,和镇国公昌泰郡主说完和离一事后,就忙着说服他们,好不容易他们点了头,但和离一事才开了头,又卡在当今陛下处。
因他和刘青燕看起来很融洽,陛下觉得和离就是儿戏,让他们再好生想想。
裴钰安无奈,只得一边向陛下表和离的决心一边处理政务。
因近日案子多,国公府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去,长顺街更别说了。
长顺街有他的人守着,云郦每天做了什么事他都知晓。
夜间,倒也知晓云郦找到了她的姐姐,裴钰安目色微沉:“姐姐?”
“是的,云姑娘对她颇为看中,形影不离。”
裴钰安沉思半晌,吩咐道:“去查查这位姐姐。”
“是。”
因这位姐姐到访,裴钰安第二天硬是从繁忙中抽出空闲,黄昏一到,便从官署出来,立刻去到长顺街。
两日的功夫,足够姐妹彻底熟悉,何况对于她们来说,再多时间的分别也不会变得陌生。
她们在院里说话,敲门声响,翠屏去开门,然后叫了声:“世子。”
裴钰安来了?云郦往门口看了眼,对赵渔说:“姐姐,是世子。”
她和裴钰安的事情没瞒着她,当然她改变了一些细节,比如她们不是她别有居心,而是情难自控。
云郦不担心赵渔知道她的真实目的会厌恶她,因为赵渔只会心疼她,心疼她步步为营,但她不想她担心,思及此,云郦也就清楚了赵渔为什么会对她撒谎。
说话间,裴钰安走了进来,裴钰安一进门目光则落在云郦身上,她眉舒眼展,看起来很是欢喜,裴钰安目光往前,落在赵渔身上。
赵渔换了女装,看起来比云郦大上几岁,模样和云郦有几分相似。
赵渔对裴钰安不陌生,毕竟前几日她已经打听过他,见他进来,目光射向他,四目相对,裴钰安对人有了个第一印象,他率
先收回目光。
云郦起身,笑吟吟地道:“世子。”然后拉着他解释道:“这是我大姐。”
见云郦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赵渔身上,刚刚只是扫了自己一眼,裴钰安按下心中不虞,他随着云郦叫了声大姐。
赵渔回笑道:“裴世子。”
时辰不早,云郦亲手去准备晚膳,今日赵渔没进厨房,而是在院里和裴钰安说话,云郦瞥了眼裴钰安,倒希望他能比她多看出些东西。
半个时辰后,晚膳备好,几人上桌用膳,云郦先给赵渔盛了一碗她熬了一下午的补身鸡汤:“姐姐,你尝尝。”
刘青燕笑吟吟地喝了几口,云郦又指了指她特意做的炙烤羊排:“姐姐,你试试这个,看和西洲的烤羊排有什么不同。”
刘青燕自然应好。
然后云郦注意到另一侧的神色淡漠的裴钰安,猛然回神,赶紧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他手边:“世子,你这几日辛苦了。”
裴钰安看她几眼,云郦把汤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裴钰安这才缓缓端起汤碗。
用过晚膳,几人说了一会儿话,赵渔就回房了,云郦也和裴钰安回了房,裴钰安在边坐下,云郦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裴钰安,起身走到他背后替他按摩头部,裴钰安表情终于和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