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刺史府,付雯玉先行告退,郑煜澄送郑芸菡回东院。
卫元洲原想路上说点什么,也因郑煜澄的存在彻底破碎。
回到东院,路过温幼蓉漆黑的房间时,郑芸菡停下来。
郑煜澄:“担心她?”
郑芸菡:“你为什么放心她一个人去。”
郑煜澄:“谁说她是一个人。”
郑芸菡忽然眯眼,“所以,撺掇温禄三兄弟在东院门口蹲守教他们说辞的果然是你!”
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贼兮兮道:“你在阿呦房里做什么了?”
郑煜澄无奈叹息,如实说了。
郑芸菡越听越觉得玄乎,“所以,她真的一觉睡到天亮”
郑煜澄:“不然呢?”
郑芸菡双手击掌:“这可不巧了吗!”
她兴冲冲摇着他的手臂:“二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王……师父曾说,方法有三,一是靠外物转移注意力,比如喜欢的食物,气味。二是身体放松,好比冷敷热敷,泡澡,三是畅谈开导。”
“你帮她按揉头部,等于身体放松,她走时向我讨了甘松香熏,这就算一种气味!”她双目放光,“二哥,你只靠其二就让阿呦一觉到天亮,若是你带着一身香气帮她按揉,再聊天开导,是不是就一步到位了!”
郑煜澄扯扯嘴角:“你何不用你手里的匕首将我切成三个疗程送给她。”
他抬手按住她的脑袋,转了个面,将人推进房里,合上门:“早点睡,不许熬夜。”
屋里的人闷声闷气“噢”了一声。
郑煜澄离开东院时路过卫元洲的房间,侧目看向紧合的房门,不轻不重的嗤笑一声:“什么王师父……”
门内的王师父:……
夜里,并州
郊外。
温禄三兄弟的帐篷将温幼蓉的帐篷围着,是个保护的姿态。
扎好帐篷,他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郑姑娘还说这香是提神的,你们看见没,阿呦拽着那个香袋子睡着了!”
温寿不解,捻起好不容易从阿呦那里要来的一丢丢甘松香,翻来覆去的看。
温福抓过,一把扔了:“要么是假货,要么是郑姑娘拿错了安神香!”
温福、禄:“肯定是搞错了。”
啧,这姑娘真粗心大意。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王师傅:今天我学到很多,一定会找机会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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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温幼蓉一走就是五天。
郑芸菡算算时间,觉得她顶多再过一两日就会回来。
她最近很少去议事厅,自从玢郡王来此,那就是个是非之地。
“谢了他的天老爷。现在安置流民,落实住处吃喝最为重要,玢郡王竟然想着要赶在端午之际,造一座粽山,前头都吵翻了,结果多是敢怒不敢言。”
真儿将打听来的消息说出,郑芸菡听了都替二哥头疼。
玢郡王好大喜功,最喜欢排面上的东西。
所谓粽山,就是用粽子堆成一座巨大的山,立在安置流民的路口处,让所有灾民都看到,并州能庇护他们,还想做些祭祀仪式,驱魔祈福,最后再将粽子发放至百姓手中,总之,耗钱的,麻烦的,还没用的,他都喜欢。
若百姓一边接过粽子一边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他会更高兴。
“怀章王未曾阻止?”善儿好奇道。
“昙州收到第一批物资,王爷近来都在巡河,对并州之内的事务并不费心。”
况且,玢郡王才是奉旨前来协助的,纵然怀章王有心偏帮,也不能事事插手,他连协助都不算。
“端午佳节给百姓和灾民送去粽子是暖心之举,粽山确实多余。”郑芸菡摇头:“那玢郡王啊,就是捣乱霍霍一把好手。”
正嘀咕着,暗卫给她送来一份消息。
郑芸菡粗略一看,激动地冲出东院。
这算是近日来最好的消息了!
赵齐蒙没了用处,早被赶出西院,不再是玢郡王的座上之宾。加上玢郡王近来执着“粽山”这个壮举,探山的事似乎有些忘了。
他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躺在床上十分悠闲。
“赵齐蒙!”郑芸菡兴冲冲跑进来。
赵齐蒙眉眼一挑,笑的邪气:“是你啊。”
郑芸菡气喘吁吁,冲他笑着亮出手里的盒子:“赵齐蒙,我来兑现诺言啦!”
赵齐蒙哼笑:“准备嫁给我了?”
郑芸菡笑容一滞,走到床边,将盒子重重往他肚子上一放。
赵齐蒙吃痛,猛地弹起来:“你往哪儿砸呢!”
盒子滑落,盖子撞开,里面调出许多文书纸张。
赵齐蒙愣了一下,迟疑的伸出手整理这些东西,每看一张,他的脸色就变一变。
郑芸菡捋顺气息,退开找了个地方坐下,心平气和道:“赵齐蒙,你其实不是安阴公主放出的那些匪徒同党吧。”
赵齐蒙第一次没有在她面前嬉皮笑脸,褪去刻意装出的邪气与狠厉,他显得有点傻。
郑芸菡:“陛下此次彻查牢犯信息,很多从前缺失的卷宗都被补全。我用你的画像,以并州为轴点,在各地牢房搜寻你的身世,终于让我知道,你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你是金州前任兵曹赵大人的独子,金州与昙州相
接,赵大人察觉安阴私下囤兵,被害蒙冤入狱,他拼死将你送走,但你还是被通缉。画像上,你这里有一个胎记。”
郑芸菡指了指脸上:“所以,你剜去的不是囚犯的黥面,而是胎记。你也不叫赵齐蒙,你叫赵璋。生儿弄璋,在赵大人眼中,你是……”
“你闭嘴!”
赵齐蒙沉沉的望向她,眼底泛起猩红:“再说一句我就干死你。”
郑芸菡站起来:“赵齐蒙,你是不是做山匪太久了,所以不知道,自安阴落马之后,那些被她陷害的官员,已经有人为他们鸣冤翻案?”
“赵大人只有你一个儿子,赵夫人也不在了,现在唯一能为他翻案鸣冤的只有你了!”
“从我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有一处很有意思。无论作恶还是行善,无论玩笑还是认真,你总奉行着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定要活着。可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在为谁活着?”
“那又怎么样?”赵齐蒙厉声反驳,他本想潇洒的将这些东西都甩掉,可手腕动了几下,手指一直紧紧捏着这些东西。
“那又怎么样……”他的声音暗下去,自暴自弃的往床上一躺:“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懂个屁?老子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人了。我活着就是想享受,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怎么作恶,老子就跟着做,他们能享受,老子一样享受!老……”
老子是真的不想做好人。好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打从他改面换名开始,就没打算再被人想起过。
他忽然哽咽,身子一纽背朝郑芸菡:“滚!”
郑芸菡静静地盯他片刻,轻手轻脚上前,准备将那些东西收拾好一并带走。
赵齐蒙忽然弹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眼角竟然滑出眼泪,他大声吼她:“干什么?!”
郑芸菡假装没看到他哭了,低头收拾:“你不是让我滚吗。我滚了,这些当然也要带走啊。这些能还赵大人一个清白,你脏了是你的事情,可不能让赵大人跟你一起脏了,否则下辈子他都不会原谅你。做梦都是他顶着血粼粼的脸骂你,你最该改的不是名字,而是你赵家的姓。”
细嫩的手腕被捉住,赵齐蒙因为激动,呼吸急促:“谁让你把这些带走了!”
她抬眼,嫩生生的小脸上平静无澜,既没有看他笑话,也没有半点生气:“那你要不要嘛。”
赵齐蒙咬牙,松开她:“放下!”
她撇撇嘴,收拾好盒子,放在他的枕头边:“这里面有所有赵家落罪的卷宗,还有一些我力所能及收到的证据,如果你着手此事,应该能找到更多,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趁热打铁要个清白,可别拖着了。”
顿了顿,她扫他一眼,声音无端放柔:“赵齐蒙,抱着活下去的念头是对的。人在穷极末路的时候,生出歪念头,
为了求生不择手段,都算情势所逼。但不能把情势所逼当成理所当然。也不能明知道走了错路,还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跟着玢郡王,你可以光鲜亮丽,人五人六的活着,但你永远是被他捏着把柄,受人掣肘的活着。”
她背起手来:“重新面对自己的身份,先为赵大人寻回清白,再为自己寻回清白,哪怕这个过程需要赎罪,至少过去之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活着。”
“你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能选择生或者死的赵璋,而是切切实实活下来,该选择用什么姿态活下去的赵齐蒙。”
“带着脏污活的光鲜又虚伪,还是带着终会愈合的伤疤活的堂堂正正,你自己选。”
赵齐蒙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听到玢郡王这个名字的时候陡然凉了。
他撇嘴一笑,染上冷意:“说了半天,你还是怕老子去给玢郡王做事,坏了你二哥的前程呗?”
郑芸菡叹气:“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她转身要走,又想到什么,回头:“说起来,我得给赵大人上柱香,感谢他老人家积福积德,才让我找到这个机会给你,否则就你这样,我要兑现承诺给你洗心革面的机会,再等个二三十年也未必有机会。”
郑芸菡完成任务,将选择留给赵齐蒙自己。
刚走出小院,后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不待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住。
赵齐蒙赤脚追出来,眼睛还红着。
郑芸菡被抓疼了,他一愣,飞快松开手。
“做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