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上路,薄云岫搀着沈木兮,“你还可以吗?”
“前辈都能撑住,我自然也可以!”沈木兮抿唇,“为了你,为了郅儿,我要好好的。”
薄云岫点头,小心的扶着她上了骆驼,“不舒服的时候就说一声,大漠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她冲他勉强挤出笑容。
这一次,阿勒不是在画大饼,黄昏日落。
有城镇若隐若现的,恍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茫茫的大漠中。
“看!”阿勒兴奋直指,“那个地方,就在那个地方,只有黄昏日落才能找到,我们找到了,快!快!”
狂风吹开了黄沙,露出了埋没在黄沙底下的古城。古城前干涸的湖泊,从地底下翻出了水渍,渐渐的越久越多,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汇聚成湖。
倒真真应了那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看到了吗?”阿勒兴奋无比,“那就是!那就是!我们快走!”
所有人一鼓作气往前冲,到了湖边的时候,已经顾不得其他,千面和阿勒直接跳进了水里,黍离和月归则第一时间将水壶灌满,递到了薄云岫和沈木兮跟前。
“这水好凉啊!”千面惊呼,“真是舒服!太舒服了!”
“韩前辈!”沈木兮将水递上。
韩不宿躺在湖边,但她不敢下去,也不敢去触碰水泽,身上免不得有伤口,万一浸泡到水里,会害了所有人。好在靠湖面近一些,就能感受到湖水的沁凉,倒也能缓解酷热。
再喝上几口水,整个人都舒坦了。
“好点吗?”沈木兮与月归将她搀起。
韩不宿点点头,眯着眼睛瞧着黄昏日落中的古城,“就是这里吗?我们到了!”
“是!”沈木兮点头,“到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一切都会结束!”韩不宿低头一笑,“待事情结束,尘归尘,土归土,你们也能得到自由,而我……也能放下这副残躯,终于可以活得像个人一样。”
而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痛苦一生!
“这日落之城,只能在黄昏日落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可以现在进去,但是明天日出之前,一定要出来,否则黄沙掩盖,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阿勒吩咐,“我就不随你们进去了,我会在外面等你们,三日为期,我只等三日!”
阿勒望着众人,“三次机会,不管成败,请你们务必跟我回去,若是不答应,只能留下,我不会再管你们的。上次那个老头,领着人就是这样进去,但是再也没有出来。”
“陆如镜?”沈木兮皱眉。
“带着一个年轻人,还有一帮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也不知道。这日落之城,是我们瀛国的禁地,很多人进去,都没有再出来,里面有什么,我确实一点都不知道。”阿勒两手一摊,“所以,我帮不上你们!”
“好!”沈木兮点头,“多谢!”
待所有人都灌了水,背上自己随行的背囊,缓步朝着城内走去。
这座古城,日落而现,日出消失,不知承载了多少秘密,又不知吞噬了多少性命。
“要小心啊!”阿勒扯着嗓子喊。
薄云岫握紧了沈木兮的手,扭头望着深爱的妻子,已然做好了心里准备。
夫妻一体,生死同心!
第183章 重生殿
不得不说,这落日之城果真诡异得很。
进了城,到处都是泥俑,神态各异,或站着,或坐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瞧着好像是真人似的。
千面上前,左右查看,绕着立在街边的泥俑走了一圈,轻轻用指关节敲了敲,“哟,好像是实心的?!这跟你们护族的泥俑,似乎不太一样啊!”
韩不宿摸了摸泥俑,“虽然是泥俑,但是这些泥俑……摸上去怪得很,连脖颈上的筋脉都刻得那般清晰无比,真是少见得很,哪怕是护族最好的匠人,也未必能做到这般仔细!”
“说不定真的是活人呢?”月归细细的瞧着,“主子,您说这泥俑的身高,体态,还有这神情,哪一处不像是咱们活人?”
像是躲闪不及,忽然间就成了这样。
“我瞧着,也像是活人!”沈木兮脊背发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薄云岫,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好奇怪?”
“是你觉得,身上不太痛快吧?”薄云岫将她圈入怀中,“我也感觉到了,这些泥俑可能真的不是单纯的泥俑,我们赶紧走,早点处置完回魂蛊,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走走走!”千面在前面带路。
天黑下来,黍离和月归去街边捡了两个灯笼。
若非此处空无一人,怕是谁都不会相信,这完好得近乎囫囵的城镇,竟然是个死城。
没有人,但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就好像这里的人,都是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连东西的都来不及搬走,更诡异的是,不管是房间里,还是屋舍外,都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所有的屋子,都是沿着日落之城的最中央位置,环绕建造。
最中心的位置,好似一座堡垒。
外头瞧着,是石头城,城门口立着不少侍卫,当然,全部都是泥塑,微光中很是瘆人。
“创建此处的老祖宗,莫不是特别喜欢造泥俑?走哪都得放几个,这是多么闲得慌?”千面啧啧啧的直摇头,“一个个的做,做得还都不一样,个头跟真人似的,这得需要多少年,才能做出整个城的泥俑人?”
“少说也得十年八年的,若是造泥俑的匠人不够多,估摸着得要几十年!”黍离环顾四周,“不过,主子,您有没有发现不太对啊?外头风沙呼呼的吹,进了城之后好似很安静。”
“就像是静止了一样!”月归忙道,“从进来之事,卑职就已经察觉了……这好像真的是死城,是那种很死寂的感觉,除了咱们几个会呼吸的,好似真的没有活物!”
薄云岫握紧沈木兮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二者心意相通,他当然知道沈木兮在想什么,这地方太过死寂,真的宛若死城,而且……她与他都感觉到了,来自于凤凰蛊的蠢蠢欲动。
言外之意,就是这里并非没有活物,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
他们,是可以感觉到的。
“你干什么?”千面不解。
韩不宿蹲在地上,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听得千面发问,韩不宿冲他翻个白眼,“你懂个屁!”
有东西,从她的罐子里跑出来,像是一条蛇,又不似蛇,这东西十分灵活,出来之后,便快速朝前游走,速度还挺快。
“韩前辈,你在干什么?”沈木兮问。
“在找回魂蛊所在!”韩不宿吃力的站起身来,从腰间的随行小包里,掏出了一瓷瓶,往嘴里灌了一把药丸,拿水吞服,这才松了口气道,“跟着这东西走,一定能找到入口所在。”
月归皱眉,“要不,我扶着您?”
“省省吧,别到时候因为我一个人,把你们都给毒死了!”韩不宿摆摆手,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千面默默的跟在后面,隐约好似听到身后的沙沙声,但回头去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这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听见声音,真是怪瘆人的。
石头城的城门被人打开过,瞧着上头的锁扣,显然是被人砍断的。
“应该是陆如镜他们。”薄云岫道,“要不然就是赵涟漪。”
至于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路。
进了城门,这场面更是让心惊肉跳,整排的泥俑,就好像是在列队欢迎一般,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在黑漆漆的夜里,昏暗的灯笼火光,大批的人影阴翳,就这么相互胶着。
好似周围都是人,却又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不用怕,都是守城的。”韩不宿喘着气往前走,“我之前就说过的,护族是从秦开始的,那时候的泥俑乃是地位最崇高之人才配享有的丧葬随礼。不过这些,都是用来镇回魂蛊的,只要他们还在,回魂蛊就还是安全的。”
“原来如此!”黍离环顾四周,“那这东西到底在哪?”
“在荒域之墓。”韩不宿低语,“兮丫头,应该也听过吧?”
“是!”沈木兮点头,“但知道得不多,有些答案模棱两可的,不知真假!”
韩不宿缓步往前走,瞧得出来很是倦怠,大概是在大漠里晒得久了,不似寻常人这般容易恢复,可这人又特别好强,一心想着早点找到荒域之墓,所以便又吃了一把药。
她的身子早就快不行了,靠着这些药物强撑着,这会吃了药也必须等着药效产生,方可恢复精神。
“荒域之墓,其实就在落日之城的底下,埋葬着护族的数位长老,他们为了镇住回魂蛊,不惜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永远的沉睡在这片沙漠之中。”韩不宿扶着墙,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韩前辈?”沈木兮慌忙甩开薄云岫的手,疾步上前搀住了韩不宿,“旁人碰不得你,我却是无妨,你莫要拒绝我!”
韩不宿是真的累了,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乖顺的点点头,“韩天命那个孽障,竟是有这般福气,歪脖子树上,还能结出这样的好果子,委实不容易。”
“你说你都这般德行了,怎么还嘴上不饶人?人都死了,还非得动不动骂一顿,你也不嫌瘆得慌?”千面有些听不下去。
韩天命,终是沈木兮的生父。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是不是我一天没骂你,你就觉得皮痒难耐?想让我给你扯扯皮,你就明说,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你要长骂还是短骂,是要使劲的骂还是嘴上留情的骂,只管挑,我随时奉陪!”韩不宿冷哼。
千面撇撇嘴,双手环胸,别开头不理她。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韩前辈,您继续说!”沈木兮倒是不介意韩天命之事。
眼前种种,何尝不是她那未曾谋面的生父,造下的孽,就连眼前的韩不宿,也是为他所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到现在,不知吃了多少非人的苦头。
骂几句又能怎样呢?
“这些,都是我爹曾经告诉我的!”韩不宿喘着气,仿佛是好些了,稍稍直起了腰,但走路还是有些吃力,是以走得并不快,“我爹说,这地方布下了不少阵法,入口极为隐秘,只有天蛇才能找到。”
“就是方才的那个东西?”沈木兮问。
韩不宿点头,“别小看那东西,小小的一条,毒性却是极好的,沾者,必死!当然,你们两夫妻和我除外,所以你们不必害怕,而且这东西……你们可以用控蛊之术去控制,安全得很!”
“天蛇这东西,不是不受控制吗?”千面不解,“此前韩老二也试过,但是滑溜得很。”
“哼,韩天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我也做不到吗?”韩不宿冷嗤,“倒也是难为你了,要将这人中白,生生塞进脑子里,平了这脑沟!”千面一愣,转而咬牙切齿,“你这骂人的功夫,真是比你这一身的毒……更狠毒!”
“我乐意!”韩不宿干笑两声,“你能奈我何?”
石头城不大,全都是台阶,少说也有百来层台阶,一根根柱子,黑暗中宛若擎天柱一般立着,围绕着台阶最上层的天宫形成数个圈。
每个圈都有十二根柱子,相当于十二天干地支。
微光中,可见柱子上的雕刻,似乎是冥花?
再继续往上走,直到人都走乏了,终于看到了天宫。
地面的地砖,以漆黑之色,绘制了清晰的五芒星图案,殿宇森罗,瞧着很是恢弘,着实不像是现在的建筑。在这样的大漠里,要建成这样的建筑,也不知需要多少驼队,从远处将材料搬运而来。
“知道护族的图纹,为什么是五芒星吗?那代表着五行。”韩不宿解释,“护族应天地而生,便以天地之力,克制这回魂蛊的阴邪之气。”
“这是……”沈木兮皱眉,瞧着宫殿上方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