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吃了这个,所以弄得一身香气?”萧明彻后脑勺靠着车壁,疲惫地闭上眼,唇角却轻轻上扬。
李凤鸣正在揣摩太子的想法,便顺口道:“我没吃。是早上新酿的,大概我坐在花堆里沾到气味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闭目中的萧明彻仿佛看到眼前有片帘子。
那帘子被缓缓撩起,就见李凤鸣布衣素面,坐在一堆重瓣紫枝里。
她歪头觑过来,笑吟吟递来一勺甜酱。
他还是没有尝出味道。
可眼前这张笑脸,加上鼻端萦绕酱的甜香,让他依稀明白了这花酱的滋味。
甜丝丝,软乎乎,入口即化,融成一股暖往心里奔涌。
迷迷糊糊间,他想,这种滋味若有姓名,那它该叫“李凤鸣”。
*****
下马车时,萧明彻突然想起一事。
“二月里,你让飞驿送到南境给我的那个小坛子,就是这种甜酱?”
李凤鸣站定后才回眸看他,面露惊讶。
“对。做法是差不多的,只是用的花不太一样而已。你居然能尝出两种滋味是相似的?!”
萧明彻面色微沉,摇头:“尝不出。你先回去,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北院。”
说着,就要转身回到马车上。
“你还要出去?”李凤鸣蹙眉,“不早了,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就别出去了吧?我有许多事要细细问你,路上你睡着了,我没好意思出声。”
“等我回来你再问。我要去找廉贞,”萧明彻眼神不善,腮帮紧了紧,“十万火急。”
李凤鸣赶忙退回半步,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迫他倾身低了点头。
她凑近他些,压着嗓音:“疯了么?你若这时去找廉贞,今日就算白忙了。什么事非在这时候去找他?”
等她说完,萧明彻才后知后觉般甩开她揪住自己衣袖的手,红着耳廓往旁边躲了大半步。
却倔强板着冷脸:“没什么事。”就突然想揍他。
想打得廉贞把二月里那罐甜酱全都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安康啊!
最近我的右耳突然频繁耳鸣,我以为是颈椎病导致的。去看了中医,医生说,是肾的问题。
我:excuse 喵???
医生:年轻人想法不要那么复杂,肾不好有很多原因的,不一定是你想的那种。
我:……憋瞎说,我什么也没想。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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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管因为什么, 你都不能在此时去见廉贞。”
李凤鸣稍作斟酌后,又补充强调:“不止今日。在庆功宴之前,你都别单独去见他。”
太子此次突然对萧明彻发难, 起因就是忌惮廉贞对他的主动维护。
其实在廉贞面圣之后, 朝中但凡不缺心眼儿的,都会知道萧明彻在军中已有不小影响。
但别人知道是一回事, 萧明彻自己在这风口上主动登门与廉贞接触,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李凤鸣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萧明彻未置可否,但收回了往外走的步子。“你方才说, 有话要问我。”
“就想问问你今日在宫里的事。罢了,也不急, 晚上再说吧。”
李凤鸣一时没想出更稳妥的谈话地点, 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如今既知道府中“不干净”, 说话当然该小心些。
道理都懂, 可这么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感觉怪怪的。
萧明彻睨她:“你的意思是,躲在床帐里说?”
李凤鸣尴尬地噎了噎, 目视前方:“我们又不是没在床帐里说过话, 大惊小怪做什么?”
“我没大惊小怪, 就问问。”萧明彻将脸扭向一边, 颊畔暗有可疑赭红。
*****
戌时正, 李凤鸣和萧明彻各自沐浴更衣后,便进了北院寝房。
之前在行宫, 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同桌共餐、同被而眠,刚开始虽尴尬些,后来也渐渐适应。
如今时隔一个月再同帐, 那种久违的尴尬劲又回来了。
而且,此刻这种尴尬,与当初在行宫时的那种尴尬,似乎又有微妙不同。
至少,对萧明彻来说是这样的。
他坐在小圆桌旁,做捧卷阅读状。目光一直落在书册上,却半晌没想起要翻页。
说来也怪,书上的字都认识,可它们全都不进脑。他看半晌也没明白自己看了个什么玩意儿。
而李凤鸣则盘腿坐在床上,隔空望着他的侧脸。
“姜叔已把院中侍者都撤走了,我让辛茴守在院门口的,放心说吧。”
“不是你有话要问我吗?”萧明彻盯着书册,总觉今夜有些热。
“下午是太子亲自送你出宫的,”李凤鸣歪头,长发如瀑倾斜,“为什么?”
“因为我进宫后,先命人去东宫通秉了。”
“然后呢?你还做了什么?”
“就按你昨日说的,除了提议都司轮值,还为陈驰请功。”
李凤鸣对齐帝的判断大致准确。
对于陈驰那种寒门出身的低阶将领,齐帝有心扶持,但又不想做得太明显,怕引起世家抱团反弹。
所以就得有人将话头递到他嘴边,不能由他自己主动说出来。
齐帝这个心思比较微妙,太子和恒王之前都没能完全洞察。而萧明彻是根本没深想过这些事。
李凤鸣之所以能猜中,倒不是她比他们都聪明。
而是齐国立国比魏晚了百余年,当下齐国正在发生的许多事,在魏国已是记在史书上的阶段。
太阳底下无新鲜罢了。
“为陈驰请功,那是冲着你父皇的心事去,”李凤鸣哼声笑笑,“可下午是太子亲自送你过的白玉桥,这说明你还有别的小动作。”
萧明彻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
“月底的庆功宴,陈驰赶不回来。我提议由廉贞代陈驰出席。”
月底在宫里设宴为螺山大捷庆功,此事齐帝已交给太子经办。
若廉贞只是受邀列席,太子就没借口在事前与他单独接触,否则会落下“结交边将”的口实。
如今在萧明彻的提议下,廉贞已不止是受邀出席的朝臣,而是要在庆功宴上代替陈驰领受嘉奖的人。
有这个身份意义上的不同,太子奉圣谕经办庆功宴,事先与廉贞有所接触与沟通,这就顺理成章、不落话柄。
太子和恒王在朝中的争斗,目前主要限于在雍京的文官势力,很难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接触边将。
萧明彻今日不动声色将“率先与廉贞建立私交”的机会送上,太子对他自是不同。
“太子觉得,这是你交给他的一份投名状,”李凤鸣恍然大悟,“但他又没有完全相信你的诚意。所以,他故意让你知道府中有他的眼线。”
若萧明彻一回来就在府中大肆清查,那结果就不言而喻。
*****
萧明彻“嗯”了一声,还是看着书册。
“这么说来,我根本不必住在北院啊!”
李凤鸣有理有据地分析:“太子今日说起你我的事,只为了假装不经意地让你知道府中有他的眼线而已。又不是当真关心我们是不是睡一起。”
萧明彻没接她这话,放下书册,倒了杯水来喝。
见他默不吭声,李凤鸣疑惑蹙眉。
“不对吗?姜婶说过,别家王府的王爷和王妃也是各住各的,就每月固定两三个日子合帐敦伦。”
萧明彻放下杯子,淡淡瞥她:“福郡王夫妇就是住一起的。”
“福郡王夫妇?哦,上次在皇后那里见过。他俩看起来是与太子、恒王夫妇不太一样。”
李凤鸣困惑地挠着头,伸直了腿准备下床。
“所以呢?这关我们什么事……喂!”
说话间,萧明彻很是突兀地吹灭灯烛,李凤鸣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萧明彻,你什么毛病?要吹灯也不打声招呼。”
“我困了。”
黑暗中,萧明彻的声音已近在跟前。
“好吧,”李凤鸣收回腿,自觉躺到床的内侧,扯过被子盖好,“那就睡。”
虽有点不自在,但她也没太矫情。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这人同床,盖棉被纯睡觉而已,在哪儿睡不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