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拂见她如此起誓,反倒不自在起来,“我的命是三郎所救,又深受裴家大恩,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左右以后也要唤你一声弟妹,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
梁竹音闭了闭眼,颓力解释:“我与表哥不是你想得这般。”
王拂指着卫恒离去时的方向,“那……你难不成与这位郎君有了瓜葛?”不行,要替裴三郎看着他心尖儿上的表妹。
梁竹音知他心性奇怪,怕惹怒他,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别浑说,我与卫大人清清白白,总之你记住,用心医治,别的不用管。”
“清清白白,可我见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王拂瞟了一眼匆匆前来的卫恒,只得闭上了嘴。
梁竹音将他的药箱放在食盒内,又将他换下来的外衫也塞入到食盒内,这才盖上盖子,命一身太监服饰的王拂拎着,一行人走出了园子,向丽正殿快步走去。
*
梁竹音走至殿门前,见小宫女在熬药,她脚步未停,匆匆走进寝殿内。
小路子和玉瑾见她顺利带人回来,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殿下有无醒转?”
梁竹音焦急看向床榻,见躺在上面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心情依旧沉痛无比。
“殿下不但未醒,并且汤药不进,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向陛下禀明一切?”
小路子看着奄奄一息的萧绎棠,早已六神无主。
“不可。”
梁竹音与玉瑾还有卫恒齐声说道。
王拂走至床榻前,指尖覆上萧绎棠滚烫的手腕,凝神号脉起来。他又换了另外一只手后,起身看向梁竹音,“殿下的风寒并未好好医治,也就是说他并未服药?”
小路子方才见他如此年轻,心中还有些将信将疑,见他一语中的,急忙叩拜,将一切说了出来,“神医,殿下是没有喝药。头两日的药都是……奴婢喝的。”
梁竹音瞪着小路子,“为何你喝药?”
卫恒叹了一口气,“师兄不愿喝,不怪小路子。”
“殿下那是……”小路子刚要辩白就被梁竹音打断了。
“王拂你继续说。”梁竹音一脸怒气看向床榻间那昏迷不醒之人。
“殿下初染风寒,再加上怒火攻心,忧思过虑,引发热症,而这些都不算大问题。只是他高热不退时,并未选择有效退热,依旧没有服药,引发了幼时的旧疾,故而才会昏迷至今。”他就着桌上的砚台,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卫恒。
“大人,这几味药材宫外不难买到,还请快马加鞭前去。我先为殿下施针。”
玉瑾悄然出去将小宫女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医士,您看看这碗药,是否有问题?”
王拂接过饮了一口,吐了出来,“药材本身无问题,但只有医治风寒的药效。”他一哂,“殿下这旧疾,五年医龄之人,皆不难诊治出来。”接下来的话却不肯再说。
梁竹音与玉瑾对视一番,再明白不过。
玉瑾将小路子拉至一旁,“这几日,严禁其他人在殿内出入,寝殿更是不能放进一人,命三喜等人看好外面,若陛下与皇后前来,冒死也要示意。”
“姑姑放心,奴婢这几日就守在寝殿外,谁也不放进来。”小路子见殿下医治有望,又恢复了元气。
梁竹音上前摸了摸萧绎棠的额头,见依旧滚烫,忍不住询道:“那绢帕擦拭退热,为何没有效果。”
“若没有药物治疗,那些终究只是辅助罢了,并不能治病。”王拂下针后摇了摇头,“表小姐还是对于医术知之甚少。”
梁竹音想到昨晚他说听他的就能渐好,如今看来,处处皆是诓她,装病将自己玩了进去,真有他的。
她负气的想,早知他这般胡闹,当初就不应该投靠他,还不是被他平日里的威严震慑住了。
依旧忍不住问道:“殿下的旧疾,是何意?”
玉瑾叹了一口气,“想必是殿下七岁那年,徐贵妃薨逝,也是这般高烧,烧了七日,期间数次晕厥,最终王钦去求了明远先生,这才将殿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王拂点了点头,“这旧疾虽然被医术高明之人压下,但是遇高烧,还是会引发。殿下的体质并不算好,想必是降生后并未得到很好的照顾,好在有内功的加持,仔细调养一番,应该无大碍。”
他看了一眼蹙眉一脸心疼的梁竹音,想到裴玠,装作无意般说道:“三郎近来也犯了喘疾,每日也在服用汤药。”
却见梁竹音充耳不闻,依旧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来她惦念的人是太子殿下,那三郎岂不是注定要失意一生。
他抬眼看了看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复又看向了梁竹音,以对她的了解,觉得不像是贪图富贵之人,而眼前这位身份贵胄之人,日后是要做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她这性子,能忍么?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保证今天还有二更,字数3K~关键情节,嘿嘿嘿。
第50章 唇畔
小路子端着汤药迈入寝殿内, “梁大人,药来了。只是,上次那碗药就没能喂进去, 这碗药……”
梁竹音接过托盘, 命他将萧绎棠扶起, 端起碗, 舀了一勺汤药喂入他口中,却见那汤药如数流了下来, 迅速将胸前白色的衣襟侵染成黄褐色。
她在小路子的惊讶之下,捏住萧绎棠的两颊,试图将他牙关撬开,尝试了许久,直到他白皙的面部被她捏的泛红, 喂进去的药也只有十分之一而已。
“梁大人,这如何是好?”小路子看着药依旧喂不进去, 又开始担心起来。
王拂刚要说话,见床榻上跪着的梁竹音所做的动作后,惊诧的止步不前。
只见梁竹音自饮了一口药汁,将碗盏递给小路子, 在他张着嘴的表情下, 俯身覆在萧绎棠苍白的薄唇上,双手顺势挤推他的面颊,缓缓将药汁送入他的口中。
她一次次自饮,周而复始, 直到将一碗药汁喂完。
此时, 殿内安静的掉落一根针都听得见。
玉瑾见梁竹音看到大家都在看着她,有些羞赧, 赶忙为她解围,“竹音关键时刻救了殿下,终于将药服了下去。”
小路子经此提示,也一脸笑意,“大人英明,殿下若醒来知晓被梁大人如此侍奉,病情定然转日就能痊愈。”
“你不许说!”梁竹音指着他,“就数你最嘴碎,你若告诉殿下,我这辈子与你势不两立!”
小路子干笑着,“不说不说。”
先哄着她把药喂了,说是必须说的,冒死也要说。
王拂见她做了这等亲密并且又能邀功之事,却不打算让太子殿下知晓,越发看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梁竹音看向小路子,“命人换一盆水来,继续为殿下擦拭降温。”
“我来罢。折腾了半日,你去与医士用一些饭食,顺便让医士为你清理下伤口。”玉瑾心疼地看着她的双手和那憔悴的面容。
梁竹音也不推却,“听您的。”
小路子嘿嘿一笑,“尚宫您也累了,不若先回去休息,晚间或者明日再来也是一样,不然咱们都挤在这里,也不好换班不是?”
这必须让梁大人适应服侍殿下的习惯,谁也不能阻拦他对梁大人的养成。
玉瑾想了想的确是这样,“那你为殿下擦拭罢。”
小路子干脆应诺。
他慢工出细活,反正拖到晚间,又是梁大人的事儿。
*
随着夜幕降临,王拂又施了一次针,因耗费太多精力,终于支撑不住坐在桌几前打着瞌睡。
小路子将药盏端了进来,推醒伏在床榻上的梁竹音,小声说道:“大人,药熬好了。”
他故意将碗盏放在床沿上,说道:“奴婢为神医拿件披风。这烛火太亮了,恐殿下不得安睡,奴婢将鲛纱帘放下半扇。”
梁竹音借着纱帘内微弱的光芒看向萧绎棠,喃喃道:“殿下,快快好起来罢。臣宁愿每日被您责骂,也不愿您这般了无生气躺在这里。”她见萧绎棠对于她说的话毫无反应,只得喝了一口药,轻轻抚上他的面颊,与他的薄唇轻触……
萧绎棠的手微微动了动,只不过她并未发觉。
“殿下,这药真的好苦,”她想起王拂曾说今夜或者明日他便会醒来,可是见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担心的看着他,“殿下,您喝不进去药,臣只能用这个办法,但愿您下次能顺利服药。”
她脸红地轻声说道:“不然臣真是百口莫辩。”又喝了一口,再次覆上了他的唇。
那身下的手,缓缓抬起,在她起身后又悄然落下。
梁竹音起身后一阵恍惚,下意识看向了那只手,却见依旧是方才的手势,嘲笑自己是太想他能尽快醒来了。
可是方才喂他药的时候,感受到他的唇微微一动,自己的心也跟着狂跳无比,起身时竟然觉得周身酸软。
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太困了的幻觉。
她摇摇头,将最后一口药汁缓缓注入他的口中,细心地拿起绢帕擦了擦他的唇角。这才起身拿起药盏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这药实在太苦了,难怪他不愿意喝,其实自己幼时也不喜欢喝药,每次都要挣扎哭闹许久。她回头看了一眼鲛纱帘后躺着的人,这几日越发的觉得他像个孩子,为何之前也是日日相处,却并没有这般的感觉。
那时他只是想办法整治她,讽刺和嘲笑她。
从何时开始变了呢?
她拿着茶盏在殿内踱步。
他像是出巡回来后,便越发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那几件事逐渐要露出水面,心理压力大的缘故么。她摇了摇头,待他醒来,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她在这里蹙眉思忖,却不知床上那人早已睁开眼睛,借着鲛纱帘一层遮挡看向她。
见她向床榻这边走来,赶紧阖目。
不多时,感觉到她清凉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听得她喃喃道:“还是那般热。”
之后听得一阵滴答的水声,随之而来的是右臂上舒爽的凉意。
紧接着,他能感觉到胸前被她的手轻轻一拂,那舒爽的凉意在胸膛上舒展开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听得她激动地唤了声,“殿下?!”
赶紧努力暗自调整气息,随口呓语了声,“竹音……”
突然感觉她的名字唤出时,都带着甜意。
下一秒就开始忐忑,万一被她识破该如何是好。
听得她落寞的声音,“臣在。您又在梦呓了,王佛为您施了针……”她停顿了下,更加小声说:“臣喂您喝了药,为什么您还不醒来?”
他一阵心软,可是为了明早那顿药,还是狠下心继续昏昏沉沉的装昏迷。
他能感觉到每间隔半个时辰,额头上一凉,直到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见她更换绢帕,悄悄睁开看着她趴在他手边睡了过去,手里还拿着潮湿的绢帕。
看着她缠绕着纱布的手,蹙眉思索着这是何时受的伤。忍不出覆上她的手,想要轻轻抬起她的手指查看伤势,谁知她“咕哝”一声,反握住他的手枕了上去,带着满足的笑意睡的十分安稳。
手上传来她的温热,萧绎棠微微扯动嘴角,心中柔软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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