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换了一身棉衣,棉衣似乎是旧的,看起来有些单薄,但还算合身。兴许是因为她个子长出来,就停了,而她的肉又一直不多,身材没什么变化。
这棉衣虽然看着单薄,但是依旧臃肿。她的腰线都要看不出来了,脖子也被埋没。
在这种情况之下,拨开云雾见到的白色,更加具有冲击力。
那种夺目的白,占据了他的思绪。
楚星眉骨往下压了压,感受到血液仿佛被加热,于是一股脑往外冒。
城月抱着水囊,又开口说话:“楚星,你真好,你还带我吃肉。”
“她们都没吃过,我好想告诉她们,但是我不敢说。你送我的斗篷我也不敢告诉她们,她们特别喜欢说别人的坏话,我听见过好多次。”
“但是每次说我的坏话都是当着面说的,我最近跟彩蝶学绣花。彩蝶……她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有时候对我挺好的,有时候又变得凶巴巴的。”
“啊,对了,我那天还学到了一个新的词,叫情哥哥。”
“她们说,我们这样的,就叫情哥哥。”
“楚星情哥哥~”她婉转说出来,自己先娇羞起来。
“好像有点怪怪的。”城月瘪嘴,手不安分地水囊上抠来抠去,吐了吐舌头,“还是不这么说了。”
“我那天晚上,还看见彩云和她的情哥哥见面,不知道在说什么。应该是说,情哥哥要娶彩云了吧。”
她微微挤着眉,透露出也许的不解。
宫里这么多的宫女侍卫太监的,可陛下只有一个。故而宫女和侍卫私通,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
楚星见怪不怪,并不觉得稀奇。他听着城月跳着说话,只是淡淡点头,应一句“嗯”。
“啊,”她又想起什么,搂着他的脖子问:“楚星还没有说,要不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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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泡温泉
“楚星还没有说,要不要娶我?”
“娶。”
对他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楚星喉结滚了滚,如此说道。
城月听他这么说,笑得更加欢快。她把怀里的水囊放下去,从楚星怀里跳出来。
旁边的篝火还烧着,火势猛烈。殿中除了这一堆篝火之外,还点了一盏灯。那灯架年久失修,挂着的灯一晃动,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篝火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再配着那个灯架轻轻晃动的声音,听来有种恐怖之感。
城月想起她们说的,冷宫里有鬼的传闻,又觉得好笑。像这种场景,旁人看起来其实有些许阴森,但是城月全然不觉得。
因为有楚星在啊。
楚星在的地方,哪里都不会阴森的。
在房子里待得久了,坐在篝火旁边,感觉到一种被火炙烤的热意。城月打开一条门缝儿,外面的冷风立刻灌进来。
冷热在一瞬间完成交替,城月小声惊呼出声。
冷风吹在被火烤热的脸庞上,让她觉得很舒爽。
城月把门开得更大,放进了一阵风,风吹得篝火左右歪倒。她余光瞥见,迅速关了门。
入了深秋后,天气甚少有很好的时候。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还刮着大风。
今日也是如此,一眼看过去,像被人蒙了一层灰色的纱。
这种天气,可能会下雨,也可能不会。一起都是未知数,难以预测。
城月走出门,站在院子里,张开双臂。风从她腋下耳侧吹过去,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凉意。
她放下手,头顶上飘落一片金黄的树叶。短短几日,树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变得光秃秃的,难看得很。
城月拿下头上的落叶,她摸着叶梗,跑进门来。动作迅速,又带了一阵风,篝火又被吹得小了些。
城月反手将门关上,楚星仍旧坐在原位,目光一如既往地落在她身上。
城月趴跪下来,“楚星,叶子都要掉光了。”
楚星接过她手里的叶子,扔进火堆里,“叶子掉了,明年还会长的。”
城月看着他的动作,问:“明年春天吗?”
楚星淡淡点头:“嗯。”
“那叶子好惨,永远只有一年的寿命。”
楚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叶子只是树的一部分,这是宇宙万物的自然规律。
城月眨着眼,看着那燃烧了片刻的叶子。她转过头来,又看楚星。
“我也想看楚星。”城月忽然说。
她看着楚星的眼睛,忽然就冒出这个想法。
一直都只有楚星看她,她都没有好好看过楚星。不公平,她也要看楚星。
“可以吗?”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
“可以。”楚星咬字很慢,说得轻缓不已。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并没有动作。
城月听说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她伸手,带着纯粹的笑意,在他斗篷的毛领上捏了捏。茂盛的毛领摸起来很舒服,手感很好很温暖。
城月目光直视着,忽然停了动作,许久才眨眼,然后该从哪儿开始看呢?
楚星的衣服和她穿的不一样,她虽然不认得那么多布料,可这布料摸起来感觉大不相同,可见价值不菲,她不由得动作轻了几分。
外面不知道几时出了太阳,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里探进去,直到感知到隐藏在树叶之下的树干,照出表面的粗糙。
树干很粗,很坚硬,仿佛是经历过风雨洗礼的。表面的纹路经过风吹日晒,摸起来有些凹凸,似乎还有岁月留下的风霜疤痕。
阳光从琉璃瓦里投下来,照在火堆上。
一瞬间,城月仿佛看见树干也在火堆里。
火烧得很旺,烫得人的脸都红了,仿佛眼睛也要融化。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深呼吸一口气,才转过头来。
城月看着楚星的眼睛,看他眼睛里的光线忽明忽暗,真的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楚星的眼睛会发光。”她笑说。
下一秒她看见了楚星的伤疤,她呼吸一滞。
城月抚摸着那疤痕,开口:“楚星受过好多伤,好可怜。”
她虽然过得不算多幸福,却也没什么大病大灾,身上的伤疤也很少有。因而,如此一对比,她更觉得楚星可怜。
这些疤痕是他幼时练武留下的,还有狩猎时受的伤,甚至还有年轻时打仗受的伤。
从未有人同他说过,你好可怜。
当然,能见到这些的人也很少。
楚星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对疼痛的感知,也并不那么强烈。
“没事,不痛,替你呼呼。”城月说着,拍着他的一块小伤疤说。
她从一块,说到另一块。
楚星手指微微握成拳头,放在身后位置。
“外面的那棵树好大,肯定已经长了几百年了吧。”她的话题向来是跳脱的。
树干这么粗壮,那么树根应当也是扎根土里,毕竟树根和树干的年纪相辅相成,定然也是盘根错节,虬枝盘旋。
这百年的树木仍旧葱郁,可这数十年的宫殿已经荒芜。
除却他们这点生机,什么也没了。
“啊。”她想起墙根上的青苔,和更远处生出的杂草,似乎已经能把人淹没。
城月伸出手来,舌头好像还没被找回来。她还没从这感慨里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看向楚星,“楚星。”
她又叫他的名字。
楚星却意外地笑了声,由一声变作大笑,而后笑意传递在声音里。
“嗯?”他接过城月的话,又问:“月儿怎么了?”
城月摇头不语。
“以后我们也会被埋在土里吗?”
许久,她才出声。
楚星敛了声音,“兴许土里还有别的东西。”
他此刻显出一种少年的恶作剧滋味来,这种滋味甚少出现。
但在此刻,在城月身上,他的开关被打开。
别的东西,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