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襄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几分,“怎么?”
宝婳用力地转过身去,哽咽道:“二爷又对我随便起来了。”
梅襄抿了抿唇,拿帕子给她,她却满眼嗔怨地捉起他的袖子擦眼泪。
梅襄的脸色更沉。
可是宝婳泪眼朦胧,水盈盈的杏眸里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丰盈的脸颊滑落到嫩嫩的下巴,晶莹的泪珠子滴答滴答,跟落雨一般,砸落在她的衣襟上。
梅襄阴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过了片刻才道:“我往后不会再随便动你,你莫要再哭了。”
宝婳还是不肯回头看他。
身后的人终于叹了口气,软下语气,道:“实在不行,你往二爷背上打两下出气就是了。”
宝婳这才慢慢抬起莹眸看了他一眼,声音绵软地问他:“二爷真的不随便了?”
梅襄点了点头。
宝婳娇娇地说:“二爷说话不算数的话,就是小狗。”
梅襄脸色又是一阴,见宝婳眼中微露怯色,他便不得不挤出森森的笑说:“好啊,我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宝婳顿时“噗嗤”了一声,脸上泪痕没干,就被他的话逗得破涕而笑。
她觉得自己从前果真都误会了他,便小声道:“那我叫隗先生来给二爷上药。”
梅襄“嗯”了一声,发觉她不怕自己的样子,反而更是像团棉花糖了。
这般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姿态,竟叫他还不能待她像从前那般肆意欺负。
梅襄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给她挖了个坑,还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隗陌过来给他换药,见宝婳不在,便忍不住道:“二爷早干嘛去了,白淌这么多血该不会是为了……”
他说着声音蓦地一消,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梅二爷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儿?
他这么久不叫人给他看伤口,就是为了存在背上惹人家小姑娘过来心疼?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秘密,发觉梅襄正目光阴冷地看他。
隗陌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他可不想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杀人灭口。
上好药后又过片刻,宝婳不知去忙碌了什么,下人们将午膳送上来时,她才过来。
梅襄坐到桌旁,便瞧见了一桌十分眼熟的菜色,拿起筷子的手竟微微迟钝。
宝婳满怀期待地说:“二爷既是喜欢宝婳烧的菜,中午可要多吃一些了。”
梅襄吃了两口,一声不吭。
宝婳忍不住问他,“有上次烧的菜好吃吗?”
梅襄挑了挑眉,“果真同上次一样的难吃。”
宝婳愣了愣,才讷讷道:“二爷又骗人,总说些好听话哄我,我再也不要烧菜给二爷吃了……”
她说着仿佛委屈上了,大眼睛里又凝上了水光,伸手便要去端走那些菜。
梅襄将她手腕握住,阻了她的动作。
“我是喜欢的,你若不给我吃,只怕我就要饿死了。”
他说着便叫宝婳放下。
宝婳迟疑地望着他,便见他神色如常地将浆糊一般的菜都吃了,连同那碗仿佛泥坑里舀上来的汤也喝了干净。
他竟吃得比那天三爷吃得都要干净、都要捧场。
丫鬟们收了盘子,宝婳便瞧见梅襄揉着额角。
她疑心道:“二爷是怎么了?”
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梅襄轻道:“大概是中了你的毒吧。”
宝婳大吃一惊。
他才睁开眼睛,笑望着宝婳,“若不是中了宝婳的毒,我怎么竟就真的全都吃完了。”
待宝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颊不免微微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评掉落小红包,截止下章更新之前
第32章
做主子的理解不了做奴婢拿到卖身契的开心。
可宝婳是真的打心底高兴, 比捡到了银子心情都要更为愉悦。
是以当晚宝婳陪同梅襄用晚膳时便忍不住饮了些酒。
梅襄想起她上回喝醉的模样,以为她酒量很好,未曾规劝她两句, 她便将自己喝得小脑袋栽到了桌子上。
梅襄将她抱进屋中,宝婳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又睁开了眼睛。
“二爷……”
绵软娇弱的声音略带鼻音,宝婳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崽在他怀里蹭了蹭。
梅襄放下她时, 见她梦呓一般,“我好想家里人呀……”
宝婳阖上了眼,觉得自己身子喝了酒后暖洋洋软绵绵的, 甚至还有些轻飘。
她被人安置在一张柔软的榻上。
过了会儿,另一人进屋来。
一个人说:“给她看看。”
另一人便上前来捏着宝婳的脑袋一阵查看。
宝婳微微颦眉, 可就是醒不过来。
“头部也没有伤痕, 想来她失忆也不是磕碰脑袋所致。”
宝婳迷迷糊糊地在心底反驳, 她才没有磕碰到脑袋呢。
“她最快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抵在宝婳脑袋上的手终于拿走,让宝婳不由地舒了口气。
“不知道, 我要回去翻一番例案才行。”
“你要快些才行……”
宝婳耳边渐渐的失力一般,听得愈发模糊。
最后也只有扭曲了声音的几个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钻进了她耳朵里……
“毕竟, 我等不了太久。”
临近月底,宣国公府晚上一大家子难得聚在了正厅中,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元氏小生辰年年要过, 今年亦不例外。
她看着大儿子的目光微微怜悯,看着三儿子的目光不由骄傲,待视线落到了二儿子的身上, 她的笑容才微微收敛。
“母亲,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梅襄唇角噙着笑,神色自然。
元氏皮笑肉不笑地让人拿来看看,岂料掀开那盒盖便瞧见里面摞着一张张人皮……吓得她反手就丢了出去。
旁边宣国公都被她吓了一跳。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梅襄见状唇角的笑容不见, 漆黑的眸子凝住对方。
元氏抖着唇看向众人,“人……人皮。”
宣国公扫了梅襄一眼,让人将东西捡起来递给自己。
便听梅襄缓缓说道:“这是我费了极大的功夫让人从海外寻回来的舶来品,是一种贵重的绸缎,母亲说是人皮,可真是骇人听闻啊。”
元氏转头便瞧见宣国公拈起那“人皮”抚了抚,对她道:“大惊小怪,不过是些衣服料子罢了。”
元氏脸色微青。
宣国公道:“既然是老二送给你的,收好就是。”
说着让人送去元氏屋中。
元氏心有余悸地看着梅襄,却见对方唇角笑得十分可恶。
她在桌下的帕子都快撕裂。
这样的一幕未必年年都上演,但一大家子的气氛都十分怪异。
大公子始终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而三公子则是司空见惯一般。
至于宣国公,从来都只是和稀泥,饮几杯酒便醉倒。
屋里气氛算不得好,宝婳在外面同紫玉说话。
紫玉道:“想来二爷背上的伤迟早都是要好的,也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离开了。”
她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紫玉说着就去了,宝婳便在外头等着她。
过了片刻,里头出来一人,却是个老嬷嬷。
宝婳一见着那嬷嬷便立马拘谨地站到了一旁。
那嬷嬷不是旁人,是前些时候元氏身边罚她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