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完英雄帖之后,许多侠客义士,甚至是门派掌门都一同相邀前去谜音龙窟,其中就包括当时青城门的掌门和白崖峰的峰主,除了停剑山庄因本身就擅长铸剑来的较少,各大门派的高手熙熙攘攘都赶到了,热闹的堪比问剑大会,甚至更有过之。
毕竟问剑大会来得更多是弟子,而去谜音龙窟的却大都是门派师叔掌门等等。
谜音龙窟是段研居所数里外的一个石窟,众人都知道段研为了专心铸剑,特地在这个石窟里造了锻剑炉与剑池,铸剑时吃住都在里面,待到名剑出世才从里面出来,因而也并不意外。
众人赶到谜音龙窟时,段研还从未里面出来,只有一个剑童招待了众人,说等所有人到齐时,段大师便会出来。
只是没人想到,等所有人到齐时,等着他们的不是段研,而是一阵天摇地动后,骤然封死的洞穴。
洞窟里百来号人尽数被困,而众人进到洞窟里才发现,段研早已经死在铸剑炉旁,就连刚才招待他们的剑童也已经毒发身亡。
这从始至终就是一场骗局。
原本各大高手联手逃出生天绝不成问题,然而谁都没有察觉到那洞窟中熏了一种极其歹毒的香,此香可致使人神智不清,变得肆虐暴戾,大开杀戒。
在近乎密闭的空间中,香的作用被放大到最大。
他们于洞中自相残杀,没人详细清楚的知道在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有人察觉不对,前去破开石窟时,里面尸横遍地,到处散落着残破的躯体,景象犹如人间地狱,血蜿蜒着从中流淌出,洞窟内散发出浓烈的腥臭,久久不散。
各门派前去认领自家师叔掌门尸首的弟子据说不少都被吓破了胆。
少数几个侥幸重伤昏迷但没有死的人,也都在之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神志不清和疯癫。
这些大侠大都是精神力过人者,实在难以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们不愿回忆。
此事以后,正道元气大伤了多年,各门派青黄不接,尤其是一些小门派,失去了掌门师叔,只剩下一些小弟子,近乎名存实亡。
这桩惨案在当时震动了整个江湖。
至于真凶,花焰很无奈地想,几乎正道所有人都认定是魔教,或者说是谢应弦他爹和花焰她娘联手所为。
也不难理解,正道元气大伤,最受益的莫过于魔教,而且魔教一贯擅长使毒和鬼蜮伎俩,设下这么一桩大阴谋似乎也理所应当。
那段时间来他们教复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许多甚至是犹如自杀般的报复,他们教虽然刻意防范,但也死了不少弟子与堂主。
当时的天残教更不可能平白吃亏,自然要报复回去。
如此一来,双方死伤也就更惨重了。
然而虽然花焰她娘确实幸灾乐祸过,但这件事当真与他们正义教无关。
她爹为此还曾经和她娘吵过一架,因为她爹不喜欢,她娘婚后几乎金盆洗手,别说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了,平日里杀个鸡都得背着他爹,怕他见血晕了。
这件事传出来以后,她爹也曾经怀疑过,气得她娘就差拿刀抹脖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后来她爹知道确实不是她娘所为,自知理亏,老老实实负荆请罪,哄了她娘半个多月,把这辈子的情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才算把人哄好。
这件事对于花焰来说,就像一个遥远的故事,然而眼前活生生的惨案遗孤,让她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以及,他们魔教在被冤枉,很可能永无清白之日。
光是这一桩惨案的审判,就足够谢应弦死上千百次了。
希望谢应弦自己想想办法吧。
花焰难得有些惆怅。
陆承杀虽然看不懂她的惆怅,但还是拍了拍她。
少年见状,一把抹去眼中的泪光,道:“师姐,你别难过,将来我一定会报仇的!所以师父,您愿意收下我了吗!”
还是没收。
少年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他捡起自己的袍子一步步走了出去,花焰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陆承杀见她如此,又有些犹豫。
半晌,菜都上来了,才听见陆承杀道:“……不然我去收了?”
花焰正夹着菜,听他说,一愣道:“是你收徒,你决定就好啦!不用问我的!”
饭菜都吃了大半,她又听见陆承杀道:“我不习惯。”
花焰吃着嘴里的肘子,抬起头,有点懵:“你不习惯什么?吃不惯肘子吗?之前没见你说过啊。”
陆承杀又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
花焰很大度地道:“你要是不喜欢就直说嘛,我们下次就不点了,这么多种菜呢,想吃什么都可以的!不用勉强自己啦!出来吃饭,最重要的是吃得开心嘛。对了,你之前什么都吃,我还一直想问你究竟喜欢吃什么菜呢,是甜的咸的辣的还是什么别的?”她眨着眼睛问道。
陆承杀蓦然松了口气,他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想了想,道:“都喜欢的。”
想起当初陆承杀买了个烧饼就上路,完全不挑的模样,花焰由衷道:“陆大侠你真是太好养活了!”
吃完饭,陆承杀又蠢蠢欲动想找花焰练剑。
把这个当饭后运动真的过于凶残,花焰心有余悸地揉着手腕,虽然陆大侠人很好,但和陆承杀对打一点也不好玩!
他太强了!打起来完全没有成就感!
只是单方面在被他玩弄罢了!
倒是陆承杀拿来的佩剑十分好用,停剑山庄出品,质量保证,既轻盈又锋利,持握感绝佳,剑身精巧自不必说,剑鞘都华美绝伦,晶莹镂空花纹细腻宛若珠宝,花焰还特地去附近停剑山庄的剑铺看过,虽然好剑不少,但都比不上这把,自然也更没法估计价格。
挂在腰上,花焰觉得自己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侠。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想起各大门派知名弟子的剑都有名字,喜滋滋道:“我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啊?”
陆承杀道:“嗯。”
“叫什么好呢,哎你的剑有名字吗!”她当初就问过,不过陆承杀没有理她罢了。
陆承杀闻言,道:“无刃。”
花焰惊了:“居然真的有名字!为什么叫这个啊!”
陆承杀道:“外公起的。”
“咦?那剑也是他给你的吗?”花焰看着陆承杀背后那柄黑漆漆的长铁,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你的剑是这把,这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宝剑。”
陆承杀似乎没想到花焰会有此一问,他把剑抽出来放在手里。
确实黑漆漆一柄长铁平平无奇,放在路边或许都不会有人留意到。
停剑山庄名剑无数,到他手里就只有这一把。
陆承杀看了一会,道:“它够硬,就足够了。”
花焰想想也是,陆大侠这么强,拿什么不是一样打!
“要不陆大侠你给我的剑起个名字吧!”她把自己的剑凑到陆承杀那柄长铁边上,两把长剑,一柄华丽精致一柄漆黑深沉,原本天差地别,却又微妙的有些相称。
陆承杀看了看,想了一会,又一会。
花焰胳膊都举累了:“陆大侠,你想好了吗!”
陆承杀沉吟许久道:“……春花。”
花焰:“……!!!”
陆大侠你认真的吗!
陆承杀略有一丝犹豫:“……不好吗?”
“……没有,就叫春花吧!”花焰努力点了点头,“春花剑!挺好的!”
她看着手中那柄精致修长美丽宛若收藏品的剑,心中含泪道,委屈你了!
两人快走到东风不夜楼客栈门口,忽然见刚才那个少年抱着个包袱出现在门口。
他不是走了吗!
少年已经换了一身袍子,一脸没事人似地靠过来,停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娃娃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脸,道:“师父,师姐,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们了!”
花焰不由瞪大眼睛:“……等等!”
少年不管不顾道:“忘记和师父师姐说,我叫宁常,你们可以叫我小宁或者小常!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只要不赶我走就行……”
花焰:“……”还可以这样强行的吗!
宁常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闪着光,像只被遗弃等待着主人的小狗。
陆承杀看了一眼花焰。
花焰也看了一眼陆承杀。
然而,花焰不得不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你跟不了。”
宁常脱口道:“为什么!”
花焰冷酷道:“因为明天是门派战。”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跟的了,别说你了!
问剑大会的最后一项比试,门派战。
最初的问剑大会是没有这一项比试的,后来因为问剑大会的战绩往往能决定各门派在江湖中的影响,而弟子战的战绩又过于偏颇——只要门派有一名能打的弟子就能脱颖而出,而无法准确判断门派新生弟子的实力,故应运而生。
门派战的形式多样,不拘泥于一种,一般由五大门派共同商议。
在以往的比试中,有简单粗暴的各门派各出五人大混战,哪个门派弟子最终站着便为胜者,也有各门派各派出五人去剿灭某一处魔教据点,以战绩最为优异的门派为胜,还有一年闹了大饥荒,各门派都派了弟子前去赈灾,问剑大会临时改了规则,以救助的百姓更多者为胜,那一年的门派战胜者非常令人意外——是慈心谷。
今年的门派战比法已经提前公布,每个门派会各出五名弟子,进入提前准备好的探险地中,以使对手失去抵抗力为胜,为期三天,最终剩下有战斗力的弟子最多的门派为胜,届时也会有各派师叔藏于其中,及时援救受伤弟子。
门派战衡量的不仅仅是弟子的实力,也有门下弟子组织、应变与合作的能力,虽然很多时候不方便观赏,但不妨碍大家的热心关注。
花焰打听了一下,以往门派战胜利次数最多的是青城门。
她有种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花焰又问了问陆承杀,他很干脆地道:“嗯,没赢。”
想了想陆承昭,又想了想其他停剑山庄的弟子,花焰心道,果然带不动啊!
知道陆承杀要进去住三天,花焰提前就在想准备点什么行李,被告知主办方会准备好每个弟子三日的口粮和简单的行囊,花焰反而有点郁闷。
她和陆大侠认识了这么久!还没有分开超过一天呢!
这三天她要干什么啊!
探险地会提前封锁,不允许其他人擅自闯入,也无法围观,只能等东风不夜楼的人送来比试的最新消息。
大清早的,花焰就很蔫蔫,宁常死皮赖脸跟在她旁边也很蔫蔫——他好像不太敢去跟陆承杀。
青城门昨晚倒是闹腾非常,好似去秋游,沐雪浪那一身鲜血淋漓的伤,现在已然快看不出来。
当山派的弟子中出现了褚浚的身影,不少人看着他议论纷纷,他顶着一头卷发黑着脸看起来也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