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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珠砸在眼皮上,白玉吃力的睁开眼,却发现周围黑魆魆一片,什么也视不清,只有雨声风声在耳边怒号。
这是何处?
脑子一片混沌,为什么她还活着?她记得她坠入河中,水充斥着她的身子,她觉得心肺都快炸裂了,她挣扎着,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
对了,在她即将沉入河底,一道白色影子朝她游来,拉着她往上游,在她快窒息时,给她渡气。
沈墨!白玉猛地一激灵,想起来救她的人是沈墨,她想爬起来找沈墨,却觉身体像是压着块巨石,沉重无比,唯有沙哑着声音呼喊:“大人!”
电光闪过,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她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沙滩,周围乱石成堆,远处是苍郁的山峰和密林。
而沈墨就躺在她身旁,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手竟紧握着她的手,她扯了扯,抽不出来,他的手冰凉,已失去温度,白玉心瞬间提到嗓子儿里。
“大人。”白玉费力地伏下身子,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
一道闪电在天际划过,映出他俊美沉静的脸,如同死人般惨白。
“大人,你快醒醒。”白玉皱紧了眉头,颤着声儿又唤了声。
还是没回应。
白玉有些崩溃,手指轻颤着伸过去,身子因为过于绷紧,颤颤瑟瑟的抖起来。
没有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白玉觉得好似天塌了,什么都无法思考。
而后下一秒,猛地扑到他身上,扯开他的衣领,用耳朵去听他的心跳,感受到微弱的跳动,白玉心中顿时心生希望,她曾听人说过拯救溺水者的方法,连忙伸手按据胸上动之,一下又一下,也不知按了多久,才把他腹中的水压了出来,只是人却没醒。
白玉急急忙忙又去探他鼻子,这下终于有了呼吸。
白玉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差点忍不住放声哭起来,但是她忍住了,他们还没有脱离险境。
白玉本非娇怯柔弱之人,只因身处风月场,才刻意做出种种矫揉造作之姿,但一但脱离那场子,她比普通女子更坚韧更能吃苦。
将心中恐惧、悲观种种情绪压下,她借着电光闪过之际,白玉看到身后方有一条路,周围灌木莽榛丛生,还有一些乱石堆叠,其余地方却无路了。
白玉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发簪已不知落在何处,长发披落着很不方便,她随手捡起一枯枝干,将碍事的长发随意盘起来。
而后把昏迷的沈墨拖抱起,将他放于自己纤弱的背上,沈墨虽看起来瘦,却颀长挺拔,衣裳底下都是紧实肌肉,因此当整个人一压下来,白玉差点折了软腰,“大人,您可真重。”
虽然知道他听不到,她还是开口道,语气并无抱怨,只是淡淡陈述。
两人刚进入密林,便听一声声闷雷在头顶响起,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再次倾盆而至,狂风怒号着,有着拔树撼山的气势,幸好头顶有浓厚松叶挡着,还不至于被雨打得狼狈,只是衣服尽湿,林中寒气更甚,风一吹来刺骨的寒。
尽管举步维艰,白玉依旧紧咬银牙,背负着沈墨一步一步艰难前行,脚下积着厚厚的腐枝败叶,脚踩在上面,没有安全感,又有挡路的荆棘,偶尔被刮着,便觉生疼,只是她无暇顾及。
白玉不知沈墨为何会一直昏迷不行,边走边气喘吁吁地呢喃着:“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却不知是在鼓励他亦或是鼓励自己。
周围浓雾弥漫,耳边传来不知是什么怪鸟野兽的叫声,尖锐凄惨,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这条路仿佛看不到无尽头,白玉已经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走得两腿麻软,精疲力尽。
白玉忽然感到绝望了。
身上的人一点都没有转醒的痕迹,身子也愈发冰凉,她几乎要以为她背负的是一具尸体,浓重的绝望感以及疲惫感压迫着她的神经,令她不禁心生自私的想法:把他丢下,任由他自生自灭。
然而念头一起,负罪感随之而来。虽然两人关系不深,但若不是他,她恐怕早死了。
而且若抛下他,她自己一个人在这片如同鬼域的密林中乱闯,她会很害怕。
白玉最终还是没有丢下他。
又走了约一箭路程,一道电光闪来,白玉透过蒙蒙雨色,见到丛林尽头露出屋墙一角,白玉不由得大喜。
那是一座庙宇,白玉走近看时,发现这庙宇已经无人居住,庙墙坍塌,门窗东倒西歪,周围爬满了野藤艾草。
尽管有些失落,但庆幸居多,毕竟两人有了落脚点。
白玉找到一半旧竹簟让把沈墨平躺下,借着闪电的微光,慌忙在殿中寻找油灯火折子,找了会儿并未找到,好在找到两块火石和火绒,白玉匆匆捡了一些没淋湿的枯叶,又把窗子拆成木条,而后敲打起火石,她技术不怎么不熟练,火星飞溅在她细嫩的手背上,烫起水泡,她没停下来,忍着疼生起火。
燃起火堆后,白玉又冲过去把沈墨湿透的衣衫脱掉,他浑身冰凉,似堕入冰窖般。
白玉想了想,快速地把自己的衣服也除去,单留下抹胸亵裤,然后坐在火堆旁,用手使劲儿摩擦他的手和胸膛,令他回暖,待自己身子暖和后,钻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为他取暖。
两人此刻虽肉贴肉,白玉心头却无害羞及暧昧想法,一心只想要把眼前这男人救活。
“大人,你别死啊。”白玉手不停地揉搓着他的手臂,一边呢喃着,渐渐地,白玉感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心口那根绷紧的弦蓦然一松,全身气力仿若被抽光般,整个人软软地依偎在他胸前。
她黛眉微颦,渐渐鼻子冒酸。歇了会儿,力气回归,白玉微撑起酸软的娇躯,饧着眼儿看沈墨。
他姿态若玉山倾倒,温柔俊雅的面庞沉敛安谧。
白玉心尖微颤,搭在他胸肌上的纤纤玉手缓缓伸向他的脸,轻轻抚摩着,低低呢喃道:“大人,你再不醒来,我就不理你了,让老鼠把你叼走。”
虽是威胁的话语,可经那半张半合的樱唇逸出,却有股说不尽的温柔怜惜。
依旧得不到回应。
白玉轻叹一声,只觉得有些寂寞,美眸瞥向殿门外,山雨渐小,外面依旧黑魆魆,阴森森的,蒙蒙的雨雾将这座破败不堪的古寺衬得寂寞荒凉,一阵阵狂风夹杂着寒气透过破烂的门窗直逼进来,白玉不由收回视线,紧紧地依偎向沈墨。
她轻轻抚摩着他略显冷白的脸,高挺的鼻,斜飞入鬓的修眉,突然感到庆幸,幸好没有将他丢下。
可是他为何还不醒?明明心跳呼吸都正常,莫不是磕坏头了,白玉感到不安,想到他不喜欢自己,便伏在他身上,故意说道:“沈墨,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命都没了半天,莫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白玉浑然未察觉,在她说出那句以身相许时,身下人的修眉微动了下。
还不醒?白玉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恶狠狠地威胁道:“我的情哥哥啊,你再不醒来,我就亲你,再把你全部衣服都扒光。”说着一恍惚,竟鬼使神差似的伏下身子。就在她那馥郁芬芳的柔软香唇即将覆上沈墨苍白的唇时,沈墨睁开了双眸。
两人对视几秒,气氛一僵。
他的目光明净透澈,不像初醒。
白玉粉颊红个透彻,吓得磕磕巴巴:“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眼前人儿面似桃花,轻嗔薄怒中隐现媚意,是他印象中的白玉,他差点以为是什么山妖鬼魅。
为了不令她难堪,沈墨温文有礼道:“刚醒。”
她身上仅着一件素色抹胸,这伏趴的姿势令那粉腻丰满的雪脯微微显露,沈墨视线无可避免地瞥到,又极其君子的移开。
白玉察觉他礼貌回避的目光,意识到自己春光乍泄,直羞得连忙爬起,背过身去,又轻手轻脚地捡起地上散乱衣物,胡乱穿上。
而沈墨那边厢也捡起了衣服穿上,虽形势所逼,但到底孤男寡女,两人关系又已生分,衣衫不整地相对,到底显得不雅。她虽非良家妇女,但他仍不愿唐突她。
其实在白玉说出以身相许那句话时,沈墨便醒了,只是错愕于她的话,又颇有些尴尬,后来她自顾自地说话,他一直没有机会醒来,直到她准备吻他,他迫不得已才睁开了眼。
这女人总是如此的轻佻放浪,热情大胆,让人总拿她没辙,想斥责她也找不到立场,而让他心烦的是,自己明明对她无意,却又忍不住放心思在她身上。
头隐隐作痛,想到自己在水中为护她,让头撞到了暗礁,更加心烦。
白玉穿好衣服,才回过身看他,犹豫了下,轻唤道:“大人……”
沈墨也回眸,见她又变得客气拘谨起来,心中莫名地有一丝不舒服,“嗯?”
整理完仪容的他,又显出一派清贵儒雅,他凝望着她的目光温柔隽永,只是隐约透着些许疏离。
“大人,你为何要……”白玉很想问他为何会不顾危险地跳入河中救她,但在对上他略显疏离的眼神后却退缩了。
罢了,或许是一时好心而已,总不会是因为喜欢她,她又何必再自作多情。
沈墨知道她想问什么。
为何会不顾危险地救她,原因沈墨没想过,只是当时一刹那闪过的念头是,不想她死。
他笑容温润柔浅,耐心地等她开口,并思考着该回答她什么。
然而她并未接下去,而是沉默下来,而后对他浮起一虚伪的媚笑,如同面对尊客般,娇声媚语道:“大人,您早些休息吧,我们明天还要寻找出路。”
沈墨不觉敛去笑容,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失落,却又说不出为何失落。
她没有再看他,袅娜地起身走到火堆旁,丝毫不矫情地席地而坐,然后抓起一根木条就往火堆上扔。
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令沈墨暗暗讶异,
透过火光看她的侧脸,明明与往常一般柔媚,却又生出一丝陌生感。
他本以为像白玉这种美丽娇媚的女人,只懂风花雪月,献媚邀欢,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爱慕虚荣,受不得一丝一毫的苦,却不想,她竟比大多数女子都强,不论是遇到险境亦或是多么脏乱的环境,她竟能做到从容淡定,不畏不惧,不哭不闹不委屈。
她是一个让人惊讶惊喜的女人。
沈墨目光移到她纤薄的背上,她穿着轻薄素衣,在幽微火光的映衬下,她看起来那般柔弱,如枝头上的梨花,弱不经风,惹人怜惜。
他想象不到,她是如何背负着昏迷不醒的他,冒着大雨以及重重艰险,把他背到这里。
她令他震撼,也让他彻底地改变了他对她的看法。
“白玉。”沈墨不由低唤她的名字。
白玉正手托香腮,一双水翦双眸落在眼前燃烧的火堆上,呆呆地发愣,闻言,她惊了一跳,倏地回眸,才发现他仍旧如玉竹般站立原地,墨眸凝视着她。
他一直在看她?
见她望来,他唇微扬,笑绽春晓之花。
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那双狭长微挑的眸子仿佛有汪春泉在月色下,温柔,澄净,不含一丝杂质。
“有……有何事?”白玉心怦怦乱跳,睃向他,顾盼流连间,百媚横生。
沈墨举止温雅,态度谦和:“若非白玉不舍不弃,一路扶持,暇之不能至此。若你我侥幸脱难,此恩暇之断不会忘,白玉可有何心愿?”
沈墨想,自己其实对她有几分心思的,只是并不是非要她不可,他不热衷女色,若以情人待之,久而久之,势必对她感到厌烦,她具有胆识与主见,虽不大擅长文墨,令人感到遗憾,但她值得他以友人之礼相待。
如此也可免去轻薄。
白玉怔了好片刻,芳心回归平静,内心不是该喜还是该怅惘,喜的是他没有再视她为卑贱。怅惘的则是,他似乎待自己更加客气有礼,全无往日狎昵。
若非她是女子,她几乎要以为他把自己当做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白玉压下心中的失落,脸上敛去几分媚态,“暇之是你的字么?”
沈墨点头称是。
白玉看着他,犹豫片刻道:“我真名叫白卿卿,白玉是艺名。”她并很不喜欢这名字,卿卿,卿卿,肉麻得很,他既对自己真诚,自己也需表示表示,想了想,又略显忧愁地补充了句:“但我希望大人还是称呼我为白玉。”
她黛眉轻轻地蹙着,微微撅起朱唇,带着丁点若有似无的孩子气,让人不由莞尔。
“好。”沈墨柔了语气,又不觉微笑道:“你可唤我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