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值过后,闻若青带着东西,去了沈宜宣府上。
沈宜宣尽管没把他拒之门外,但也把他晾在书房里很长时间。
闻若青一点也没急躁,心静如水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慢慢喝了两盏茶,沈宜宣才负手踱进了书房。
“闻大人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闻若青赶紧站起来,行了一礼,“苍榆见过沈大人。今日来,一是把您先前丢失的东西给您送还回来,二是几天前您在玉华楼为我夫人和妹子解围,特来感谢大人。”
他朝沈宜宣躬身行完正礼,又把放在桌上的东西交给沈宜宣,“这是沈大人之前失窃的财物,这一包恩施玉露茶,是我给大人的谢礼。”
沈宜宣接过自家丢失的东西,却没接那茶,“多谢闻大人,谢礼就不必了,你拿回去吧。”
闻若青笑道:“大人两袖清风,苍榆知道。您喜欢喝茶,这恩施玉露茶是您老家湖北恩施的特产,今年刚出的新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人就不肯赏个脸收下么?”
沈宜宣听说,盯了他一会儿,摆手道:“你拿回去吧。”
闻若青也就没坚持,“东西既已带到,苍榆就告辞了。沈大人日理万机,为筹措军饷一事殚精竭虑,还请多保重身体,早点歇息。”
他说完正要走,沈宜宣却淡淡道:“你来就为这事?”
闻若青笑道:“沈大人以为苍榆是为了什么事?”
沈宜宣静若深潭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点头道:“慢走不送。”
从沈府出来,闻若青赶着去了玉华楼。
大家都已等了他好一会儿。几个指挥使今日得了银子宫缎都喜出望外,徐子谦不在乎这些,他们却不一样,赏下来的东西抵得上几年的俸禄不说,搜赃的时候又小发了一笔,是以这时看到闻若青,都觉得他十分亲切可喜。
每个人都抢着上来敬酒,田柄拿了个碗口大的大杯塞到他手中,呵呵笑道:“就知道跟着闻大人干没错儿,下回再有这种事,还望闻大人多多提携提携。”
闻若青吓了一跳,赶紧道:“田兄饶了我吧,这杯酒喝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走着回家。”
田柄道:“你不喝,就是瞧不起咱们,拿你当自己人才给你大杯的,你就说吧,喝是不喝?”
闻若青无法,只得仰头咕嘟嘟喝下去,大伙儿拍手叫好,田柄也喝了个大杯,直着舌头道:“好,痛快!” 说完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今后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老弟你尽管说一声!”
徐子谦喝得有点醉了,跑上来给闻若青挡酒,“各位哥哥悠着点,别老灌闻大人呀,要不人回去怎么和他夫人交代?”
大伙儿起哄:“什么?还需要跟夫人交代?闻大人英明神武,怎么会怕老婆?别是你自己怕老婆不高兴,拿闻大人当借口吧,来来来,废话少说,先喝一个大杯!”
徐子谦赶快缩头回去,再也不敢多话了。
闻若青醉熏熏地回了国公府。路过沉香小榭前头的花蓠架子时,正遇到前往枫岚院给小儿子送汤的谢霜。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谢霜闻到他扑面而来的一阵酒气,皱了眉头道。
“大嫂要去看珏哥儿么,我跟你一起去。”
“别,你这满身的酒气,可别熏着珏哥儿了,”谢霜沉了脸,“给你侄子看见了,跟着你学了坏怎么成?”
“哪儿能呢,”闻若青笑道,“珏哥儿也不小了,喝点酒算什么,以后去了西北大营,不会喝酒怎么行?”
“回去喝了醒酒汤再来和我说话!他还没满九岁呢,别打他的主意!一滴酒都不许给他喝!”谢霜骂他,“还有你,喝酒也要有个限度,喝多了伤身你不知道吗?”
闻若青讪讪的,“是,知道了。”
谢霜看了他两眼,才缓了语气说:“你今儿叫闻竣送来的赏赐,宫缎我收了,银子你拿回去,你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了,以后得的这些东西,不用再交回公中,给你媳妇收着就是。”
以往闻若青除了自己的俸禄,因军功得的赏赐都会交回公中,不过谢霜大都不收,很多时候又原封不动给他退回去,但她收不收是一回事,自己交不交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多谢大嫂,珏哥儿这段时日功课还成么?”
“就那样吧。知道你忙,不过你侄儿天天念着你,怎么着你也该抽点空瞧瞧他去。”谢霜不客气地说。
闻若青很惭愧,“是,是我疏忽了,过几天我休沐,带珏哥儿出去走走。”
“这才像话。”谢霜点着头。
两人站着说了会儿家常,谢霜身边的丫头回去把银子拿出来,闻若青接过,就被他大嫂打发走了。
他歪歪斜斜地进了房间,把银子丢给尹沉壁:“你收着吧。”
“哎呀,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她接过银子一放,赶紧上来扶他。
他趁着酒意顺势把手放在她的腰上。
“今天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
她把他放在腰上的手掰开,“先去洗了再出来说话。”
“我的东西搬下来了没有?”
“搬了搬了,快去吧。”她推他。
他老大不情愿地进去了,尹沉壁赶紧出来叫人去煮醒酒汤。
醒酒汤来了,里面的人却半天没出来,她在外头喊了两声,也没听见回应。
她进了净室,绕过红檀木的屏风,就见他躺在浴桶里,双臂搁在桶边上,仰着头睡熟了。
尹沉壁摸了摸水,已经有点凉了,她在他耳边叫了两声,又拍了拍他的脸,最后又去拽他的头发,拿手指戳他硬邦邦的手臂,可怎么弄他也没醒。
她没法了,长桦院里都是女人,也不好叫进来帮忙,她只好脱了外衣,卷起袖子,到他身后架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真是……太沉了!
尹沉壁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从浴桶里拖出来,眼见腿就快出来了,浴桶被拖翻了。
这一下水漫金山,净室里满地都是水,她的鞋和裤子马上就被打湿了。
尹沉壁傻了眼,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好把光溜溜的人拖到一边的椅子上歪着,拿毛巾胡乱给他擦了擦,取下架子上搭着的外袍给他裹上,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一、二、三!
她深吸一口气,把他背了起来,佝着身子往外一步一步地挪。
他身长腿长,两只脚拖在地上,划出两道歪歪扭扭的水线。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她把他往床上一扔,这才趴在床前的脚凳子上大口喘气。
看着这么瘦削,居然这么重,她的力气也算女人中比较大的,背他背得两眼发黑,好半天都缓不过气来。
她趴了好一会儿,起来一看,裹在他身上的衣袍已经散了大半,这会儿身上正光着,很是香艳地横在床上,她赶紧去拉被子,还没来得及给他盖上,他手臂一伸,直接勾住她的腰,侧身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他搂得很紧,她的脸被迫贴在他锁骨那儿,差点没被闷死。
……这个大坏蛋!知不知道自己身上酒气很重?
她掰开他的手,用尽力气将他狠狠往旁边一推,他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两句,翻过去又睡了。
她拿被子把他裹了个结结实实,这才起来去净室收拾满地的水。
等她好不容易把净室收拾干净,自己也把湿衣服脱下,洗了手脚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时,床上的坏家伙居然这时候醒了。
他自己已经穿好了衣裤。
“你把我弄出来的?”他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着她。
尹沉壁愤愤地瞪他一眼,不是她还能是谁?
“什么女人啊,这么大力气。”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把衣带系上。
“醒酒汤你喝不喝?”她很凶地问。
闻若青正想说不用了,转头看见她的脸色,嘴角抽了抽,“喝。”
她拿来已经凉透了的醒酒汤给他,他二话不说,很干脆地灌了下去。
他把碗递给她,但她没接,他只好自己起身把碗放到桌上。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其实你不用管我,我醉了睡一会儿就好,等水凉了我就会醒的。”
这么说来还嫌她多事了不是?尹沉壁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她把床上打湿弄脏的被褥换过,又拿来外袍给他披上,冷着脸教训他:“泡在冷水里很舒服么?你别仗着现在年轻,觉得身子经得住就瞎折腾,这么胡闹,以后老了落下病根怎么办?”
他配合地穿好了外袍,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真关心他的人才会这么教训他,他听着很受用。
是啊,他现在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也许不久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小孩,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的确不行,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热。
第070章 崔岚 这事若真是她做的,……
他觑了觑板着一张俏脸的妻子。
“我以后不喝这么多, 也不瞎折腾自己就是了,”他握了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 “你都把我弄出来了, 怎么不帮我穿件衣服?”
她别别扭扭地躲避着他的目光,“没顾得上。”
他瞧着她, 如愿在她颊上发现一抹羞色, “你什么都看见了?”
“你说呢?”她转回头看他一眼,“你身上好多伤痕。”
“都是陈年旧伤了,打仗么, 哪能不受伤, 等等——”他停了停, “你嫌弃我?”
“谁嫌弃你了?我就是问问, 现在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他看了看窗外, 又打量了一下房间,眼光在床那方位停了一会儿, 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心, “今夜画楼春好, 良宵静美,沉壁, 要不咱们……那个?”
她把他的手拍开,“什么画楼春好,良宵静美?现在都要入冬了好不好?”
“此春非彼春呀!” 他振振有辞。
“你满身的酒气, 总之今晚不行。”
“我不都洗了吗?”
她没好气地说:“还有味儿!喝了那么多的酒,哪里一时半会散得开。”
“你就不能忍忍?”
“不行!为什么要让我忍?”
也是,第一次嘛, 相互都要有个好感觉才行,他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去喝那顿酒了。
他很自觉地让她取了被褥出来铺在炕上,酒气太重熏到她,他也是不自在的,到底是女人,不像他,他可是完全不在乎什么酒气不酒气的。
哎,他真是有点想念那晚她喝醉酒的时候了。
尹沉壁忙了一晚上,这会儿手酸脚软,上了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