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央蓦然仰起头一看。
褚怿循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去。
梧桐耸立,绿意点染天空,白云在树叶缝隙间浮动,风吹过,鸟飞过,微光明灭过……
容央似想到什么,狡黠地道:“‘莺莺’是‘黄莺树上鸣’的‘莺’,如果你能带我去树上,那我就给你唱。”
褚怿二话不说:“可以。”
话声甫落,大大小小挤挨在一块的绿叶颤动起来,容央惊呼,回过神时,人已坐在褚怿怀里,身边是层层叠叠的梧桐叶。
褚怿人靠在树干上,毫不顾虑地把她往面前一拉,容央就坐在他胯上,隔着夏季纤薄的衣料,几乎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不同。
脸颊登时烧起来,容央羞赧:“你……”
褚怿勾唇:“这个坐姿最稳妥,别的,你会害怕。”
容央语塞,刹那间竟有“骑虎难下”之感,手抓在他胸前,松也不是,抓紧也不是。
褚怿把她腰搂着,笑。
容央开始后悔了。
“下去。”
褚怿:“唱歌。”
容央瞪大眼睛,褚怿不妥协。
容央气恼:“你这样……我唱不了!”
她越动越感觉不对劲,越想不在意越在意,是真的唱不出口。
褚怿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大,少顷,把人调了头,改为从后抱她。
容央侧坐在他大腿上,那份异样感好歹是没了,褚怿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现在可以了吗?”
风似乎越来越小了,脸上实在是热得很,耳朵被他声音碰过的地方更是烫成一片,容央抿了抿唇:“凯歌有很多的,你……要听哪一曲?”
褚怿眼睫微垂,答:“‘山西十二州’那一曲。”
容央这次是真不懂:“那是什么?我没听过。”
她所会的,不过是关城捷报传来时,教坊在宫宴上奏唱的颂歌。
至于边关将士在班师回营时究竟唱的什么,那她可真是无从得知了。
褚怿很快也想到这一点了,道:“我教你。”
容央意外。
褚怿低头,把她一只小手握住,五指穿入她指缝,扣起来。
“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夏蝉在树下低唱,褚怿在耳边低唱,低醇的声音里藏一丝暗哑,一丝欢愉。
千军万马驰骋风中,驰骋于他的歌声里,欢愉里。
风雪,烈酒,壮志,豪情……
容央的血脉蓦然热来,手划过他粗粝的指腹,低低地跟着哼唱:“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哗
一座梧桐林被长风吹响,激颤的树叶深处,两人一低一高的歌声被风声湮没。
褚怿长睫垂着,静静凝视着怀中人,挑唇:“亲一个?”
容央一震,不及答应,唇已被他攫住。
一簇簇梧桐叶无风而颤,褚怿重新把人拉至胯前坐下,低头含着那唇,从温柔触碰,到恣意咬弄,长驱掠夺。
容央的呼吸一下下地被他碾去,头被迫高高地扬起,不是没有承受过他这样霸道的吻,但是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被亲吻的愉悦和振奋。
容央把褚怿的脖颈环紧,尝试着回应,树更颤,风更急,一吻毕,彼此头抵头,鼻碰鼻,唇间气喘吁吁。
褚怿脚踩树干,大手把容央细腰搂着,扬唇:“我就说,这个姿势是最稳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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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讨赏
溪水淙淙, 树影在水波间摇曳,容央坐在溪边,低头把百迭裙上被酸梅汁洇脏的痕迹搓了又搓, 褚怿走过来,把她抱到蒙络摇缀的石头上, 弯腰帮她弄。
容央瞪着那一大片顽固的痕迹, 拦住他,绝望地道:“算了。”
平日里就听雪青唠叨过,这梅汁水是最麻烦的,一旦沾上,再难洗净, 所以喝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当时还觉得就算沾上也是下人们去洗, 不干她的事, 没成想今日就遭报应了。
褚怿看她一眼, 给她把裙裾拧干,展平:“怎么弄的?”
容央去抚那些细微的小褶皱, 胡编道:“赵彭太激动了, 动不动就抽风一样地跳起来, 把我案上的茶盏打翻了。”
褚怿眯眼,把那团痕迹又看一遍——不偏不倚的膝盖正中央,这茶泼得倒是有水平。
褚怿语调上扬:“哦?那么激动?”
容央:“可不是。”
身边一时没回应,容央仰头看过去, 脸一热, 心虚地把眼珠挪开。
战马在溪边悠闲地喝着水,容央从石头上站起来,把洇湿的百迭裙转到后面, 褚怿道:“不晒晒?”
容央斩截:“不好看。”
褚怿啼笑皆非:“那可不方便骑马了。”
容央领会过来,有点尴尬,挺着胸走开:“不骑就不骑。”
褚怿笑,倏地上前一步,脱下外袍把她从后包住。
容央愣住。
褚怿低头把外袍系在她颈前,挡住底下:“脱了吧。”
——脱了吧。
容央脸迅速涨红,虽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心悸得厉害,一时都忘了答。
褚怿便低笑:“要臣效劳吗?”
容央忙扭开头,闷声:“不用。”
褚怿噙着笑。
洗后的裙裾凉沁沁的,贴在后面,的确很不舒适,容央抿紧嘴唇,低头去解腰带,褚怿没回避,垂着眼看着。
她今日穿的是大袖衫,解罗带的时候,织金大袖一下一下地动,那双腿还没来得及露什么,便又给挡回去了。
褚怿的眼神暗下来。
容央匆匆把百迭裙解下后,一只大袖挡在面前,探手去抓外袍。褚怿体贴地替她把衣袍拢起来,彻底裹住她,声音倏然哑下:“臣能跟殿下讨个赏吗?”
赛场大捷,替国雪耻,是该有个像样的赏赐。
容央眼珠微转,不疑有他:“你想要什么啊?”
褚怿径直:“你。”
容央:“……”
褚怿低笑:“给吗?”
——给吗?
这人,这种时候这种话,都还是这么直露的吗?
容央腹诽,色厉内荏地道:“看你能耐了。”
褚怿勾唇,把人往身上拉近一寸,紧紧贴着:“应该不会让殿下失望。”
容央一怔,反应过来后,脸颊顿时爆红了。
※
百迭裙晾晒干后,容央重新穿上,褚怿把饮酣的战马牵来,抱她上马。
官家还在八仙馆那边等着褚怿前去复命领赏,两人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但匆匆回去,又总不甘心,容央故意指错路,绕着圈,褚怿握着缰绳听令,不戳穿,不紧不慢。
“赵彭说,你的马叫‘影杀’?”
容央低头去摸战马黑亮的鬃毛,想起观赛时赵彭的介绍,往后问。
褚怿嗯一声,尽量策马走在树荫里。
容央又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褚怿答:“追上影子,就能杀。”
容央恍然,回忆他之前策马去截杀耶律齐的那一幕,犹自心潮澎湃。
一场击鞠赛尚且如此,那真在战场上,他持枪杀敌的场面一定更惊心动魄吧?
追上影子,就能杀……那该是怎样的速度和枪法呀!
正神游,褚怿倏道:“刚刚殿下怎么念我的?”
容央一怔,回神后,板起脸来。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就气人。
念什么念,一念就输,最后不念,反倒让他连赢两场。
容央赌气不答,褚怿在后道:“殿下好像都没有往赛场上看,是不是也把念我的事给忘了?”
头一局战败,他没敢去看她,后来扳回一局,他几次去看都没能跟她有个对视。最后一局更是,他就没见她往场上看来一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