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这是想先安抚住公婆,至于往后自然还有其它法子。
时勇机灵一些,大概知道媳妇的意思,刚好他也心疼爹娘, 便撵着孙氏的话:
“我和孩子他娘都是诚心想请爹娘跟我们过日子,外头哪有家里好,爹娘不妨再想想。”
时宗不高兴了:“老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爹娘若是不走,那也该是跟我这个长子过,跟你们像什么话?”
时宗身为长兄,总免不了往自己身上堆些责任感,从前赵氏差点没叫他这责任感气死,但今儿头一回,赵氏由衷为时宗的这份憨傻劲儿开心。
老二家的机灵,她也不傻,如今两老的价值可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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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金举人刚念完信后,就见证了两家为谁给父母养老分毫不让地相争,这叫他感动得快哭了。
这样父慈子孝的人家,难怪能培养出时兄这样优秀的人才。
许运看了感动地眼眶泛红的金举人一眼,翻了个白眼,直觉这金举人怕是读书读傻了。
他跟金举人可不一样,原本就知道些内情,看人也有几分,知道他们这番“争抢着孝顺”里头的水分,不免为时兄有这样的家人寒心。
许运都能看的出来,时父时母就更不可能看不出来了。
这种儿子儿媳争抢着孝顺他们若是换在时迁没发达之前,两老怕是能乐呵好久。
可惜,放在时迁中进士后,这就叫人心情不美了。
时母连脸皮都没给他们留,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你们两家打的什么主意我都知道,不就是想利用我和你爹绑住老三嘛,我告诉你们这心思趁早掐了,我跟你爹还没老糊涂呢!”
两家人连声说不敢。
时父重重咳了一声,当着周围乡邻亲戚的面就道:
“你们之前怎么想老子不管,但是老子把话放前头,谁敢扯老三后腿,拖累老三前程,我收拾谁,当老子的要教训儿子哪怕打死也没人管的着,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时宗和时勇扑通一下就给跪地上了,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赶紧给亲爹解释他们没那想法。
老三也是他们的亲弟弟,老三出息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扯老三后腿?
时父又瞥了一眼两个儿媳。
赵氏和孙氏立马跟着后面保证绝对不会胡来。
时父没跟儿媳说话,只跟两儿子冷声道:
“你们媳妇什么样你们自己也知道,从前我不管,但是往后若是在外头惹了事,老子一样算在你们两个头上。”
时宗和时勇都要哭了,一遍遍地应承。
金举人眼眶还红着呢,没想到父慈子孝的场景这么快就来了个反转,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不想待了,把信留下后就走了。
许运也跟着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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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欢一直牵着阿九在旁边看着。
两家人的反应她也看在眼里,她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当算计对象是自家时,心里总归不舒服。
所以,刚刚她抱着阿九站在后头,等家里爹娘都教训过一顿之后,她才牵着阿九的手走上前帮忙给说情。
“兄嫂们担心爹娘我明白,我们一家刚开始过去生活可能确实没那么安稳,但是我和相公肯定会最大限度地把爹娘照顾好。”
“当初分家就说好的爹娘跟我们过,再说,爹娘培养相公这么多年,殊为不易,如今相公考出来了,肯定要接爹娘在身边孝顺的。”
锦欢其实没多少耐心在这儿跟两家折腾,她心已经飞了。
不过,时迁不在,该时迁表的孝心她得帮着说出来才成。
小阿九被锦欢牵着手,也跟着她娘后头喊:“孝——孝——”
喜得时母把大孙女又抱起来亲了亲她嫩呼呼的腮帮子。
时迁两兄弟家里这会却是彻底绝望。
若是锦欢不说话,两家还能有一两分希望,现在连锦欢都表态了,一定要带上父母好好孝顺,那么二老跟去老三那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切都完了。
至于说叫时迁接他们两家一起去享福这样的想法,甭管是谁都没想过,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
后头赵氏和孙氏娘家都有过来,问怎么说?
亲弟弟考上进士,她家连一点好处都占不上?
两人娘家话里话外是想撺掇女儿若没好处就闹。
可惜,这回不说赵氏和孙氏不敢,就是时宗和时勇也把两人看得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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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父时母打定了主意要搬,家里就忙起来了。
时父先是去祖宗坟茔烧了一回纸,将好消息告慰先祖,时母则是处理家里产物。
首先是家里最值钱的地,二老名下八亩,时迁名下八亩,刚好分了两儿子一家八亩。
当然,只是给两家种,地契还在时母手里牢牢把着。
两家分了这地,每家名下就有十六亩地,且都是不用交税的。
如此一来,吃喝肯定不愁,一年还能攒个七八两银子,若是勤快些,还能更多。
总之,两儿子哪怕富贵不了,家常过日子是肯定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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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月时候时母捉了两头猪崽子,这会儿还小,卖不了,干脆也分给了两儿子家。
大概是分东西又叫两家提起劲儿了,赵氏刚得了猪,就来问婆婆:
“家里的鸡呢?粮食呢?”
时母自家分出去东西乐意,但是看儿媳上赶着来占便宜她就没好脸色了:
“剩下的你就别想了,鸡我不能杀了自家吃啊,吃不完就摆席用,粮食也一样。”
“那屋子呢?屋子白放着没有人气,不是糟蹋了?”
赵氏其实最惦记的就是屋子了,如今时宗和时勇两家还住在一块儿,地方就特别挤。
而且现在赵氏和孙氏两人经常吵嘴,磕磕绊绊,摔摔打打的,赵氏早憋了一肚子气。
可惜,时母还是一口拒绝了。
这地方可是家里的根,早晚还是要回来的,给赵氏住容易,想叫她再搬出来难,时母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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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母在家里收拾东西,锦欢趁临走之前带着阿九又回了一趟娘家。
时间紧张,虽然锦欢舍不得爹娘,但并没有待多久,关心爹娘一番,又让魏旭好好读书。
“若是弟弟好好读,将来相公也能拉拔一把。”
米氏听了果然很高兴。
她统共就这一双儿女,就盼着两人都能出息,如今女儿日子好过,拉拔小儿子一把,小儿子出息了也能给姐姐撑腰。
姐弟两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就是他们做父母的期望了。
魏三先时只老实听着母女两说话,等说得差不多了,锦欢要走时候,魏三往她手里塞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是家里能动的大半银钱。
其实魏三家产不少,不过田和铺子不能动,所以魏三给了一百两,总觉得少了。
锦欢不要,还被她爹凶了一顿。
穷家富路,在外面还不定怎么样呢,拿着爹娘心里能放心些!
锦欢只好收下了,不过她出发去京城那日把她陪嫁的铺子契书塞给了亲娘。
锦欢走了以后,魏三这个亲爹眼眶就红了,一整个晚上没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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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欢从娘家回来,就看到时夏在家里,应该也是赶在爹娘离开之前来见一面的。
锦欢打了声招呼,就回屋里去了。
时夏笑着看这个三嫂进屋,心情特别复杂。
一方面,三哥有这样打的成就,她为三哥高兴,而且她也受益,在胡家的日子能更好过。
之前婆婆还在自己面前树威风来着,不过三哥考中举人之后,公公就出面了,婆婆也不敢再过分。
这趟回来也是,公公叫婆婆给她拎来了贵重的糕点给小侄女吃,相公也叫自己对三嫂讨好些,为了他们儿子往后的前程。
时夏进门就生了个儿子,胡家家境不错,出了时迁这么个出息的亲戚,胡家自然也想这个供这个孩子读书,若能叫他沾上小舅舅的光,往后前途定然少不了。
时夏自然也疼儿子,所以她带着东西来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很后悔。
后悔在娘家时候她任性、偏激,故意难为这个三嫂,以至于现在她来讨好这个三嫂,三嫂态度始终只是淡淡的。
甚至锦欢态度淡淡的的,时夏她还是要保持着一张笑脸。
成了亲有了孩子的人,再也没资格耍小性子了,为了孩子,她也得受这个委屈。
时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底没说话。
生活啊,它总会慢慢教会你做人的!
时夏走后第二日,时父在家里摆了一日席面,陪了叔伯们好些杯酒。
相应的,时父的几个堂叔伯们也保证会约束家里孩子,不会仗着时迁亲戚的名头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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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日,准备妥当的一家人带着衣食钱财终于踏上行程。
送行那日,亲戚朋友们的依依惜别不消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