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又道:“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看。”
宋茹甄渐渐敛去脸上的笑意,沉默了一瞬后,她突然很认真地问褚晏:“我以前那样对你,你就不恨我吗?”
褚晏转过头,同样认真地注视着她,道:“我从未恨过你,我只恨我自己……”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宋茹甄内心很是震惊,她没想到之前那般对褚晏,褚晏不仅不记恨她,竟然还会自责……这,难道褚晏有一颗圣人之心不成?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了解褚晏了解的太晚,以至于他们之间隔了许多跨不过去的坎,所以不能像个正常的男女之间,诉一场纯洁无垢的爱恋。
“褚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虽然他知道褚晏对她的好抱有一定的目的性,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傻傻地问了出来。
褚晏凝视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地说:“因为我喜欢你。”他的眼像是布满了繁星的苍穹,又深又广又亮,看地宋茹甄控制不住地想要沉溺进去,永远不出来。
可是她是宋茹甄,不是纯洁懵懂的小姑娘,不会被只字片言的深情就能随便蒙蔽了心智和双眼,尤其深藏在心底里那一幕,在不停地在提醒她:清醒点,清醒点,宋茹甄。
“骗子!”
宋茹甄看着褚晏道。
褚晏看着她不说话,眼里的宠溺简直就像是在故意纵容她的任性,故意任她撒泼一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用心,你就是想把我的心哄到手,然后再狠狠地抛弃掉,这样就可以报复我了对不对?
宋茹甄越发来了气,抬起粉拳就去捶他的胸口,嘴里一边发泄似的打骂,“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鬼才会信你!你回来就是故意……”
“唔……”
嘴巴忽然被两片湿热的柔软给堵住了,宋茹甄骂到一半的话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红色的豆子不只有茱萸啊,还有相思豆啊,“铁手绣相思,香囊锁卿心”啊,甄美人,可懂?
第52章 暗涌(一)【二合一更】
风在树林里撒起了欢儿,树叶们在沙沙地鼓着掌,成群的鸟儿绕着山腰翩然起舞。
山崖之巅,两道长长的影子静静地纠缠在一起,似乎连夕阳都看不下去了,静悄悄地躲在了地平下之下。
褚晏终于放开了身体软成水一般的宋茹甄,凤目潋滟地注视着怀里脸颊潮红的少女,哑声道:“这样,你总该信了吧?”
宋茹甄水眸朦胧地看着他,整个人痴痴然地有些呆萌。
紧接着,胸口陡然一个起伏,一个“嗝”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褚晏:“……”
宋茹甄:“……”
宋茹甄陡然清醒了过来,又羞又窘地从褚晏的怀里坐起来,目光无所适从地乱看着,脑海里却不停地回放着方才的一幕。
她方才竟然没有排斥,还欢悦地开始沉沦……
越想越觉慌乱,越想越觉得荒唐,她干脆从石头上跳下去,假装欣赏广阔的美景,用故作感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还是这里的景色美。”
褚晏没说话,但宋茹甄明显觉得身后有两道热芒一直紧盯着她。
片刻后,褚晏也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就站在她身后,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头,一起看向前方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我们一起去看山河秀丽,一起去浪迹天涯。”
一起浪迹天涯……
宋茹甄心底剧烈一颤,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转瞬后,又归于了平静,她怎么可能离得了华京,她是阿时的姐姐,身上有担负着拉阿时回到正轨的责任。
不过单冲褚晏这句话,她忽然觉得褚晏对她应该还是有一两分真心的,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连累褚晏。阿时的状况很不稳定,朝廷的局势一团乱,童恩也开始向她露出了爪牙,尤其阿时那日又对褚晏动了杀意,所以华京很危险,留在她身边更危险,她得逼褚晏尽早离开华京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你以为你是谁啊,本宫怎么可能放弃华京里的名和利,同你去浪迹什么天涯?”宋茹甄缓缓扭过头,眼神轻蔑地打量着他的脸,挑眉冷笑道,“褚晏,你现在连我的驸马都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清客,别再妄想你不该妄想的事了。”
褚晏抿唇不说话,但凝视着她的眸色开始慢慢变深。
宋茹甄不敢再直视褚晏的眼睛,立即回头看向前方,意有所指地讽刺道:“看来再美的景色看久了也是会腻烦的,就同人一样,久了也就心生厌烦了。”说完,她转身就走,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走的很决绝。
谁知,刚走了两步,风一吹,酒意上头,脚底飘了起来,险些晃倒。
幸亏褚晏及时上来,一把搂住了她,才没让她摔的很难看。
宋茹甄有些晕乎乎的,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时,褚晏绕到她身前,往前单屈了一膝,躬着身子强行将她往背上拉。
宋茹甄推了一下他的背:“你做甚?”
褚晏头也不回的问:“你知道下山的路?”
她连怎么上山的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怎么下山,只得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褚晏微微侧头道:“山路崎岖,天色渐晚,没有我,你回不去的,上来,我背你下山。”
没有你,好像确实回不去。
宋茹甄向来能屈能伸,在这种事情上,她只纠结了一瞬就乖乖地爬上了褚晏的背。
也不知道是褚晏的背太温暖了,还是她的酒意太上头了,她趴在褚晏如履平地的背上,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了,连怎么下山,怎么上了马车,怎么回到的公主府都不知道。
褚晏打横抱着宋茹甄回到瑶光殿时,蕙兰银翘正在殿里等着,见他们回来二人忙迎上来帮忙,褚晏小声道:“你们去把热水帨巾准备好,其他的我来。”
二人立马下去准备了。
褚晏把宋茹甄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脱去了鞋袜,盖好被子。
这时,蕙兰和银翘正好送洗脸的水进来,见状,二人把东西轻轻地放在床边小几上,便笑着退下去了。
褚晏坐在床边,将帨巾打湿,轻柔地替宋茹甄擦着脸颊。
睡梦中的宋茹甄突然抓住褚晏的手抱在怀里,状似呓语地说:“褚晏,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受不起,也受不了。”
褚晏擦脸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笑了笑,将手轻轻地从宋茹甄的手里拿了出来,然后继续替宋茹甄擦着脸,一边低声道:“傻丫头,就知道你口是心非,你放心,既然你要留下来,那我也会陪着你,帮你扫清一切障碍。”
隐隐约约间,宋茹甄鼻端嗅见了熟悉的龙涎香,睡梦中秀眉微微一蹙后,她睁开了眼,宋应时乖巧英俊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阿姐——”宋应时跪在她的床头,双手垫着下巴趴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醒来,双眼陡然亮了起来。
宋茹甄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着宋应时一言不发。
宋应时用手轻轻地拉了拉被子,央求道:“阿姐,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宋茹甄闭上眼,继续假装睡觉。
宋应时见央求无用,有些慌乱地起身坐到床边,双手摇着宋茹甄的肩膀,十分委屈地喊:“阿姐,你别不理我,阿时知道错了,你打我吧,不行打我你也疼,你骂我,狠狠地骂,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宋茹甄“嗖”地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狠狠瞪着他道:“骂你能有什么用?”
宋应时噎了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拉了拉宋茹甄的袖子,诚恳地保证:“你骂我,我就改,阿姐不喜欢我乱杀无辜,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滥杀无辜。”
宋茹甄瞅着宋应时冷笑道:“你的保证还有用?”
宋应时立即举手发誓:“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再滥杀无辜,就罚我死无葬身之地。”
宋茹甄气息一滞,直直地盯了宋应时一会儿,宋应时一脸认真又小心,满目都是讨好之意,她心里终是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几分道:“你胡说八道个什么?这不是连我一起咒了嘛。”
宋应时一听就知道宋茹甄原谅他了,立即笑逐颜开地拉起宋茹甄的手道:“我怎么可能咒阿姐。”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她的手心里,“阿姐,这个东西你拿好。”
宋茹甄拿起小玉瓶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的好像是什么药液,味道还有些刺鼻,“这是什么东西?”
宋应时道:“如果哪天我要死了,你赶紧吃下这个东西,可以解连命。”
“解连命……”宋茹甄心中骇然一震,“世上竟有这种东西,你打哪儿弄来的?”
宋应时目光躲闪道:“我,我也是听巫师说的,至于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但若有朝一日我真的要死了,阿姐服下总还是有一线活命希望。”
宋茹甄不说话了,她静静地盯着宋应时。
宋应时别开脸不看她,低垂的眼帘下闪着心虚。
好端端的阿时怎么会突然提到死不死的,还要解连命……宋茹甄还以为宋应时又要做什么失控的事情,急忙抓住宋应时的手腕追问:“阿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宋应时立马否定,转头认真地望着宋茹甄道,“阿姐放心,无论我做了什么,我永远都不会伤害阿姐的,我是听说连命其实并非天生,而是因为受到了诅咒,唯有巫王可解。这个东西是我一年前就花重金请南疆巫王帮忙配制的,上个月才送来的。”他忽然低下头,双手慢慢攥成了拳,低声道,“阿姐,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会让你先活着……那样,阿姐就再也不会受到我的钳制和连累了。”
宋茹甄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弟,心内一时五味杂陈的,有心疼,有无奈,有担忧,还有迷茫。过了会儿,她终是忍不住抬手握住宋应时的手,幽幽长叹了一声。
宋应时立即反握住宋茹甄的手,撒娇似的说:“阿姐,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宋茹甄挑眉:“你真想我原谅你?”
宋应时连连点头:“想想,非常想。”
宋茹甄笑着说:“那就把童恩杀了。”
宋应时瞳仁一震,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了。
宋茹甄冷笑:“怎么?舍不得?”
宋应时缓缓松开宋茹甄的手,微微侧过身子,目光闪烁不定道:“除了这件事不行,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阿姐。”
宋茹甄一言不发的看着宋应时。
宋应时也一言不发的沉默着,来表达自己的坚持。
过了会儿,宋茹甄忽然问:“阿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童恩手里?”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维护一个太监,哪怕是她两次三番地开口,他都不为所动。
“阿姐想多了,我是皇帝,怎么可能被一个太监控制住,我只是,只是留童恩有用,童恩虽然心思狠毒,但他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也替我扫清了不少障碍。”
宋茹甄立即道:“这些阿姐也可以帮你啊。”
宋应时却看着宋茹甄摇头道:“不,我希望阿姐的双手,永远干干净净的,永远不要沾上那些腌臜的事情。”
有时候,宋茹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阿时的姐姐,还是他的妹妹,阿时看似很依赖自己,可很多时候他会反过来保护她,提前为她做很多打算,就像不让她碰绣衣司,但阿时不知道,她的手早就不干净了。
“可你知不知道,我这次查案之所以会查到你身上,是因为有人故意引导的,而那个人……”宋茹甄顿了顿,缓缓道,“就是童恩。”
阿时的神情明显一惊。
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只是双拳攥了更紧了,就是抿唇低头不吭声。
宋茹甄无奈道:“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除掉他?”
宋应时坚持道:“童恩暂时还不能动。”
“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