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儿听话。”肖姨娘道:“你就当是可怜她吧,她夫家送来的聘礼那样微薄,她不也照样忍了?”
沐禾筝想到那日沈家人送来的一百两银票,唇角不由得弯了一下,心情也轻松了些。
“那好吧,我就当是可怜我这妹妹好了。”沐禾筝取出了自己的镯子。
可她没想到,等到第二日,沈家才送来了沐禾凝真正的聘礼。
沈家派了好些人过来,说是来提亲下聘的,下人运了大几车的聘礼进来,满满当当摆在前院。
沐禾筝听前院丫鬟描述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那么多的箱子,个个打开都是白花花金闪闪的,数都数不完,还有好些珠宝玉器,听说这沈家是给的公主的规格……”
公主的规格……沈家竟这样大的手笔!
前院里,沐夫人看这些满地的金银,神色逐渐变得欣慰,心中对沈家的不满也减弱了些。
看来这渊政王还是看重这桩亲事的。
沐禾凝则站在原地,瞥了瞥那满地的珠玉,偏过头去,轻哼一声。
别指望用这点小恩小惠就收买她。
第8章 出嫁
日子很快到了出阁的这一天。
沐禾凝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捞起来,梳洗上妆,描眉抹面,一群人在她身上折腾来折腾去。
她打小有起床气,赖床的本事可不小,没睡饱的沐禾凝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可她在一睁眼看清自己脸上的妆容时,一瞬间气消了。
镜子里的她眉目如画,芙蓉之面姣美,菱唇之上红艳,眉间花钿熠熠闪烁,眼尾轻挑妩媚,大红的凤凰嫁衣给这抹倾城之色又装点了几分妖冶。
哇,她也太好看了吧!
沐禾凝美滋滋地在铜镜前左右端详,越发觉得自己绝色佳人。
她看着给自己上妆的嬷嬷,颇有点相逢恨晚的感觉。
“母亲,这个嬷嬷描妆的手艺真好,我以后都要她给我描妆。”
沐夫人笑了,这嬷嬷是京城里有名的喜妆嬷嬷,专门给新娘子化大婚妆容的,沐家这次特意请了她来给小姑娘化新婚的妆。
可这妆哪能天天化呢。
“这是新娘子一生一次的妆容,最为宝贵的,平日里可不兴这样打扮。”沐夫人道。
沐禾凝失望,原来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啊。
要是可以天天成亲就好了。
她还想再多看两眼,多欣赏几分自己的容颜,就突然被喜帕蒙上了头。
“姑娘,这喜帕可得盖好了,到了晚上才能让姑爷掀起来的。”丫鬟甘棠在她身边提醒。
小姑娘震惊,她一辈子好不容易这么美的机会,居然不能让别人看见啊!
只有、只有她那个未来夫君可以看见……
沐禾凝这么一想,就觉得更亏了。
吉时已到,新娘子被搀扶出房,拜别父母。亲友的注视下,沐国公和沐夫人都忍着泪意。
“今且出嫁,便为沈家妇,出嫁后要伺候夫君,孝顺长上,持家掌事……”沐夫人声音哽咽,渐渐说不下去了。
拜别父母,出门上轿。到了这个时候,小少爷沐禾钧似乎终于意识到,姐姐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突然在门口哇哇大哭起来。
“不要姐姐走……不要姐姐走!”
慌乱下乳母很快过来抱走了小孩子。
敲锣打鼓声继续,没人注意这一个小插曲,只是沐禾凝在轿中落座后,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一别,就真的要和自己的闺中时代说再见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可念着今日这么美的妆容,不能被破坏,沐禾凝硬是眨巴着眼睛,将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努力保持着微笑。
到了王府下轿的时候,一个同色系的胳膊过来扶了她一把,沐禾凝知道是自己那位姑爷,心里置着气,别扭地推开了他。
一手扶空的沈叙怀一愣,而后笑了,他的小王妃还气着呢。
沈家和庭院厅堂和沐家一样热闹,沐禾凝看不见,只在喜娘的提醒下,和沈叙怀完成了跪拜。
走过场似的行完跪拜礼后,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宾客被请到前院席上吃酒。
沐禾凝这会儿才觉得耳边嗡嗡了一整天的嘈杂声平静了点。
屋里人去后,她二话不说就掀开了盖头,蹙眉道:“可闷死我了。”
甘棠大惊失色:“姑娘万万不可,姑爷还未来呢。”
沐禾凝轻哼一声:“管他作甚。”
她说着去寻了小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
嗯,很好,没有被破坏。
她满意地收起镜子,随后揉了揉肚子:“甘棠,我饿了。”
她的确饿了,一整天下来都未曾进食,又折腾了这么久,肚子早就叫了。
甘棠为难:“姑娘忍忍吧,姑爷还未过来,这王府又不是我们熟悉的地儿,这会儿贸然去厨房要吃的,传出去总不太好……”
沐禾凝咬了咬唇,心中的不满更甚了,她才刚来这王府呢,连饭都吃不上了吗。
她坐在鸳鸯撒花的锦被上,负气地拍了拍床,可触手却是一片硬硬的东西。
是花生,还有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沐禾凝知道,那是早生贵子的寓意。
左右也没有别的吃的,沐禾凝盯了一会,抓起一把花生就开始啃起来。
甘棠和桑榆都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姑娘万万不可……”
“从我进来你们都说了两遍万万不可了。”沐禾凝一边咀嚼一边道:“从前在府上你们也没有不准我干这个不准我干那个啊。”
甘棠和桑榆心里叫愁,自家府上和这王府能一样么,自家府上想怎么造怎么造,老爷夫人不会多说一句,可这王府初来乍到,容不得一丝行将踏错。
甘棠和桑榆劝不了姑娘,只能在渊政王未回来之前,将地上的残渣打扫干净,谁知沐禾凝看见她们的动作后,果断制止:“不要清扫,就这样留着。”
“……就这样?”甘棠和桑榆错愕。
沐禾凝“嗯”了一声,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小小不满。
风卷残云般吃掉了小半片果实后,沐禾凝终于有心思起身,打量这间新房了。
身下是玄色轻纱的雕花玲珑拔步床,对面一张花梨木的桌案落在窗前,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些古玩玉器,四盏银制的灯架点亮了鸳鸯红烛,将屋内照的通明。
他虽是武将,可屋内并无刀剑一类,反倒有几分潇洒飘逸的书卷气。
只可惜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多少有人久居的模样。
桑榆安慰她:“听说这是姑爷原先在府上住的寝居,后来姑爷去了边关,这屋子就空置了十年,如今回来才又继续住着的。姑爷回府不过数日,屋子冷清点是自然的,这住着住着就有人气了……”
沐禾凝打量着那张镂空雕花嵌玉的梳妆台,知道这东西必定是为她准备的。
可她看着不舒服,强硬道:“这梳妆台我不喜欢,明日换了。”
桑榆一愣,迟疑道:“那明日换成姑娘喜欢的樱粉色。”
沐禾凝不置可否。
等了一会,她开始打瞌睡了,甘棠和桑榆怕她还没等到姑爷回来就睡着了,连忙给她讲故事,沐禾凝听着更困了。
终于在她将要睡着之前,沈叙怀回来了。
他回来的匆忙,几乎是一瞬间就推门进了屋子,甘棠和桑榆都来不及将她扔掉的盖头重新盖上。
沈叙怀进门,看见沐禾凝眼皮耷拉着坐在床头,神色困倦到极致。甘棠和桑榆犹豫着上前请安。
“给王爷见礼。”
沐禾凝仍合着眼,并未察觉到他的出现。
“你们先出去吧。”男人低声吩咐。
甘棠和桑榆对视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屋里安静的很,只有红烛燃烧的“滋啦”声,沐禾凝倚在床边昏昏沉沉,迷糊间发现面前一具黑影。
“甘棠,给我倒杯水。”小姑娘低着头,扬手要水喝。
男人稍怔,转身去桌上倒了水,递回她手上。
沐禾凝毫无形象地咕咚咕咚灌下一整杯茶水,放下杯子的瞬间还在嘀咕:“那姓沈的怎么还不回来,我都……”
下一刻,她在看到眼前人的脸后,突然愣住。
“……困了。”小姑娘无意识地说完。
男人在灯火下对着她笑,眸色清明,眉如墨画,远山般挺直的鼻梁,淡而薄抿的双唇,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成熟。
沐禾凝这下不困了。
不止是不困了,她还一瞬间清醒了,全身的血液开始奔腾,满脑子都在说一句话——
天,这个男人太好看了吧!
沐禾凝敢说自己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五官上的每一笔,都恰好长在她的审美线上。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你是渊政王?”
沈叙怀好笑地看着她这副见了鬼的表情,“是,我是沈叙怀。”
沐禾凝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原来你不丑啊……”
沈叙怀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你以为我很丑?”
被戳中想法的沐禾凝连忙侧过脸,低头。
怎么跟她想象之中一点都不像,他不是年纪很大,又在边境打仗很多年的武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