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坐在火堆旁,神情晦涩,一言不发。
“怎么了?”谢珣靠近,扭头望向她。
终于她低低说道:“三公子与我在一起,好像没一刻安稳过。不是因我被追杀,就是因我而受伤,这么久以来,我给三公子带来的似乎只有这些。”
喜欢一个人,该是怎么样的?
与他在一起,两心相悦,长相厮守。
如今,她带给谢珣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磨难。
谢珣视线停留在她脸颊上:“所以,你要远离我吗?”
沈绛被他问的一怔。
在她给他带去一次又一次磨难之后,她需要远离他吗?
谢珣说:“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假装你从来不曾喜欢过我,假装我也从来不曾在意过你。可是你知不知道,若是这样,我宁愿与你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
他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手指间从侧鬓轻轻下移。
“我喜欢一个人,哪怕要陪着她上刀山入火海,亦是我心之所愿。”
沈绛抬眸望着眼前男人,他那如同墨笔勾勒出的五官,此刻在绒绒火光下,格外深邃鲜明,眼眸中仿佛有星辰碎光,熠熠生辉。
沈绛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过苍白无力。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低声道:“对不起。”
“你既已招惹了我,就不该说这样的话。”
谢珣抬手回抱她,低沉的语调在她耳畔响起,犹如古代的咒语。
*
此刻沈芙绫的船已经停了下来,原来是之前风浪太大,他们只能临时停靠在岸边。
很快,沈芙绫收到信鸽传来的消息。
“你说船已经被炸毁了?”她惊讶道,没想到事情会进行这么顺利。
这个船工,是留下来看管沈殊音的人,先前四皇子留下的死士,全都前去阻击沈绛的船只。
他们甚至还将火药拿了出来。
大晋对火药的管控,极其严格,就算是军队要用到火药,也要经过内阁核准。
四皇子利用欧阳泉敛财之后,就四处收集天下能人异事,还真让他寻到一个对火药极其痴迷的怪人。
此人虽从未进过朝廷的火药库,可是光凭着书本浅薄的知识,还有自己各种试验。
竟成功试验出了一种小型火弹。
四皇子到底不敢轻易使用这种火药,暗卫这些,不少皇子和世家私底下都有豢养。
可是火药却是能触到皇上逆鳞的东西。
先前火药库出过一件事,皇上差点让锦衣卫清洗了整个火药库官吏。
船工点头:“火药爆炸时,咱们的人也没来得及撤离,死伤惨痛。”
这人一脸悲痛。
虽然他们都是死士,应该看淡生死,可是同伴赴死,却留在他一人,此人到底还是有些感伤。
沈芙绫点头,轻声道:“能麻烦你,将我手脚的绳子都松开吗?”
船工颔首,蹲下来,正要替她解开脚上绳索时,就听沈芙绫说:“可以帮我先解开手腕上的绳子吗?我的手腕实在疼的厉害。”
船工不疑有他,替她先解开手上的绳子。
这才蹲下,去解她脚上帮着的绳子。
谁知他刚将绳子松开,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巨痛,等他抬起头,就见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竟直接拔掉他脖子上的发簪。
一下、一下、一下,沈芙绫手中的发簪,发疯似的刺向男子。
直到将他的脖子戳的如马蜂窝般,这才停下手。
此时男子脖子上血流如注,他嘴角不停渗着血迹,想要抬手指着沈芙绫,可手臂还未抬起,就重重落在地上。
为什么要杀我?
此人至死,眼睛都没有闭上。
沈芙绫手掌握着发簪,浑身都在发抖,刚才鲜血喷溅到她的脸上,可是她不敢停下,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没人知道她才是这次绑架的主谋。
沈绛死了正好。
现在她可以去把大姐姐救出来,等阿爹出狱之后,她就还是长平侯府的二小姐。
再没有那个比她身份尊贵的嫡出三小姐。
哪怕她不能嫁给四皇子,只要长平侯府在,她依旧能是高门贵女。
沈芙绫握着手中发簪,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还是赢了。
沈芙绫手掌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她推开舱门,往旁边而去。
为了防止自己与暗卫交谈,被沈殊音听到,她让人把沈殊音安置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
发簪上的血是热的,她的腿脚却还是软的。
她一步一趔趄,虽然她心足够硬,到底是第一次杀人。
待她推开船舱的门,小声喊道:“大姐姐,大姐姐。”
可是却无人应她。
沈芙绫摸黑过去,却突然感觉脚上踩着一个什么东西。
等她捡起来,才发现竟是断掉的绳子。
沈殊音被人救走了?
她在船舱里转悠了一圈,几欲发狂。
……
半个时辰前。
因为风浪太大,船只临时停靠,因为大部分死士都前去阻击沈绛。
这艘船确实是正经商户的船,只是被他们临时利用。为了让船工不发现这一切,船上的管事命令他们在深夜,不如乱走。
所有人只能留在自己住所。
所以甲板上一片宁静。
以至于林度飞的小船到跟前,都没被人发现。
他的轻舟,没有任何负重,行速竟比那些大船还要快。
先前他就超过了沈绛他们的大船,一路没停歇,在这艘船停靠岸边后,竟真的被他追了上来。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让船夫将小船停靠远远的,他独自从水下游到船边。
利用绳索,迅速上了船。
一开始他也并不知道,沈殊音被关在哪个船舱内。
所以他躲在甲板角落,看着一个船工,在一刻钟内,在一个船舱内来回转悠了两遍。
他心底便有了些想法。
终于,等这个船工离开,他悄悄摸了过去。
第一时间打开舱门时,里面似乎真的有人,一个极低的呜咽声响起。
仿佛是嘴巴被堵上什么东西。
林度飞摸到她身边,抬手想要给她堵住嘴巴的布块,谁知手掌在黑暗中摸了半天,直到他感觉到自己摸到了布料,正欲开心。
却发现手掌心的触感,鼓鼓的,又有些过分绵软。
摸在手里,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是什么?
他心头一晃。
而眼前的姑娘,却像是不堪受辱,不顾一切,用身体撞了过来,她的脑袋一头撞上他的下巴,疼的林度飞差点眼前一黑。
“大姑娘,是我,林度飞。”
在感觉到身上的姑娘,似乎还想要撞时,他赶紧压低声音喊了句。
果然,沈殊音不乱动了。
林度飞不敢用火折子,生怕会把人引过来,他也不知道这艘船上,究竟有多少绑匪。
终于,林度飞把她嘴上的布条拿开。
“我现在给你松开绳子,”林度飞低声。
沈殊音依旧沉默。
他的手掌慢慢往下,沈殊音原本想要将自己的手掌送过去,让他松绑,谁知她刚一动,因为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一下失去平衡。
她再次撞到他怀里时,就感觉他的手掌再次抵在自己的胸脯上。
死寂般的沉默后,沈殊音咬着唇,带着懊恼的声音道:“你的手。”
“对不起。”林度飞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这两次自己触碰到的,竟是女子的胸脯。
他抽出匕首,将她手脚的绳子都隔断时,脑海中还残存着一个念头。
那个……未免也太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