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大的手心,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细腻,反而有些粗粝,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原本只是温热的肌肤,窜起一股滚烫,从接触的地方四处流窜,在心底带起难以平息的涟漪。
谢珣的脸颊越凑越近,幽深的双眸,仿佛有漩涡,直勾勾盯着她。
恨不得将她吸入。
沈绛再不敢直视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只是关闭了一处感官之后,反而让其他触觉,越发的清晰明了。
呼吸再次纠缠时,唇瓣上终于也有了清楚的碾压,他抵着她后,不顾一切般吻着她的唇,带着压倒性的强势。
沈绛的身体仿佛被唤醒,血液在这一刻,犹如潮汛期的河水,奔腾不息。
她被谢珣紧紧抱着,动弹不得,也正是此时,他感觉到谢珣难以自持的狂热,像是疯狂想要发泄,却又被强行镇压。
这样的矛盾感,从这个吻清楚传递给她。
此刻正吻着她的这个男人,心底有着无法排解的矛盾。
沈绛心底泛起难掩的酸涩,默默承受着这个吻,直到他缓缓松开自己,她抬眸望向他,眉眼柔和,眼波流转,许久,她低声道:“三公子,若是有心事,可与我说的。”
“为何会觉得我会有心事?”谢珣一笑。
其实在听到这句话时,谢珣心底是一震。
震撼。
他站在原地,望着杏眼桃腮,容颜绝丽的少女,扬州之事眼看着就要到了尾声,在他解决此地的人与事之后,他打算与沈绛彻底坦白。
坦白他并非程婴,并非她以为的那个贫寒却又品性高洁的推官程婴。
此刻哪怕沈绛满眼温柔望向他。
可他也知,她这份喜欢只是给了程婴,而非谢珣。
那日在皇宫中,她拒绝了郢王世子谢珣。
烛影摇动,书房空寂,两人对面而立,谢珣清楚听到自己一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绛,我喜欢你。”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沈绛先是脸颊一红。
随后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先前的羞涩被坦荡代替,她仰头望着他,理直气壮道:“我也喜欢三公子。”
*
次日,沈绛依旧如往日般,前往朱颜阁。
因为她在明面,寻常哪怕有事也不会让她涉及其中。只要她在朱颜阁里稳住对方的眼线,就能给谢珣的暗卫争取时间。
他们确定铁矿很可能就在温泉庄子附近,一早便派人前往。
铁矿目标极大,之前没有找到,是因为未能圈定一定范围。
谢珣去了一趟码头,江泉程家确实了得,哪怕这些年不如老祖宗还在时风光,可是几条出海的大船,随便就能出手。
赵忠朝与他一起过来,谢珣带着他上船。
但凡船夫看见他,都莫不是恭敬称道:“三公子。”
“说来也怪,三公子你乃江泉程家之人,姚姑娘的父亲为何这般反对你们?”赵忠朝随意问道。
谢珣手握折扇,此时冬日,折扇肯定是不能再摇。
顶多就是拿在手中装蒜。
他面露苦涩:“赵兄,你我皆是商贾,岂会不知道这道理。温辞安虽然只是七品小官,可他乃是科举出身的正经进士,又入都察院,当了监察御史,连着办了几个大案,便是圣上都对他颇为赏识。”
“他前途无量,不管我如何努力,也只是小小商人。”
赵忠朝似乎感同身受,气得在大腿上拍了下,怒道:“程老弟,你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你别看扬州那些官员,看见我时毕恭毕敬,可人家什么人呐,最差都是个举人出身。能看得上咱这种当初混码头的人?”
“我跟你说,读书有什么用,会读书不如会站队。”
“当初我把我妹妹嫁进了总督府里,你瞧瞧如今我家是何等光景,谁不知道扬州赵家。待日后事成,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皇……”
赵忠朝此人好大喜功,夸起海口,便是没边。
此时他亢奋中,差点说漏嘴。
他顿住后,尴尬一笑,却瞧见谢珣满脸认真询问:“赵兄,怎么不说了?”
“没事没事。”
赵忠朝岔开话题:“我的意思是,最重要的是要会站队。”
谢珣早已经知晓他的底细,如何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他依旧装作一脸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轻声问:“站队,赵兄站的是什么队,还望指点。”
赵忠朝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非要摇头道:“这个现在可不能说,不过程兄,你放心,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兄弟。”
谢珣冷眼望着走在他前方的赵忠朝,眼底露出冷意。
查看完大船,两人各自道别。
谢珣并未立即回云梦园,而是吩咐车夫去朱颜阁。
朱颜阁果然是这条街上最为热闹的铺子,女子多的地方,自然是莺歌燕语不断。
谢珣到楼上,就见沈绛正伏案,在册子上写个不停。
他走上前,谁知还未到跟前,反而是沈绛突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你听到我的脚步声了。”谢珣并不怀疑。
自从得知沈绛也会武功之后,他就知道这姑娘的耳力不一般。
他垂眸,落在她身前的册子上,她字体娟秀,此事已写满了一页。
“这是?”谢珣略惊讶,因为他看着竟是朱颜阁的管理准则。
沈绛坐了一上午,也是累极,干脆站起身。
她手指点了下册子,说道:“先前我就一直在想,朱颜阁若是真的想要开遍大晋,我难道得像扬州这般,一家又一家亲自筹备吗?若是这般的话,朱颜阁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晋第一胭脂水粉铺子。”
“你想要将朱颜阁做成大晋第一?”谢珣还是头一回听她这么说。
沈绛微扬下巴,“这世间,若是可以,谁不想独占鳌头。我就是想要当第一,我要教全天下所有想要变美的女子,都用上朱颜阁的口脂。”
谢珣目光落在她脸上,低声道:“志气可嘉。”
沈绛干脆将她先前写好的一些规矩,都递给谢珣看,让他帮忙参考一番。
如今朱颜阁的这些侍女,早将自家口脂的特色都牢牢记在心中。
特别是什么肤色的女子,适合哪种口脂,沈绛都一一写了出来。
这些侍女基本都不识得字,沈绛也不怕麻烦,专门请了女先生,教她们简单认字。最起码要将铺子里,这些口脂的名字都认得,写上。
至于适合肤色的口脂,这些乃是强制需要背的东西。
铺子里有专门考察制度,大家基础都是半两银钱,但是推销出去口脂,就能获得一定份额的赏赐。
也就是卖的越多,待月末发银钱时,就会获得最多。
当月售卖最多的侍女,还会得到额外的奖励。
这些奖罚制度,京城的朱颜阁早已经在用,沈绛写起来得心应手。
她明白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先喂草的道理。
在对待自家铺子的侍女时,她丝毫不吝啬银钱奖励。
但是朱颜阁的惩罚也是很明确的,特别是有人胆敢吃里扒外,她会毫不留情将人赶出铺子。
这些侍女皆是家境贫寒之辈,她们深知朱颜阁能给出的银钱,绝不是其他地方能承受。
因此她们也格外珍惜朱颜阁的这份工作。
谢珣将册子拿起来,这才发现,沈绛一条条,竟写的格外详细。
条理清晰,连奖罚的行文都格外清晰明了。
谢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看到这些人,我越发肯定自己昨日说的话,并非虚言,也不是出于我对你的喜欢。”
而是因为他眼前的这个少女,实实在在的出众。
沈绛抿嘴:“三公子每次夸赞我的时候,总叫我飘飘欲仙。”
“那现在三姑娘能下来,与我同进午膳?”
沈绛被一提醒,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大约是早上一来,便忙碌个不停。
眼瞧着除夕夜就要到来,铺子本就繁忙,还有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沈绛知道自己留在扬州的时间不长了,所以她想要在走之前,彻底让扬州的朱颜阁走上正轨。
两人携手,刚出了朱颜阁的大门,就见斜里冲出来一个男人。
只见此人用竹簪松松垮垮的挽着头发,说他是乞丐,他身上倒也还算齐整,可若说他不是,他手中又捧着一个钵,身上衣裳破了几处,腰间又挂着一串铜钱。
这打扮实在不伦不类。
“两位,我昨日夜观星斗,算得一挂……”
得,还是个骗子。
清明从旁边窜出来,一下挡在这男人与谢珣之间,生怕这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乞丐模样的人,冲撞自家公子。
谢珣倒不以为意,淡淡道:“清明,不得无礼,给他点碎银子。”
他自幼就被养在佛门,一眼瞧出老乞丐手中的钵,并非凡品。最起码这个钵,跟着老乞丐有些年岁。
谢珣忍着几分恶心,朝那钵的外层又看了一眼。
那上面早已经蒙上了一层包浆。
那样油润里透着黑的色泽,可不是作假能作出来的。
此人既然与佛门有些渊源,谢珣便让清明给银子。
还没等清明从怀里掏出银子,旁边的沈绛却开口说:“不知老神仙,卜了何等卦象?”
“还是这位小姐有见识。”这男人咧嘴一笑,他拨弄了下耳边垂落的碎发,故弄玄虚说:“只是这大街上人多眼杂,小姐真的要在此听卦?”
沈绛笑眯眯问:“老神仙觉得,在哪里听卦,方算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