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氏没想到的是,姚羡居然是虚晃一枪。
他压根没要东直门大街的铺子,而是要了一间不起眼的店。
这招以退为进,不仅让姚华山对姚羡大感满意,也让姚华山看清了陈氏的心思。
姚羡冲她竖起大拇指:“三姑娘虽未在我家中,却依旧能运筹帷幄,着实厉害。”
他转念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我继母连管家权都丢掉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再趁胜追击。”
姚华山也有几个姨娘,只是陈氏一向手段了得。
这些姨娘被管制的服服帖帖,如今这个管家的姨娘,还是姚华山当年的贴身丫鬟。
沈绛听到此话,反而没有立即回答。
许久她才望着姚羡,问道:“难道你就甘心囿于后宅之中?”
姚羡闻言一怔。
沈绛抬眸,声音很轻:“之前我们对付陈氏,是因为她屡次陷害你。如今我们已让你父亲看清她的为人。你无需再担心,她会威胁你。”
“但你的未来不应该是与一个后宅妇人争斗。”
姚羡望着她明艳的脸庞,明明还穿着一身男装,待扬唇浅笑时,仿佛将漫山遍野的春色都尽数敛入,艳光让人不敢直视。
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淬着光,迎风而燃。
像是烧了起来。
许久,姚羡都没说话。
沈绛微笑,朱唇轻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姚羡,你应该是乘风而起的人。”
她或许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免于像梦境中那样被逐出家门。
但她此举也可能彻底让他沦落为平庸。
毕竟只有在最大的绝望中,人才会迸发出想象不到的勇气。上辈子的姚羡因为被赶出家门,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敢乘船出海,与命运、与狂风巨浪搏斗,愣是拼出了那样的身家。
所以她希望他依旧是那个敢拼敢做的姚羡。
少女的眼眸明亮近乎灼热。
姚羡的心也跟着被点燃,心底的热血似翻涌而起。
一向纨绔的人,竟有种沸腾的灼热。
终于沈绛眼帘微抬望向天际,声音坚定执着。
“我们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
终于姚羡忍不住问道:“我应该做什么?”
“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沈绛轻笑着望向他,双眸晶亮。
第15章
京城最南边的故衣胡同。
沈绛租住的院子就在此处,一共三间正屋,东西两间厢房,她和阿鸢各住一间正屋。
西侧的厢房留给了卓定,让他贴身保护自己。
这样的窄门小户,容易招贼。
其他护卫则被安排住在邻近的一条街,没有全部跟着沈绛。
毕竟她如今隐姓埋名在京城,这么多护卫跟着自己,还是在南城那样的地方,未免太扎眼。
经过这两日的规整,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
阿鸢坐在屋前,回头看着沈绛在屋头桌子上,又在写写画画。
“小姐,您真要跟那位姚公子一起做生意?”阿鸢放下手里的东西。
沈绛在纸上勾勒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下,转头看她问道:“怎么,对我没信心?”
“奴婢哪敢,奴婢只是觉得做生意难免要抛头露面”阿鸢咬唇。
之前她本以为小姐是见姚羡在家中处境艰难,才想帮他,可谁知姚羡的胭脂铺到手,沈绛竟要与他一起做生意。
小姐从侯府贵女沦落至此,本以够委屈。
竟还学商贾人家做生意。
阿鸢觉得自家小姐,简直是太可怜了。
沈绛不在意道:“在难能难的过手头没银子吗?如今咱们在京城里,哪怕是打听些消失的,都要花费银子。再不找出路,可坐吃山空不了多久。”
很快,沈绛去收拾东西,阿鸢过来帮忙。
她看着纸上画着的一个个花朵形状,可又像是盒子,不由奇道:“姑娘,你画的这是什么?”
沈绛盯着面前的宣纸,轻笑说:“是我想出来的赚钱法子。”
之前沈绛与姚羡一起看了胭脂铺,就与他说定,两人合伙做生意。
因为铺子是姚羡的,所以沈绛与他约定,只要她能够让铺子的获利比去年多两成,那么从高于两成的部分,她便可以分得一半的收益。
这么一间胭脂铺子,乍然要多两成利润本就有些难。
不管如何,她得先在京城站稳脚跟。
至于她爹的事情,她也一直派卓定他们在京城打探消息
如今朝中对沈作明的处置,也是一直争论不休的。
沈作明是个手握兵权的重臣,他忠于的是皇上,从未与哪位皇子过往甚密。
即便是太子殿下。
但是三皇子端王来势汹汹,他母亲乃是当今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霍氏。
太子的生母虽为元后,却早已去世,外家日渐势弱,根本比不上三皇子的外家英国公府。
沈作明虽不是太子一派,但他曾直言过,朝纲稳定才是边境之大幸。
何为朝纲稳定,不就是维持现状不变。
太子生性宽厚仁爱,做一守成之君,绝无妨碍。
奈何如今圣上登位二十一年,早年间手腕强力,镇北戎平海祸,大晋天朝上国的形象响彻四海。
周边藩国更是年年进贡,心悦诚服。
本来太子地位稳固,可随着圣上日渐衰老,待太子的态度也开始有了转变。
手握无上权利的衰老帝王,面对年轻力壮的太子,越发想要抓住权柄。
古往今来,历是如此。
因此太子近年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底下是来势汹汹的兄弟们,而上头是时刻压着他的父王。特别是皇上越发不掩饰自己的喜恶,时常对太子严加斥责。
朝臣自然也会揣摩着皇上的心思,一时朝堂上便分成了太子派和端王派。
况且三皇子之下的那些个皇子,也并非省油的灯。
沈作明曾经也深感朝局之艰,才会头一回说出朝纲稳定之话。
如今沈作明身陷囹圄,可未必就没有想要让他重掌兵权的人。
比如太子。
虽然沈作明从未偏袒过太子,可他也绝不会倒向端王。与其让兵权落入旁人手中,倒不如一直由他掌着。
*
皇宫中。
皇上在奉昭殿内,宣了内阁大臣还有几位皇子议事。
自然不免提起了沈作明之事,太子谢瑞委婉提醒道:“父皇,如今边关将领人选迟迟未定,北戎人只怕会卷土重来。”
一旁的端王谢昱瑾不由发出一声轻哼,待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他才不急不慢道:“仰天关一战,沈作明贪功冒进,葬送我大晋如此多好男儿的性命,岂可轻易放他出来。这样岂不是让天下臣民都不服。”
得,两人又要为了这件事争执起来。
自从沈作明入狱后,此类争端已经在皇帝面前上演了不知多少回。
保沈派,觉得边关无将领,应让沈作明这根定海神针戴罪立功。
倒沈派,则是觉得五万将士惨死,沈作明乃是滔天大罪,抄家夺爵都不够赎其罪。
这边正吵着,在附近御花园里等着九皇子谢时闵,早已不耐烦。
“议事什么结束,三哥不会又跟太子殿下吵起来了吧?”谢时闵一脸不耐的说道。
他尚年轻,还未封王爵,更没到入朝堂办差的年纪。
因为他没有出宫开府,所以越发想要出去。
这不三皇子允诺他,可以让他出宫在自己府上暂住两日。
旁边的近侍劝道:“主子,端王既已答应您,带您出宫小住两日,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皇上和殿下们商议的肯定是朝中大事。”
谢时闵撇嘴,突然说道:“听说那人回来了。”
一开始近侍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正心底暗暗揣摩呢。
就听谢时闵又一阵抱怨道:“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又在这时候回来。真是让人厌烦,你说父皇和皇祖母为何就那么偏心他?不就是小时候受了点伤,一个郢王世子,还真当自己是皇子一样尊贵了。”
近侍这下听得清楚,自家主子这是在抱怨谁。
郢王世子,谢珣。
九皇子说的没错,谢珣确实只是个亲王世子,按理肯定是比不上的皇子。
可谁让人家的亲爹,是圣上的亲弟弟呢。打虎亲兄弟,更何况当年圣上登基时,郢王爷也是出了大力气,从龙有功。
况且郢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