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才那个声音……
沈绛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谢珣问的是她方才那一番自导自演。
啊啊啊啊!
哪怕先前她还义正言辞,尽显一代巾帼英雄风范。
可是这一刻,窘迫占据心头。
她当然不能告诉谢珣实话,难道要说,她一声分饰两人,正在表演阿思兰如此‘凌.辱’自己的?
沈绛无言以对,聪慧如她,都在这一刻找不到替自己开脱的说辞。
沉默是金。
她沉默。
好在谢珣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很是贴心的,没再问下去。
可是他不问,沈绛更是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如爪挠心。
有点儿生气,可更多的是窘迫。
当初她找那个口技者拜师学艺时,可没什么害羞的,该学就学。
偏偏这会儿被谢珣撞见,仿佛她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好气!!
好在沈绛并未纠结在这件事上,反而很快在想待会的事情。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能约莫估算着,应该快到子时了。
按照计划,林度飞带领兵马,应该快到附近了。
*
临近子时,前哨营内大部分士兵早已经睡下,唯有巡查的士兵正在交接,还有不远处大帐内,饮宴早已经结束,里面莺歌燕语也停歇。
头顶天际依旧是一片墨色,浓稠的连星月之光,都被遮挡。
唯有草原上的风,来无无影,自由自在。
只是突然间,原本平静的草原上,地面缓缓震动,那种闷闷而过的厚重声音,显然是大军踏境的声音。
此刻正站在瞭望塔上昏昏欲睡的士兵,似乎感觉到塔底下的震动。
他立即警觉的转头四望,然后他看见不远处,一团乌云似得黑影,正张扬舞爪急扑而来。
待他看清楚,那是什么时,整个人惊恐的瞪大眼睛。
一声尖锐利啸,站在瞭望塔上的士兵,竟是一箭射了下来。
这样霸道的臂力,实在是惊人。
也正是这样,北戎士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敌袭,敌袭,中原人打过来了,快些准备,敌袭……”
瞬间,整个营帐区域,尖锐的哨声四起。
原本正在沉浸在美好梦乡中的北戎士兵,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摸到了家门口,于是不少人被惊醒之后,连滚带爬。
一时间,营帐内沸反盈天。
有人还在穿衣,有人在找自己的兵器,有人掀开大帐,茫然无措。
一直以来,大晋人并不喜欢进入草原,因为他们的骑兵在草原上,不如北戎骑兵骁勇善战。他们更擅长的是打攻防战。
况且先前西北大营主帅沈作明战死,西北大营仿佛被他们打怕了。
龟缩在仰天关,轻易不敢出关。
这些前哨营的士兵,每每攻城时,都是得意的辱骂他们乃是懦夫、胆小鬼。
现在谁都没想到,这些懦夫、胆小鬼,居然敢在深夜,奔袭前哨营。
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就在北戎士兵匆匆披甲上阵时,战事却已经开始。
浸泡着桐油的棉布弓箭,第一轮被射出时,漫天星空,恍如有无数流星自天际处滑落,掉落在北戎人的营帐上。
帐篷本就易燃,再加上有桐油助攻。
一瞬间,十几座帐篷在火弓箭的攻击下,被燃烧了起来。
那些还没来得及跑出的士兵,顷刻被火海吞噬。
好在这样的火箭还是在少数,真正让北戎士兵胆寒的是更多的铁弓箭手,无数飞箭在草原夜风的吹拂下,急射而来。
刚骑上战马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应对,便被射落在地上。
有些马匹被箭惊到,立即在阵营内狂奔乱窜,犹如没头苍蝇,一时间又踩踏无数士兵,有些人刚拿起刀,还没来得及战斗,居然活生生被惊马踩死。
终于有北戎将领出现,他们疯狂的呵斥自己的士兵冷静。
命令骑兵迅速上马。
迎敌。
但是林度飞的指令已经一道又一道下来,因为天色太暗,士兵们看不见号令旗,所以林度飞弃了旗,以鼓声为令。
骑兵冲锋过来,见人便杀。
如同一道锋利长剑,径直砍向了北戎士兵。
原本应该安静宁和的草原夜晚,此刻喊杀声铺天盖地,赤红火焰,将青墨色天际点亮,星火燎原,势不可挡。
当初前哨营扎营时,习惯将营帐扎的很近。
谁知今夜正好又是吹的东风,原本只是烧着了十几座帐篷。
可是大火越烧越旺,居然有种当年诸葛亮在赤壁火烧连船的气势,气贯长虹,空气中的燃烧声、爆裂声、惨呼声连绵不绝,一时,连周围的温度都上升了起来。
原本北戎大营周围还是有基本防御,哪怕他们匆忙迎战。
也可以借助防御工事,跟大晋的部队周旋到底。
可是今晚连老天爷都在帮大晋军队,他们以区区火攻,便让北戎士兵丢下自己的大本营,冲了出来。
但他们冲出来,阵形还未结成,便已经被大晋骑兵冲散。
待北戎骑兵冲出来要迎战时,鼓声再次变换。
大晋骑兵微退,身后的弓箭手再次做好准备,箭雨袭来。
他们此番夜袭,没带任何储备粮食,只携武器,这些箭更是不要命的往外射,此番出战前,所有人都牢记一个念头。
他们要为沈将军报仇。
他们要踏平北戎前哨营,驱散压在他们头顶的阴霾,重新找回西北大营的荣光。
他们要赢!
箭雨再次射中无数战马军士,大晋骑兵再次冲锋,跟在后面的重甲兵立即冲锋,他们身穿重甲,可作突进的先锋军。
果然,被这么一冲击,北戎人的骑兵部队和步兵迅速被分割。
他们本就是仓促迎战,阵形松散,如今对方早有准备,各个兵种之间又配合得当,再加上林度飞虽然是第一次作为主帅,但是他在战场上沉稳有度,命令精准,能够在瞬间做出最恰当的命令。
这是作为一个主帅,最该具备的能力。
只是有些人是在无数次摸爬滚打中,才具备了这样的才能。
而他,似乎便是天生的帅才。
他手底下的士兵又能做到令行禁止,这一场杖,北戎人如何抵挡。
外面喊杀声震天,终于有人来找阿思兰。
可惜外面正负隅顽抗的北戎士兵,还不知道,他们的主帅,早已经死在了敌人的刀下。
沈绛听到动静时,已经站了起来,她立即将衣袖上的一截布料割断,递给谢珣:“为了防止士兵误伤了我们混入北戎大营的人,我与林度飞以手臂束红布为标志。只要有人手臂上束着红布,大晋士兵便不会伤害。”
谢珣迅速接过,将红布系在自己手臂。
然后沈绛摸到了阿思兰的弯刀,递给谢珣:“现在你还得帮我做一件事。”
“割掉他的脑袋。”沈绛声音冷然。
谢珣接过刀,手起刀落。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随后谢珣伸手提起头上的长发:“我来拿,别脏了你的手。”
他知道沈绛要割掉此人头颅的用意,并非是羞辱。
而是要彻底瓦解北戎士兵反抗的意志。
主帅已死,是对一个部队士气最大的打击。
曾经西北大营所遭受的,现在沈绛也要让北戎人尝尝这样的滋味。
做完这件事,两人迅速走出营帐。
锦衣卫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原本他们只是护送世子前往边境,他们都是傅柏林的人,最是忠心耿耿。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来北戎大营一趟。
这些人早已经摩拳擦掌,见他们出来,立即道:“世子,属下请求立即加入战斗。”
他们平日里在大晋,干的都是监听、护卫、巡查、缉捕的差事,刀口对准的都是自己人。
可这一次,他们身在敌营,有机会可以将刀口对准这些北戎蛮人。
谁又不是热血沸腾的大好男儿呢。
“好,”谢珣当即同意,但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着北戎人的衣服,他立即提醒这些人,要在手臂上绑上显眼的红布。
众人点头称是。
就在沈绛准备找马,与林度飞汇合。
一个身影居然在一片混乱中,再次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