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抬手在她额心一扣:“见你小妹就这般高兴,半个月没见到我,昨日见到我了也没见你有多高兴!”
“大人和小妹没得比!”秦云柔心里激动,便有些口不择言。
李云深看住她,不悦地皱眉:“怎么个没得比?”
秦云柔心知说错了话,便赶紧改口:“我是说……大人更重要一些。”
李云深俯身眯起眼瞧她,观察片刻后,才用食指戳了戳秦云柔的唇尖尖:“小骗子!”
秦云柔怕惹了李云深不高兴,改变主意不带她去百丈寺看思思了,便赶紧揪着李云深袖口的下摆说道:“大人,奴婢真心的。”
“行罢。真话也好,假话也好,你说的我都信。”李云深握住秦云柔揪住他袖口下摆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走罢。”
李云深抱着秦云柔上了快马。
他拉住缰绳,又低头嗅了嗅怀中小姑娘香软的发顶,把小姑娘抱紧,这才吆喝一声,驾马疾行。
……
另外一头。
马车刚刚驶离国公府,就有守门的小厮去养心院那头通风报信。
小厮把信报给了大丫鬟司琴,司琴立刻进了暖阁,把小厮的话原封不动的报给了长公主安容。
昨日安容的生辰宴,李云深送的母子连心首饰她还算满意,可是那满院的适龄贵女,各个是年轻美貌,人比花娇,李云深匆匆一瞥后,竟推说有公务要处理,便连宴席都没吃上两口,就回了东院去。
今日本不是休沐,却告假在家,这会儿又带着小通房跑外面去了。
安容越想越来气,她一生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千呵万宠的养大,原是太过宠了,便把性子养的有些霸道,好在他为人早慧,又有为朝廷效力之心,便一路高升,如今位列九卿,也算是令安容骄傲的。
可怎就,独独看上了一个罪臣之女呢?
当初安容答应李云深收秦云柔做通房的时候,原是想到他已经及冠,却还未有过女人,便把秦云柔当做让李云深晓事的物件一般。
物件嘛!用完扔掉就可以了。
可李云深却愈发丢不开手了,甚至还不同她商量,就直接向圣上请指赐婚了!
简直令安容颜面尽失。
这个秦氏,不除不足以平息她的怒气。
可是,她已经礼佛多年,不杀生的,所以,除的手段也不能太残暴。
于是,从宫中带来的老嬷嬷林嬷嬷昨夜便同安容出谋,殿下何须为一个通房丫鬟同世子爷生出芥蒂呢?想个周全的法子,让她离开不就是了。
安容想想也是,没必要为了个奴才,同自己的宝贝儿子产生隔阂。
她此刻听司琴说完,于是又问:“昨个儿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了?”
司琴凑过来,在安容耳边同她把打听的事情说了个详细。
安容听完,抬眸去看大丫鬟司琴:“你说的可是……长平侯家的那个卫池。”
“便是卫世子了。”司琴点头道。
“原来他们有过婚约啊。”安容听后感叹,心道,若是淮安侯府没出事的话,那丫头是要嫁给卫池的了,这样按照辈分算下来,她差一点就成了深儿的侄媳妇了。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安容思虑片刻,有了盘算后便让司琴把林嬷嬷喊来。
林嬷嬷是陪在安容身边最长的老嬷嬷,她一辈子没有嫁人,是真正把安容当自个儿闺女看待的。
“你看这事,如何弄?”安容把司琴打探的情况告知了林嬷嬷,问她想法。
林嬷嬷老谋深算,思虑许久,才终于说道:“老奴是这般盘算的,殿下找户部弄一份秦云柔和她身边那丫鬟初荷的户籍和路引来,让她们主仆二人带上户籍和路引,离开京都。”
“她若是赖着不走又当如何?”安容又问。
“便破费些银子打发了去!”林嬷嬷回道。
安容迟疑着问:“不会给了户籍路引,又给了银钱,到时候还赖着我深儿不走罢?”
林嬷嬷琢磨一下,才说:“应当不会的,我见那丫头是个伶俐聪慧,知进退的,她应该知晓以她的身份是高攀不上世子爷的,与其做个内院的通房婢子,倒不如远离京都,自由自在的好。”
安容这才点头:“那便打点个户部的人脉,把此事办妥来。”
林嬷嬷又说:“到时候户部的户籍和路引,殿下最好不要亲自去拿。”
安容想想也是,这种事情,她一个长公主出面,像什么样子!
“你的意思是……”安容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同她对视着点头:“让卫池去办,他不是同秦云柔有过婚约吗?让卫池拿着户籍和路引去劝秦云柔离开国公府,离开京都,老奴想……秦云柔会同意的。”
“那便这么办罢。”安容点头。
……
临近午时的时候。
快马停在了百丈寺的庙口。
李云深抱着秦云柔从马上下来,把牵马绳丢给一旁走来的小仆。
林菲不礼佛,所以也没带三个女儿来过百丈寺,这还是秦云柔头一回来百丈寺,她有些好奇地张望,更多的是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
李云深带她从偏门进去,往斋堂的方向走。
“马上到午时了,玄空应该会去斋堂用膳,你小妹应该也会在那里。”李云深牵紧秦云柔的手,把她东张西望的脸扭向自己:“你乱看什么?这里不是僧人就是香客,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许看别人,只许看本官听见没有!”
第68章 068
秦云柔虽然被掰正了脸蛋, 但她黑漆漆的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往四周看。
李云深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双手按住她的两边脸颊往中间挤。
秦云柔脸上的婴儿肥本就没有完全褪干净,她此刻双颊鼓起, 活像只腮帮子里塞满食物的小仓鼠, 呆萌可爱。
李云深眼中露出笑意, 但脸上却假装严肃。
“这么想看?”李云深低头问。
秦云柔被压着腮帮子,唇齿不清地回他:“唔……”
李云深放开她,又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她圆润玲珑的鼻尖:“等会用过午膳, 我带你参观一下,如何?”
秦云柔小鸡琢米似的点头:“好啊。”
“之前没来过百丈寺?”李云深领着她穿过钟楼和伽蓝殿, 往法堂后的方丈室走。
秦云柔听到法堂里的颂佛声, 摇摇头:“阿娘不礼佛,所以从未带我们三姐妹来过百丈寺。”
李云深点点头,带着她经过了法堂:“方丈室的后面是藏经楼, 北面是斋堂。”
“哦。”秦云柔已经看到斋堂挂在梁上的黑色匾额了。
有小僧人见到李云深便走上前来询问:“施主, 是要用斋饭吗?”
“我找你们住持, 他在斋堂吗?”李云深问。
小僧人摇摇头:“不在, 住持回方丈室去了。”
“好。”李云深颔首,领着秦云柔往回走, 往方丈室走。
方丈室的房门未关,秦云柔走到近处,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熟悉的声音。
“你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这是什么?”一道清冷的年轻男音问。
“我在后山摘的野菜,闻着怪香的,你想啊……寒冬腊月的它都能长出来, 生命力多么顽强啊!我去掉根茎,把叶子剁碎来, 裹在豆腐块上用菜籽油先炸一遍,再淋上秘制的酱料,特香!”
秦思思是三姐妹里性格最活泼的,她从小就是个小吃货,但是寺庙里又都是素食,这孩子本就贪嘴,又处在长身子的关键时候,便想着各种法子做好吃的。
玄空也不拘着她,甚至因她不是佛家人,还特意让小僧带她去山下吃过几回荤食,给她补身子,毕竟,人小姑娘长身子的时候,需要荤素均衡。
秦云柔走到开着门的方丈室跟前,见到秦思思后,双眸含泪的唤道:“思思!”
秦思思握着竹筷的手一顿,猛地回过头来。
“大姐!”秦思思又惊又喜,搁下碗筷就往秦云柔这头跑。
她一把扎进秦云柔的怀里,抱着秦云柔的腰嗓音带着哭声的撒娇:“大姐你怎么才来看我!我可想死你了!”
秦云柔回抱住秦思思,眼泪控制不住的一个劲儿往下掉:“思思,我也想你!”
李云深站在一旁,看她们姐妹俩哭的稀里哗啦的相认,他就不明白了,这才两月时间未见罢,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早知道她这么想见妹妹,就早点带她来了!
李云深从袖口抽出白色帕子,给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早就说过,你哭起来的样子好丑!等下吓到玄空大师怎么办?”
玄空:“……”
秦云柔这才收了眼泪,抽抽搭搭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秦思思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玄空走上前来,递给她一张灰色的帕子:“擦把脸。”
“哦。”秦思思才十二岁,说话还带着点奶音,她接过帕子,低头擦脸。
秦云柔这才注意到玄空,上次在教司坊的阁楼上,她远距离看过他一回,从上往下的看,当时就看到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瓜,穿着一件金色袈裟,鼻子很高挺,但是看不清楚脸。
这回,倒是看到了正面。
玄空剃了发,脑袋圆润又光滑,上面点着六个点点,也因为没有头发的关系,五官便被彻底的展露出来。
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菱形的红唇,下颚的线条很流畅,他眼里有慈悲,面容平静从容,是那种远离尘嚣的淡泊宁静。
秦云柔见过的和尚不多,但是眼前金色袈裟的玄空却是她见过的里面最好看的一个,是那种很舒服的好看,而且他还特别年轻,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百丈寺的主持,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秦云柔想,这么厉害的人,一定能够保护思思的。
“吃饭了吗?”玄空问李云深道。
“还没呢!”李云深坐到门口脱靴子:“特意在饭点前赶过来的,想吃顿斋饭。”
李云深脱完靴子站在方丈室的木头地板上,对外头的秦云柔道:“脱了珍珠绣鞋进来,玄空不喜欢别人穿鞋子进他的方丈室。”
“哦。”秦云柔应下,一手扶着门边,一手去勾鞋子的后跟。
等秦云柔进来后,李云深把方丈室的大门拉上:“你这深山老林的可冷,还是关着门,我家小丫头最怕冷了。”